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楚淩晗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那麽貿然的說這種話，總不至于自己真的是色令智昏，因着葉無憂好看就另眼相待了吧？

“無憂你身體不适的話，就早些休息吧。”楚淩晗站起身，動作行雲流水，看不出半點的尴尬。

她覺得自己得離葉無憂遠一點，真是當單身龍太子當久了……連自己真正性別都忘了，不然怎麽會生出這見鬼的憐惜來。

葉聞卿沒挽留，她正好也不太想見這個龍太子，算他識時務。

葉聞卿看向站在旁邊伺候的翎兒，道：“今日的确有些身體不适，就讓翎兒替我送送太子殿下吧。”

楚淩晗直接拒絕，步履穩健又走的飛快，衣擺袍袖随着她的動作搖晃着。

“不必了。”

一直到出了紫雲殿，楚淩晗才放慢了速度。她面具下的眉頭緊鎖，心中有一個疑惑久久不散。

作為一個異世來客，即使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一千五百年，可有的隔閡卻不是時間能夠消磨去的。

從本質上來說，她就是個不容易和人相熟起來的人，再加上一直覺得自己不屬于這裏，她一直都帶着冷漠的面具，将所有不想接觸拒以千裏。

楚淩晗知道在其他人看來，表面上她同葉無憂的關系好像很親近——好到都能直接稱呼名字。

可實際上她們兩個人都知道，雙方根本不熟。

如果不是父君很喜歡葉無憂，希望她們兩人多相處，而她又想躲避那些對自己窮追猛打、和洪水猛獸差不多，只想做自己側妃、太子妃的女子，她們兩個多半是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楚淩晗做出這幅被吸引，好像對葉無憂有些感興趣的模樣，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被逼婚。

誠然她可以不必顧忌在意龍帝的想法，畢竟真要算起來她一個穿越者，和龍帝并不是真“父子”。

可是作為一個三觀健全，有正常是非觀的人，在面對龍帝時難免會感覺到一些心虛和愧疚。

“穿越”并不是她一邊享受着墟海龍族太子身份好處，一邊又厭惡憎恨龍帝強加給自己想法的理由。

雖說在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前，龍蛋就已經死了。

可占了龍帝兒子的身體、身份是事實。要是龍帝對她态度惡劣、不怎麽上心，楚淩晗還能讓自己不去在意龍帝。

然而沒有如果，龍帝對她可以說是寵愛非常，要什麽給什麽。即使她去了玄陽劍派，每年生辰禮物必定會送到，各種奇珍異寶對她修行有幫助的東西更是不要錢一樣的送。

試問這種情況下，她能怎麽辦？她修的是劍道，又不是無情道。龍帝真心對她，一千五百年如一日的疼愛她這個兒子，她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

這些日子對葉無憂的照顧，多半是出于做個樣子讓龍帝高興高興。

——反正真娶妻她是絕對不會娶的，只能這樣讓龍帝高興高興了。

不過那麽做的後果，就是現在龍宮裏從上到下，很多人都覺得龍宮馬上要辦喜事了，她馬上就要迎娶一位夫人過門。

這些都是黎清告訴她的，要不是因為這，楚淩晗也不至于壽宴結束後第二天就趕着離開。

再待下去，那真是清白不保。

其實真要說起來，在很多人看來，太子殿下并沒有對葉無憂特別的熱情，會被誤會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有對比才有不同。

在對待其他女子的時候，太子殿下每次少說離女子三尺遠。而無憂少君卻不同，殿下竟然讓無憂少君走在他身邊。又有龍帝大力促成，很難讓人不想歪。

楚淩晗也覺得自己要是真的對葉無憂很關心，也不至于剛才把自己給吓了一跳。

走着走着，楚淩晗走到了花園的涼亭裏。

她又仔細的想了想，發現她和葉無憂相處了這一個多月以來，貌似就只笑過兩次，還全都是禮貌性的笑容。

倒是葉無憂對她……楚淩晗想了好一會兒後突然沉默了，這位左羽君對她的态度貌似也就一般般。

說态度好吧，似乎也只是在禮貌範疇，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那溫柔如水的微笑也不單單只對自己。

如果說只是把自己當做合适的聯姻對象，又或者是因為自己的身份，這個态度倒是也說的通了。

再一想剛才在紫雲殿中，那莫名對自己冷淡不少的葉無憂，是因為身體不舒服還是別的原因？态度怎麽改變的那麽突然，按理說答應了父君邀約，雖然不至于對自己态度更好，那也該客客氣氣的。

怎麽也不應該是這幅态度。

楚淩晗頓時有點糾結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多用了幾分心神去分析葉無憂這人。

倏忽間回過神，她抿着唇，不對啊，自己為什麽要在意起這個來。葉無憂态度突然改變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等離開了墟海，葉無憂沒興趣跟自己離開最好。

這樣一來，自己也不用費心找什麽借口和父君交差了。楚淩晗想着站起身，一臉冷漠的走回了自己的寝宮。

紫雲殿中。

葉聞卿看着楚淩寒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看了一眼旁邊欲言又止的翎兒，她心中有了打算。

“下去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翎兒本就有些擔心她的身體，現在聽她那麽說，忍不住鼓起勇氣問：“少君，您今日是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

“不日您說給翎兒聽聽，說出來心裏會好過些的。”

葉聞卿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看來是以前太寵着翎兒了，居然敢違逆自己的命令。

如果單純只是葉無憂，不一定會将翎兒的态度放在心上，可現在在這裏的不是殘缺不全一半神魂的葉無憂。

她不喜歡違抗自己命令的屬下，翎兒這樣的态度在葉聞卿看來，已經有些過了。

葉聞卿語氣冰冷的道：“下去，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是、少君，翎兒這就離開。”

翎兒被她這生氣的模樣吓了一跳，強忍着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翎兒行了個禮後就匆匆下去了。

伺候少君五百年，這是翎兒第二次見少君大動肝火……上一次是陛下的子嗣被偷，難道又出現一樣嚴重的事了麽？

離開的翎兒不敢想了。

不管少君這次生氣是為什麽，都不能讓其他人去打擾少君，翎兒站在殿外，接下去不管是誰來，她都不會讓人進去。

紫雲殿空曠的會客廳裏，只有葉聞卿一人坐在椅子上，手邊放着一杯已經不燙的茶水。

想起翎兒跟在自己身邊那麽多年，一直都忠心耿耿，葉聞卿臉上的冷漠淡了些。是個忠仆，日後為她安排個好去處罷。

在翎兒看來面無表情的少君，等于心中一驚怒火中燒。可如果這神色出現在鳳主身上，翎兒大概就不會那麽想了。

鳳主陛下常年如此，哪天笑了才是真恐怖。

葉聞卿心中并沒有真的責怪翎兒，她只是覺得神魂融合以後，到底還是相差的有些遠。

她以前懶得管化身做什麽事，即使她感同身受知道的清清楚楚也不會去在意。

因為她知道葉無憂是她一半神魂所化，比起責任深重有仇未報的她而言，葉無憂所做所為更多是出自本心。

假如葉聞卿不曾經歷過那些改變她一生的事，假如她不是鳳主，或許她現在就是“葉無憂”的樣子。

可惜，這只是個假設，從一開始葉無憂就不存在。

神魂能夠分，意識卻是不能。

葉無憂就如同葉聞卿給她的這個名字一樣，葉無憂所擁有，構成葉無憂這個人存在的，的都是從葉聞卿人生歲月分離出來的，那些無憂美好的歲月。

但是她也不能否認，“葉無憂”是她的過去。

……

葉聞卿很快就将情緒整理好，這次的融合本來就不在計劃內。如果不是被暗算受傷，也不至于落到這個地步。

自己的本體在鳳族祖地，平時自己閉關最少是十年起，從那微弱的聯系感知上說，本體目前的情況還算穩定。

祖地有療傷的作用，唯一麻煩的就是本體所中的毒。祖地對于毒素只能壓制，無法解毒……想到自己是如何中的毒，葉聞卿臉上好似罩了一層寒霜。

鳳族中有內鬼，能将毒下到自己身邊來，這人的身份不會低。碧羽落霜這能針對化神境修士起作用，還正好克制自己九天鳳凰之體的毒丹，絕對不會是臨時起意。

碧羽落霜是一種生長在極北冰原，萬丈冰川之下的靈花，本身具有極寒屬性，尋常修士就是碰一碰都會立時被凍成一座沒有生命氣息的冰雕。

極北冰原本并不是一處冰原，而是一處氣候嚴寒常年漂浮冰山的廣袤海平面。

上古神獸冰鲲一直在這裏生活着，直到一日上古神獸冰鲲壽終，冰鲲龐大的身軀沉入了海中，釋放出的極寒将正片海洋凍成了平原。

這片冰原後來被稱作極北冰原，因為它處于上神界門戶的最北極。

碧羽落霜是絮狀如同羽毛一般的靈草，葉片呈現出淺碧色，植株本身如同白玉。所謂的生長在萬丈冰川下，其實還有一個說法，那就是生長在上古神獸冰鲲的身體上。

沒人知道碧羽落霜會生長在極北冰原哪裏，想找到全憑運氣。

碧羽落霜論品級，屬于靈草中的聖品，可對于不能夠駕馭無法吸收的人而言，這株靈草自帶的吸納極北冰原萬年、數萬年寒氣形成的寒毒，就是劇毒中的劇毒。

——傳聞在上古時期，冰鲲身上所帶寒意就連最不畏懼寒冷的九天鳳凰，都需要退避三舍。

葉聞卿千年前入離火境沐浴鳳凰焱純化血脈，成了數萬年來唯一一只返祖的九天鳳凰。

不說先前損傷過根基，那些活了萬年的鳳凰尚且對冰鲲身上寒氣有所退避，她這只千年的鳳凰，中了碧羽落霜的寒毒還能活着，已經是僥幸。

恐怕下毒的人也沒想到，自己中毒之後還能壓制着若無其事的出現，直到撐到祖地中才堅持不住讓寒毒爆發出來。

葉聞卿心中推算，下毒的人恐怕現在也還不能确定自己有沒有中毒，祖地之內除了鳳主外，沒有任何人能夠窺探。再加上自己閉關不喜有人打擾，十年內還不怕鳳、凰兩族出問題。

那些人既然選擇下毒，就表示他們不敢正面對上自己，只要一天沒确認自己中毒或者死了，就一定會選擇隐藏。

葉聞卿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回鳳族反而不如在外面行事方便，一旦回到鳳族必然暴露在暗處人眼中。

天下萬物相生相克，碧羽落霜的寒毒是目前知道最厲害的，但相對應的也會有克制解毒的靈物。

十年、最多十年，自己必須要找到解掉身上碧羽落霜寒毒的靈物……如果離火境能開啓，用裏面的鳳凰焱倒是能祛除。

葉聞卿想到這裏，心中否定了這個辦法。離火境千年開一次，距離上次開啓才過去不到百年。

自己全盛時期尚且需要兩族長老、聖物輔助，才能開啓離火境，以現在的狀态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葉聞卿一瞬間就有了主意，先前答應過龍帝和楚淩寒去玄陽劍派做客，原本想着離開墟海後就找借口回絕。

如今想來，這是個很好的借口。

讓翎兒和其餘随行的人回南域複命，這樣一來還能讓翎兒幫自己看看族內如今的情況。至于自己，之後再想辦法和楚淩寒分開就是。

葉聞卿要是沒記錯的話，玄陽劍派位于東域中心之稱的青州內，是東域正道修士門派中執牛耳的存在，名氣之大連在南域的她都有所耳聞。

作為東域中心的青州，必然有衆多修士聚集。而修士聚集的越多，就越有可能出現一些少見的靈物，其中或許就有她需要的。

如果沒有，她也能使用跨洲域的傳送陣去西域和北域尋找。

再者說，以玄陽劍派在東域青州的影響力。楚淩寒作為玄陽劍派掌教親傳弟子，必然能在尋找靈物的事情上幫上忙。

實在不行，自己也能尋楚淩寒住自己一臂之力，想來他應該不會拒絕。

葉聞卿會起這樣的心思，是因為她知道尋找解藥的事必須越快越好，處于鳳族祖地之中的本體才是她真正的身體。

畢竟自己現在用的身體，其實是依托本體存在的。

本體的傷勢恢複緩慢，這具身體也會出現相同的症狀，只不過相對而言輕上許多。

……臉色蒼白是因為本體疼痛，手腳冰涼是因為本體被寒毒的寒氣侵蝕，這也是葉聞卿現在還能夠掩飾的原因。

而一旦本體死去，這具身體立刻也會消散——這具身體是她用心頭血和鳳凰尾羽煉制出來的，否則根本承載不了她另一半神魂。

葉聞卿收起思緒，她知道自己不可避免的要同楚淩寒同行一段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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