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此時賽場上已經看不見兩個參賽者了,只能在煙塵中隐約看見巨人站在賽場上遲緩地移動,時不時地舉起手狠狠地砸向地面。而他身上也持續不斷有火球攻向他身上。
只是明顯能看得出火族這邊式微,無數的火球打在巨人身上卻并沒有給巨人帶來實際的影響。
時間一長,大家都開始起哄。時一淩周圍那幾個地族人起哄得尤為大聲,還每說一句就要挑釁地往他們的方向看一眼。
錦涵看了好久,終于忍不住小聲對時一淩說道:“這火族人是不是無法做好定位?感覺他總是打不到巨人弱點身上。”
“嗯,我也發現了。”時一淩眯着眼睛,過了好久,等錦涵以為時一淩不會再說話時,他又開口了:“不過這不是那個火族人無法定位,而是地族這邊提前躲開了。”
“什麽?!”錦涵聽後站了起來,睜大了眼睛往賽場上看,聽時一淩這麽一說他還真注意到了似乎真是這樣。
每次火球從空中出現到攻擊目标會有一兩秒的時差,而這一兩秒的時間裏巨人都會“恰好”動動身子讓火球砸到他不痛不癢的地方。
“怎麽可能呢?火球是在上空出現的,又有這麽大的巨人擋住視線,站在地上的人最多也就能看見一個方位,而且視角問題也很難能夠預判。怎麽會四面八方打過來的火球都能躲開?難不成他還能透視?”
“站在地上的人當然看不見。”時一淩冷笑了一聲,“但如果是向我們一樣是站在觀衆臺的人呢?”
“觀衆臺有結界他們上不來……”錦涵還沒說完就消音了,他呆呆地看向時一淩:“少爺您是說……”
錦涵忽然想到時一淩剛剛說火族用的“火族人”,而地族卻是用的“地族這邊”。錦涵聲音一下子減弱,他湊到時一淩面前:“地族這邊有人在作弊給站在下面的地族人做指揮?”
“做指揮可能來不及,這巨人可能都不是那個叫山久久的人做出來的。”時一淩說完低頭沉思了一兩秒,忽然站起身:“走吧。”
“走?”錦涵有些迷迷瞪瞪地跟着站起身來,他以為時一淩會管這件事來着,都準備好配合了。
“既然對方要作弊,那就別怪我們這邊也作作弊了。”時一淩眼裏閃着輕蔑而自信的光芒,微微上揚的嘴角透露出他的不懷好意。
于戰舟在看見地面上升起那數十米高石巨人的那一刻就意識到對面的人作弊了,他在競技場的這幾天雖說不上對地族有多了解,但還是能看得出他今天的對手根本造不出這種高度的石人。
“啧……”
于戰舟一邊找巨人弱點一邊靠着揚起的沙塵遮住自己的行蹤。幾次打空後于戰舟改變了策略,通過幾次試探終于找到了他今天真正的對手所藏的位置——觀衆席北門入口附近。
他在搞清楚對手能力後,這幾天一直只用不算順手的火系法術。等的就是在遇到真正有本事的人後再訓練近戰格鬥技巧。而今天這個暗處的對手,正好可以開一個不錯的頭。
于戰舟跑到背對北門的方向,趁沒人注意順着石巨人往上爬。競技場內有地族結界,如果攻擊打到場外會升起一堵牆,但外面的人若是想要進來卻沒有這麽嚴格,所以他需要将那個人引誘進來,然後再近身攻擊,斷了他對石頭人的控制。
只是這個道理他明白,那個場外的人應該也是明白的,所以要那個人應該也會十分謹慎。
于戰舟正一邊往上跳,一邊思考着該怎麽做時,下方忽然有幾根石針朝着他刺了過來。
“糟了!”于戰舟過于專注于那個背後的對手,忘記了場內還有一個被他忽略掉的山久久了。
于戰舟反射性地躲開石針,但還是被兩根針刺破了衣袖,并敲碎了他腳下踩着的石塊。
于戰舟迅速翻過身,手心裏竄出兩團往上沖的火焰穩住了身形,但這樣兩只手都騰不出來,他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動局面。
此時石巨人也側過了身,他的身影就徹底暴露到觀衆臺的那個人面前。
下一秒,石巨人擡起手就往他身上拍了過來,他躲閃不及正準備閉上眼硬抗時,那手掌在離他半米不到的位置忽然停住,掌間帶動的風卻沒有停,将于戰舟寬大的法師袍吹得獵獵作響。
于戰舟睜開眼睛,疑惑地看着面前停下的手掌,那個人自然不可能忽然良心發現,要真有良心也不會搞出作弊這種事情來。
如果不是對手手下留情,那麽……就是有人在幫他了。
于戰舟環視了觀衆席一圈,但人太多了他也看不出是誰在背後幫他。
于戰舟第一反應是炎婓過來了,但随即他又将其否定了。炎婓是只管輸贏不管過程的人,就算他知道了有人在作弊也不可能會出手。
那麽會是誰?這個人是找到了控制石巨人的幕後人将其控制住了,還是直接切斷了石巨人和幕後人之間的控制?
于戰舟本更加傾向于第一種可能性,但直到他腦袋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他側過頭看見一個球形镂空的金屬物件時,他瞳孔猛地一縮,頓時不顧騰不騰的出手,在空中一個翻轉站到石巨人的手指上,并在金屬球掉下去之前将其抓住,死死地握在手心。
等了好幾秒,于戰舟才将手心緩緩打開。這是一個十分精巧的金屬球,于戰舟對着這個金屬球細細研究了許久,終于在一個漏縫裏看見了制作人的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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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戰舟在看到這三個數字那一刻,感到渾身血液都開始倒流,周圍的聲音都逐漸退散,大腦一片空白。
但這個狀态他沒有維持多久,就如驚醒一般猛地扭過頭朝着金屬球來時的方向望了過去。
那個人并沒有躲開,像就是在等待他望過來一般,手伸到耳朵的高度跟他打了個招呼,臉上是他最熟悉的笑容。
于戰舟看着那張臉忽然有些恍惚,感覺這大半年的分別像是根本沒有發生一般,他抓住了今天的晚餐,而他站在剛升起的火堆旁等着他的到來。
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于戰舟都沒什麽印象,失去了外援的山久久很快就落敗下來。而他在比賽結束結界解除的瞬間就推起一團火朝着那個人飛了過去。
“喲~衛冕同志你好。”時一淩在他站穩前就開口道,“聽說你還沒滿十五,前途無量啊。”
說着時一淩朝他伸出手:“我叫時一淩。”
于戰舟盯着朝他伸出的手,一團亂麻的腦袋終于逐漸清醒。以防手下敗将來找麻煩,他的臉上系着一塊黑布,戴上了法師袍的帽子連眼睛都看不見。時一淩認不出他,正常。
很久以後,久到時一淩都開始尴尬燦燦收手時,于戰舟才伸出手抓住了那只退到一半的手。
時一淩剛以為人家不想搭理自己呢,結果下一秒手就被拉住了。時一淩動了動手,這人勁還挺大。
“那個,”時一淩掙紮兩下沒掙紮開,暗暗感嘆火族連個遠程法師手勁都這麽大,最後只得放棄掙紮,無奈開口:“兄弟,那個我的手……”
于戰舟知道時一淩在指什麽,也知道若是再握着對方該懷疑了。但他仍不想放手,他垂下眼看着兩人相握的手,以前他們就這麽牽多久時一淩也不會說一句不滿。
于戰舟手微微用力,将時一淩的手拉了過來,手指往上握住手腕,将他的手翻轉,讓掌心露出來。
“嗯?”時一淩好奇地也低下頭看着自己手心,只見對面的火族法師伸出另一只手的拇指,輕輕地在他手心劃過一橫。
時一淩覺得有些癢,下意識縮了縮結果被對方拉住沒能掙開。當面前的人擡起手畫出一豎後,他才意識到這是在跟他寫字。
時一淩這下不動了,乖乖地伸直掌心讓人寫。剛寫到一半其實時一淩就猜出了他在寫什麽——丁空。
只是看對方一筆一劃認真地寫着自己名字介紹自己,時一淩不忍心打斷,便耐心地等着他寫完了所有筆畫。
“丁——空。”時一淩擡起頭笑了笑,“你好丁空。”
沒想到這個法師竟然不能說話,時一淩心裏有些唏噓,但他沒有表現出來。有身體缺陷的人福利院有好幾個,對于他們來說同情和鄙夷都是同等的傷害。所以時一淩沒有對這個叫丁空的人多說一句關心。
丁空在聽到時一淩的話後,也沒有什麽反應。時一淩也不知道該在說點什麽,兩個人就這麽沉默了老半天。
一旁的錦涵腦袋跟破浪鼓似的在兩個人之間轉了半天終于沒了耐心:“少爺,比賽結束了我們要交朋友能不能出去再說?這來來往往這麽多地族的人看着咱幾個外族人聚在一起,想象力豐富一點的都能腦補出一出大型權謀劇了。”
“啧,就你話多。”時一淩說了錦涵一句又轉過頭來看向丁空,“你是不是要去領獎金?”
而丁空卻沒有回答自己,确切地說他連看都沒看時一淩一眼,那藏在巨大帽檐下的眼睛此時正向着錦涵的位置,一動不動地看着。
“嗯?”時一淩疑惑地随着丁空視線望過去,在對上錦涵同樣迷茫的眼神後他頓時反應過來:“啊,這個叽叽喳喳的叫錦涵,是……”
時一淩和錦涵雖是主仆關系,但時一淩還是不喜歡将錦涵稱作自己的仆人。
他斟酌了兩秒,繼續道:“是我的朋友。”
話音剛落時一淩就看見在場的兩個人都愣住了,錦涵驚訝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但他沒想到丁空也會反應這麽大,剛剛拉着他寫字的手猛地一緊,隔着帽檐都能感覺到他神色裏的錯愕。
氣氛再次陷入膠着,但時一淩并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他看着這個火族人,正準備說什麽時,丁空就放開了他,走向登記領獎的櫃臺。
時一淩在被放開手後終于能夠站直來了,他看了兩眼丁空的背影,轉過身也走了。
“這個人……什麽意思啊?”錦涵見丁空走遠之後就開始憤憤不平地替時一淩打抱不平,“我們幫了他一把,什麽都不說——啊,他是個啞巴。什麽都不表示一下還态度這麽惡劣?怎麽?他是覺得沒我們他也能贏嗎?什麽毛病?傲慢不遜!不知好歹!蠻橫無理!”
“……會的詞語還挺多啊。”時一淩聽後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他沒有生氣,連不滿的情緒都沒有,确切地說與自己無關的人做什麽他都沒感覺。
當然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只是他不太願意承認,每當看見丁空他總能想起于戰舟,這讓他十分煩躁。大概是因為兩個都是火族人,年紀也差不多。不過這個叫丁空比于戰舟高多了。
想到初見于戰舟時他那個瘦得跟個猴精一樣的身板,時一淩微微垂下眼簾。
“啊……”時一淩嘆了口氣,“真煩。”
錦涵歪着頭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不問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