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二章
舒晴又一次向顧之和張醫生道謝之後,正準備往外走,顧之卻忽然叫住了她:“你怎麽回去?”
舒晴回過身去,就看見他正把白大褂脫下來,然後拿起了衣架上的西服外套,但只是搭在手上,沒有打算穿。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這會兒地鐵站已經關門了,我找家麥當勞或者網吧待一晚,明天再回去。”
顧之的眉心不易察覺地微微皺了片刻,一面往外走,一面簡短的說:“我送你。”
喜從天降!不用在外面熬一晚上的夜了!
不過開心歸開心,舒晴表面上還是十分客氣地說了句:“謝謝顧老師!”
跟在顧之身後出了門,舒晴才發現張亦周居然還站在大門旁邊,他轉過身來看着她解釋說:“要是就這麽把你一個人扔在外面,我一晚上都會睡不着的。”
舒晴還從來沒發現張亦周這種過分執着有這麽可怕,當下便說:“沒必要了,顧老師會送我回學校的,所以你大可放心,今晚一定可以睡個好覺。”
顧之沒有停下來,徑直朝着停在街對面的黑色沃爾沃走去,舒晴說完這幾句就趕緊跟了上去,沒想到卻一下子被張亦周抓住了手。
“你幹什麽?”舒晴吃驚地回頭質問他。
張亦周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說:“舒晴,你一個女生大晚上的單獨上了一個男人的車,就不怕有事?”
他是因為關切所以有些激動,面容都紅了幾分,舒晴無語地甩開他的手:“張亦周,你思想能純潔點嗎?他是我老師,對他我比對你放心多了。”
她快走幾步,趕緊過了街,顧之已經坐在車裏等她了。她關好車門以後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張亦周一動不動地站在街對面,面色難看至極。
舒晴低低地說了句:“走吧。”
顧之發動了汽車,不急不緩地朝着學校的方向開去,舒晴看着後視鏡,直到他們轉彎之前,那個人一直沒有走。
車裏頓時陷入一片沉默,顧之不會問她張亦周的事,她也無話可說,只能抱着英鎊坐在副駕駛上,轉過頭去看着窗外飛速閃過的夜景。
市中心總是很繁華,夜裏燈火輝煌,人來人往。看了一會兒,她的眼睛都有些花了。
顧之忽然開口說:“櫃子裏有CD,你可以放歌。”
舒晴應了一聲,打開了面前的櫃子,猜到他一定也是覺得長達一個小時的車程要是一直這麽僵持下去,恐怕兩個人都不好受。
櫃子裏的CD不少,大多是車載黑膠唱片,舒晴用手機照着看了看,清一色都是法語唱片,名字裏總有那麽幾個她不認識的單詞,當下有點尴尬地說:“我都不認識……”
顧之似乎一點也不吃驚,她這種才上了沒幾節課的法語新生要是都認識,那才稀奇了。他問她:“你喜歡安靜的還是熱鬧點的?”
“安靜點的。”
顧之便伸手從最左側抽了一張遞給她:“這個。”
舒晴把唱片取出來,插-進了車裏,Keren Ann的聲音很快響起,那是一種朦胧又柔和的聲音,介于現實與夢幻之間,輕輕柔柔,飄渺靈動。
Je voudrais du soleil vert
Des dentelles et des théières
Des photos de bord de mer
Dans mon jardin d'hiver
Je voudrais de la lumière
 me en Nouvelle Angleterre
Je veux changer d'atmosphère
Dans mon jardin d'hiver
舒晴一下子聽得愣住了,只覺得剛才的尴尬瞬間消失得無隐無蹤,她問顧之:“這首歌叫什麽名字?”
“《Jardin d'hiver》。”怕她不懂,他又翻譯了一遍,“冬日的花園。”
舒晴忍不住贊嘆了句:“很好聽。”
這一回顧之似乎微微一笑:“嗯,已經是老歌了,曾經在法國風靡一時。”
“是誰唱的?”舒晴問他,剛問完又不好意思地說,“算了,告訴我也沒用,反正我也不認識幾個法國明星,除了《這個殺手不太冷》的男主角和蘇菲瑪索以外,其他都一竅不通。”
顧之又笑了,簡短地說道:“Jean Reno。”
舒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這個殺手不太冷》的主角,顧之的r發得流暢而自然,聽着很舒服。
輕柔的女聲在車內緩慢飄蕩着,哪怕沒人說話也不會尴尬。
舒晴看了眼在龜房裏慢吞吞地爬來爬去的英鎊,笑眯眯地問它:“Tu l’aime aussi?”(你也喜歡這首歌?)
顧之微微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覺得有些好笑,回過頭去的時候對她說:“法語很适合女孩子說,吳侬軟語,很溫柔。”
這回舒晴笑出了聲,有點得意又有點調皮地說:“那正好,我媽一直嫌我是個女漢子,現在學了法語可以回去跟她吳侬軟語地淑女一次,她才會覺得這學費沒白出。”
最後車停在了學校外面,顧之看了眼手表:“十一點一十了,趕快回去吧。”
舒晴抱着英鎊下了車,在車窗外笑吟吟地朝他揮揮手:“謝謝顧老師!”
她一邊說,一邊捧着英鎊的小房子朝他示意,顯然這句感謝有雙重含義。
顧之目送舒晴的背影消失在校門裏正準備發動汽車,車外卻忽然有人敲了敲他的車窗,系主任彎下腰來笑着問他:“顧老師今天不是去開會了嗎?怎麽到學校來了?”
得知她上完課又在辦公室留了一會兒,現在正準備步行回公寓,顧之笑了笑:“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車裏還放着歌,顧之解釋說:“班上的同學找我幫忙看看寵物龜,我剛送她回來。”
“你是說舒晴?”系主任想起了剛才碰見的雙語班的同學,見顧之點頭,便笑着說,“這孩子不錯,好幾次開會年級上的英語老師都誇了她,聽說口語很棒,上學期在市裏省裏的演講比賽上都得過獎。這學期剛開學,我們辦公室忙不過來,她是年級幹部,值班的時候還來幫了我不少忙。”
顧之似是有幾分詫異,系主任一向吝惜言辭,今天居然破例贊譽了舒晴,他低低地笑了笑,想起初見舒晴時的那個場景,不置可否地說了句:“是麽?”
一個人總有很多不同的面目,就像他的職業,她的性格,總有常人不曾接觸到的一面。
舒晴收到系主任的電話,說是雙語班的聯系方式需要整理成表,剛到的教科書也需要她去辦公室幫忙清理一下。
去了之後才覺得可怕,他們班三十個人,人手四本書,一地的教材看得她頭大。
正蹲在地上一本一本地數時,辦公室忽然又來了人,簡單地在門上敲了兩下:“何主任。”
“顧老師來了?快進來坐。”系主任的聲音很熱情,甚至親自倒了杯水給顧之,“我剛才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還以為——”
“我剛才有課。”簡短的回答。
“是這樣的,我的侄女得了急性腮腺炎,挺嚴重的,我想請你幫個忙給她看看。你有經驗,又是專家,要是你肯收她,我也放心。”
顧之很快回答說:“急性腮腺炎應該去看傳染病科,我是負責外科方面的,這個恐怕幫不上忙。不過如果你想找專家看診,我可以幫你聯系一下。”
系主任喜出望外:“那就先謝謝顧老師了。”
舒晴蹲在地上,沒回頭,這種時候她最好一言不發裝聾作啞,免得自讨沒趣。系主任論官職比顧之這個普通老師要高上一級,但聽語氣卻客氣尊敬,顯然是因為有求于人。
她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忽然開始好奇顧老師怎麽會跟外科扯上關系。一開始她以為他在寵物醫院兼職,後來才知道他是去幫忙的,今天聽到這麽一番對話,恐怕顧老師不僅學過醫,還是個專家。
醫生……兼大學老師?這樣也行?
整理完書走出學校的時候,已經到了晚飯的點,餘治森和秦可薇還在市區裏的火鍋店等她,餘治森已經發了好幾條短信催她了。
舒晴站在公交車站等車,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烏龜怎麽樣了?”
一模一樣的對話曾經發生在一周前。
她趕緊轉過身去看着騎在摩托上的顧之,對方一身幹淨利落的黑色衛衣,随意的同色長褲,為了和她說話,他把頭盔前面的那塊鏡片撥了上去,淡淡地望着她。
剛才在辦公室沒敢回頭,現在看看到他這身打扮忍不住有一瞬間的失神。
舒晴說:“挺好的,傷口沒再腐爛了,這幾天也活潑很多。”
顧之點點頭,正欲開口,舒晴的手機卻忽地響了,餘治森等到電話一接通就開始嚷嚷:“餓死人了餓死人了,你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那嗓音太大,舒晴十分肯定顧之也聽到了,只得尴尬地說:“就來就來,你也知道334不好等,半個小時才來一趟,我一會兒就來。”
她趕緊挂斷電話,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着顧之,片刻之後忽然冒出個念頭:“顧老師你去哪兒?”
“市區。”
舒晴一下子松口氣,笑眯眯地問:“那可以順路捎我一程麽?”
顧之這次猶豫了片刻,舒晴立馬收起笑臉,誠懇地說:“不方便就算了,沒事的,我可以等公交。”
“上來吧。”他把頭盔取下來遞給舒晴,目光平靜地看着她,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落日的光慢慢地爬上他英俊的眉眼,舒晴失神了片刻,伸手接過了他的頭盔,有些笨拙地戴了上去。
顧之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舒晴下意識地躲了一下,顧之頓了頓:“別動。”
她老老實實地站在那兒不動了,顧之撥下了那塊鏡片,然後下了命令:“上車。”
舒晴發誓她沒有想過原來同乘一騎會是如此尴尬的一件事,難怪剛才她提出載她一程的時候,顧之遲疑了片刻。摩托的車速很快,這又是賽車摩托,後面沒有儲物箱,她要是不抱着顧之,完全就無法穩住重心。
顧之遲遲沒有發動摩托,舒晴也不好磨蹭太久,只好慢吞吞地伸手環住了他的腰,一瞬間心跳有些難以自制。
她抱着他……
她居然抱着他?
她居然抱着法語專業的男神!
卧槽今晚回來會不會被那群愛慕者們謀殺?!
亂七八糟的念頭在腦子裏亂竄,頭盔裏卻又充斥着一種淡淡的香氣,不像花香,也不是香水,是什麽味道呢?
舒晴心虛地看着離自己很近很近的背影,渾身僵硬。她的手環在老師的腰上,一動也不敢動。
夕陽的餘晖灑在他身上,為寂靜的時刻籠上一層金色的光芒,可舒晴無心欣賞,整個人都處于十分糾結的狀态。
她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提出這個要求!不過這種心虛卻很滿足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戲開始了,丢掉慢熱的節奏,今天開始打雞血。
這是顧老師給舒晴放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