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極炎獨自回了茅屋,不想卻見着了一個意料不到的人。

那人坐在案前,随心所欲地喝着劣酒,衣着卻是格外的華麗。昏黃的空間裏,燭光微弱地閃爍,襯得他整個人宛如明月妖邪。

極炎意興闌珊地倚在門邊,微微一笑:“阿隐,你這樣無聲無息地來了,可不怎麽好。”

光紀大帝又随意倒了一杯酒,溫和笑道:“南庭太子都能屈尊降貴,我這般又算得上什麽。”

極炎也不多說,掀了衣擺坐下來,笑吟吟道:“莫不是我将你家娃娃餓暈過去,你特來向我興師問罪來着。”

光紀大帝偏頭打量他:“極炎,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的境況我也摸得差不離,你若是力有所及,自不會虧待真兒,我又有何好怪于你。”

極炎笑了一笑:“雖然說到底也是我的過錯,我思着你也不會怪我。”

“男娃娃若不多吃些苦頭,長大了可要軟弱。”光紀大帝說罷,眼睛一眯:“不過真兒怎麽沒與你一道回來?”

“我眼下連自個都顧不過來,便把娃娃交給容郡看養了,不至于随了我餓肚子。”極炎漫不經心地接着道:“說起來容郡有幾分肖似帝後娘娘,真兒與她十分親昵,倒也還算放心。”

光紀大帝勾唇笑道:“哦?容郡倒是有心了,不過她多半是看了極炎你的面子,才顯得這樣好說話。”

極炎也沒接茬,而是岔了話題,漫漫然續酒道:“阿隐你也不是清閑之人,說吧,你此番來是有什麽事?”

“事情倒是有,卻不知極炎你願是不願了。”光紀大帝察了極炎的顏色,慢慢說道:“你從前是不願度了情劫,九绡死後,卻變成了無法度劫,因你再沒喜歡過誰。”

“創世父神特赦,倘若你查出殺害九绡的真兇,那麽便直接越過度劫,破格提拔你稱帝。不過極炎你對帝位大約沒多大興趣,可假如有了一條查那兇手的線索,接下來你會怎麽做?”

極炎仰頭将酒喝盡,神色一冷:“願聞其詳。”

光紀大帝撩了耳邊的發絲,清淺說道:“你須當官,還須是個大官。待你攀到了一定地位,就可以隐約瞧見一絲真相。”

極炎驀然握緊了手裏的杯,捏了粉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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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紀大帝涼薄一笑:“能讓天底下最無視權位的人,變得不顧一切,唯有一九绡爾。她即便是死了,也該含笑九泉了。”

“不過,極炎你可莫要忘了,你剛擔了貪污之罪從雲端跌下,你要怎樣再追回頂端,可是做好打算了?”

極炎漠然笑了笑:“既然我這樣答應你了,自有辦法做到。”

光紀大帝淡淡道:“不得借助乾家以及容郡的勢力。”

極炎道:“一言為定。”

光紀大帝媚眼舒展而開,輕聲念:“南庭極炎只有不願做的事,卻沒有做不到的事。期待下次天上再見,後會有期。”

極炎輕輕一笑:“不送。”

待光紀大帝走後,極炎才掀衣坐回榻上,随意拿筷子敲了下酒碗道:“外面那位客人,你來了許久卻不露面,可不怎麽禮貌。”

話剛說完,門被從外掀開一條縫,接着便看見了黑衣鬥篷的一角。那人面上戴了銀色面具,從頭到腳用黑衣遮得嚴實,只頸部露出一小截雪白肌膚。

極炎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半晌,悠然拾起長筷指向黑衣人:“阿九,你這副樣貌可不怎麽好看。”

黑衣人掀去了簾帽,低笑了一聲:“極炎公子真是好度量,被人陷害貪贓枉法,卻也乖乖認罪,在這伏法受過。”

極炎仍舊滿不在乎地撩起筷子,吃起下酒菜:“阿九你既然這麽說了,看來你曉得的境況可不少。”

阿九冷傲地在極炎對桌坐下,冷冷道:“那日你分明見着了擡入公主府的檀木箱,你也起了疑心掂了箱子的重量,可又為何放任不管?你故意視而不見,就是為着今日坐在這兒吃剩菜殘羹?”

極炎眯了眯細眸,也不辯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帝鐵了心掃了宰相派,早歸都是要被誣陷的。我這麽做,也不過為着在兩廂争鬥中茍留一命,又有何錯?”

作為乾家唯一的公子,就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及早脫了這層身份,倒活得自在許多。

“原來你是借了這次下獄,打了與乾家兩清的算盤。”阿九眼中的銳芒軟了一分:“不過你這樣高高在上的人,吃得起這般苦頭,我也不得不佩服。”

極炎規規矩矩地擡手,雲淡風輕地說了聲多謝。

阿九沉默了一下,忽而道:“我方才在門外聽得不甚清楚,那個男子似乎對你說了做官的事。”

極炎聽完只道:“既然你都聽到了,那我便實話對你說了。我實則不是乾家的公子,戶籍也是假冒的,所以才給皇帝趕下了相位。你所見的那人,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他特意從家鄉前來看我,帶來了我生身父母的遺命,說是要讓我當了大官,好光耀門庭。”

口中說了要講實話,實際上極炎還是編了一個身份,隐去了大多內情。

阿九思了一會,道:“你犯罪前科太多,縱然是走仕途的老路,也未必能得皇帝重用。不若蟄伏一些時日,待皇帝怒氣消去,我再替你引薦。”

極炎哈哈一笑:“看來阿九你在宮中,也是過得風生水起,有你這話,已經足矣。既然我決意要步入仕途,那我自然須靠自己的力量,這便不勞你費心了。”

阿九還欲說些什麽,卻被極炎擺手打斷:

“阿九,我落入谪村這些日子,你總歸是經常在外偷偷瞧我。作為皇家裏的妃子,出來會見其他男子,多少要落人口舌。既然當日你我無緣成親,你便不該再來。”

阿九先是一愣,然後攥緊了衣裳,目光漸冷:“你既說得如此無情,我便不會再來。”說完,便推門而去。

凝望阿九漸遠的身形,極炎又輕搖了羽扇,雙眸卻掠過黯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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