第24章 打鬧
深秋的夜晚涼風習習，夜蟲躲在黑暗的灌木叢中竊竊私語，偶有鳥雀從上空經過，它們鮮少停留，許是因為四周燈火通明的建築物裏人類衆多。
飛蛾不知疲倦地繞着燈光飛舞撞擊，它存在的意義似乎就在于此。
數棟教學樓肅穆矗立，每一間教室都容納着幾十名學子，他們因為一個共同的目标聚集在這裏，日複一日的學習，日複一日的努力。
高三（31）班，講臺上坐着的中年男人是物理老師，脊背挺直，身材瘦削，常年戴着一副銀邊眼鏡，顯得沉穩又充滿智慧，那頭烏黑濃密的頭發最令人嫉妒。此時他緊皺眉頭，表情嚴肅，手中的紅筆在一張A4紙上寫寫改改，反複斟酌，了解他的學生擡頭看一眼就知道，物理老師這是在給他們量身定制題目呢。
容詩現在可沒空關心老師究竟會給他們出什麽古怪的題目，她正埋頭研究錯題集上還未掌握的一道大題。
對于她來說求知的過程最有趣，那種全身心投入的感覺無與倫比，美妙至極。
寫着寫着，容詩停了筆，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從書包裏翻找出一張皺巴巴的試卷，她發現白天做的卷子有道填空題跟她正在琢磨的題目的第二小問很類似。
正打算将兩道題放在一起整理思路，眼前忽然投下一道陰影，緊接着耳畔響起一道女音，聲線清冷，“你題目做不出來拿卷子洩憤了？”
“呃……”
容詩哽住，前所未有的吐槽欲在這一刻傾瀉而出，有無數想要說的話全部堵在嗓子眼，一時之間竟失語了。
她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終于從嘴裏吐出幾個字，“……我卷子是被熊孩子撕的。”
“熊孩子？”俞霜岚又問，“你跟他打架了？”
容詩忍無可忍朝俞霜岚翻了個白眼，湊到對方跟前小聲說：“沒有，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容詩！”
相對安靜的環境中，物理老師一聲高喊驚得所有人紛紛擡起頭來，大多數人表情都十分茫然。
物理老師站起來，板着臉看着容詩和俞霜岚，“我老早就注意到你們兩個了，有什麽話不能下課說嗎！非得在上課的時候交頭接耳，你們讓其他同學怎麽辦，啊？以為自己學得很好了是吧？”
剛開小差就被老師逮到，慘。
容詩一邊在心中大呼倒黴，一邊垂下頭乖乖認錯，“對不起老師，我錯了，下次再也不在晚自習講話了。”
物理老師目光在教室巡視一圈，拿起保溫杯抿了口枸杞茶，然後放下，語重心長道：“高考離你們越來越近，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候，絕不能有半點松懈知不知道？未來的事誰說的準？別以為考個幾次第一就覺得高考十拿九穩了，要謙虛要謹慎，靜下心來再往前沖一把，你不沖別人就沖了，大家都在進步，只有你一個人原地踏步，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十幾年的學習生涯中，容詩鮮少跟老師唱過反調，因為她知道老師們都是全心全意為自己的學生着想的。這次也一樣，她明白物理老師話裏話外的告誡，于是認錯态度格外積極。
“老師說得對，我都記住了，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容詩在向老師表态這方面可謂是爐火純青、經驗豐富。本來大家以為像她這樣文靜乖順的好學生被老師當堂點名可能會哭鼻子什麽的，畢竟她看起來也不像是臉皮厚的人，再加上本身成績就優異，平時承擔的都是被表揚的角色，按理說抗打擊能力應該比較弱才對，誰知她不僅沒被打擊到，還一副鬥志昂昂的模樣……
物理老師矜持地點了下頭，嘴角上揚，眼底仿佛寫着“孺子可教”四個大字，然而當目光觸及俞霜岚時他又迅速将上揚的嘴角強行壓下去，維持嚴肅老派的教師形象。
“你呢，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
俞霜岚眼角上挑，頭微微一歪，剛要開口說話，放在桌子底下的右手就猛地被人握住了，那人搖了搖她的手，她側目望去，對方露出一個極盡讨好的表情，又憨又傻。
俞霜岚低下眼簾無聲輕笑，薄唇張合，緩緩道：“我知道錯了。”
“嘩——”
俞霜岚這句知道錯了似乎觸發了某個開關，教室忽然變得嘈雜起來，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表情充滿了不可思議，在他們眼裏，俞霜岚像是不可能會認錯一般。
“安靜！安靜！”眼看場面即将失去控制，物理老師不由得提高音量，拿着黑板擦重重敲擊桌面，“誰準你們講話了，有沒有紀律了，還記不記得自己正在上晚自習！啊？我看你們一個個的都想上天！”
物理老師還是有威嚴的，他一通咆哮讓教室重歸平靜，大家垂下腦袋不敢看他。
物理老師餘怒未消，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都以為自己學得很好了是吧，都覺得自己能考211是吧？你們看隔壁班答應不答應！”
說完黑着臉掃視一圈，底下鴉雀無聲，他重重嘆了口氣，重新坐下來編寫題目。
不多時，那股隐約的躁動逐漸平息，大家再次投入到學習之中，靜可聞針。
八點二十，鈴聲響起，第一節 晚自習下課。
容詩正好寫完最後一道題目，她放下筆，長呼一口氣，仰面背靠着座椅放空自己，半分鐘後，她扭頭去看俞霜岚。
明亮的燈光之下，女生拿着一本小說仔細翻看，側臉線條分明，皮膚白皙細膩，後頸細長，整個人散發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冷氣質，孤倨寡淡，宛若獨自屹立于水中央的白鶴，可望而不可即。
容詩不禁晃了一下神，她一直都知道俞霜岚長得好看，卻仍舊會在不經意間被驚豔到。
俞瑾也好看，只不過她們好看的形式不一樣，一個張揚鋒利，侵略性十足；一個柔和內斂，嬌嫩欲滴。
數不清這是第多少次折服于她們的顏值之下了，容詩回過神來內心感嘆。
她不動聲色地摸了下嘴角。
嗯，還好沒流出口水。
“哎俞霜岚，你在看什麽啊？”容詩收回跑偏的思緒，湊到俞霜岚跟前問道。
俞霜岚沒回答，而是合了一下書，好讓容詩看到小說的名字。
“白夜行……”容詩不自覺念出書名，雖然她現在身處于一個小說世界中，但這個小說世界跟現實重合度非常高，百分之九十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比如現實也有《白夜行》這本小說，出名且暢銷，作者也相同。
容詩又問：“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個作家呀？上次你看的小說也是他寫的。”
俞霜岚挑眉，将書頁折了個角作為标記，随後把書放到一旁，她看着容詩，“還好吧，只是喜歡這個類型的小說，而他恰好就寫這種小說。”
“哦哦，不過你兩次都選了他的書也說明他是真的寫得好。”
俞霜岚想了想，“嗯”了一聲給予肯定。
容詩咧嘴一笑，一排牙齒又白又整齊，“我其實還有個事好奇很久了。”
俞霜岚目光落在容詩那雙帶笑的眼睛上，“什麽事？”
“你究竟怎麽做到每次考試成績排名都在中間位置的啊？”
俞霜岚一頓，眸色微閃，對充滿好奇的容詩說：“想知道？”
“想想想！”容詩很自覺地把板凳往俞霜岚那裏挪了挪，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煞有其事道，“你偷偷告訴我，我絕對不跟別人說。”
表情真誠又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交換什麽機密要事。
俞霜岚不知怎的也來了興致，她俯身附在容詩耳邊啓唇：“秘訣就是……”
俞霜岚雖然比較瘦，但跟嬌小的容詩在一塊兒對比還是十分明顯的，兩人挨得近的情況下她幾乎完全遮掩住了容詩。
容詩又聞到了俞霜岚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她吸了吸鼻子，緊張得握緊拳頭，瞳孔微微放大。
然而她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下文。
她催促道：“你快說呀。”
語氣軟綿綿的，像撒嬌。
俞霜岚莫名感覺喉嚨有些發癢，她跟容詩拉開距離，從桌肚裏摸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正要喝，餘光瞥見容詩執着的求知眼神，便惡趣味道：“你猜。”
“啊……”容詩大失所望，這種感覺就像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她趴到桌子上，臉貼着桌面，生無可戀，“我懷疑你是故意的。”
俞霜岚悠悠然道：“自信點，把前面三個字去掉。”
“哇你果然是故意的！”
容詩滿血複活，嘴裏嚷嚷着要“報仇”然後朝俞霜岚撲去，俞霜岚單手攔着容詩，另一只手堪堪将礦泉水放好。容詩來勢洶洶，幾乎整個人都撲到了俞霜岚身上，她笑着張牙舞爪想撓俞霜岚癢癢肉，俞霜岚躲避不及還真被撓到了，神色一松，眼底也溢出些許笑意，伸手反撓回去，容詩怕癢怕得厲害，扭着腰咯咯咯笑個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別……別撓了哈哈哈哈哈……我們都住手……俞霜岚俞霜岚哈哈哈哈……我錯了別撓我哈哈哈——”
她們動靜不算小，坐在後面的同學齊刷刷望着兩人，其中一人神情複雜：“俞霜岚好像也沒那麽高冷……”
有人附和：“對，我一直以為她很高傲，不屑搭理我們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