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三章(6)

我并不擔心菜菜會與袁震複合,她是我見過的最倔強的女人,一旦決定了便是永不後悔。

隔天清晨,菜菜醒來,再度恢複她以往的無堅不摧。

菜菜邊吃着餌塊,邊道:“躺床上這幾天我把感情上的事想得比什麽都通透,我覺得以前跟袁震在一起時的自己就像是中了邪似地,完全是個委屈小媳婦,我現在特別想回到過去給那個自己幾個大耳刮子(zhi)。”

看在菜菜還處于重傷的份上,我再次決定原諒她的平翹舌不分。

我果然是個善良的女子,呵呵呵。

我深知一宿的時間并不能讓菜菜內心的傷痛減輕分毫,但至少她找回了原來的自己。

我們都會在錯誤的愛情中迷失,逐漸失去真實的自我。

事實上,當你需要扭曲自己才能适應一段感情時,那說明這段感情是腐爛的,應該考慮離開。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真實的自我更加值得珍惜。

我忽然想到什麽,笑道:“上次見面我失婚,這次見面你失戀,你說我們倆算不算是難姐難妹。”

頓了頓,我又道:“但不管失婚失戀,只要熬過去了就諸事大吉。就算是以後還有難事,經歷了這番痛苦,那些難事估計也跟搔癢似地,完全沒有殺傷力。”

菜菜垂眸,破天荒地認真道:“其實寧真,每天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人因為戰亂饑荒疾病而死去,我們還能活着,還擁有健康,便是十足的幸運兒。”

我颌首。

在生死面前,愛情其實是微不足道的。

在離開前,身殘志堅的菜菜仍舊在八卦:“對了,你離婚這麽長時間了,難道中途就沒遇見什麽桃花?雖然你長得不怎麽樣,但總該遇到個眼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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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菜菜這種毒舌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個奇跡。

不過在她提起這茬後,我腦海中瞬間想起了于遠那朵高大上的桃花。

我将和于遠之間的彎彎繞繞一股腦全告訴給了菜菜,并且再次詳細地描述了我的自卑擔憂猶疑。

然而菜菜聽後卻沒有理會我那些亂七八糟的感受,只問了一句話:“你喜歡他嗎?”

我愣住。

是的,當意識到我和于遠之間的暧&昧關系時,我想了許多,可惟獨沒有想到的一點卻是——我喜歡于遠嗎?

不可否認,我确實對于遠有好感——于遠本身就是一個很容易便讓人對他有好感的人。

可我對他的感情是否真的到了男女之間喜歡的程度呢?

我有點恍惚。

“好好想想吧。”菜菜微嘆口氣,望住我,眼眸深幽:“寧真,對于愛情這回事,不要太樂觀,也不要太悲觀。我們很難與最愛的人在一起,但幸運的是,總會與最适合自己的人長久。”

與菜菜告別後,我趕去機場,登上了早班飛機。本想在飛機上睡一覺,然而因為想着于遠的事,所以整顆腦袋像煮到最後的火鍋似地,黏糊糊的完全攪不開。

并不算短的路程,我卻什麽也沒思考出來。

下飛機後,腦袋暈乎乎的,一不小心進&入男廁所裏,吓得裏面的男士花容失色,一拉拉鏈又不小心夾住命根,疼得眼淚嘩嘩。

禍不單行,走出機場時,又一不小心撞上名路人。我垂眸道歉,正想繼續往前,手卻被那人握&住。

那是很熟悉的觸覺,溫暖潔淨幹燥,掌心有薄薄的繭。

我擡起頭來,對上了一雙睿智遼遠的眼睛。在那瞬間,腦海裏電光火石一閃,那個答案明明白白在我眼前呈現。

是的,我喜歡于遠。

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他。

喜歡他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喜歡他對親情的向往,喜歡他對孩子的疼惜,喜歡他對我的照顧。

我喜歡他這個人。

于遠什麽話也沒說,只是握&住我的手,将我帶到他車上。我們就在機場停車場裏坐着,手緊緊相握。手掌相貼處逐漸從溫暖變為滾燙,幹燥的手心也因為那熱度而産生了濕&潤,但雙方都沒有放手。

似乎什麽也不必說,只消一個動作便能明白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手臂都開始發麻時,我終于開口,但問的卻是些旁枝末節的事:“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會回來?”

“要是有心,什麽都能查到。”于遠的聲音低沉而穩重,帶着些許雨霧缭繞。

“那……你為什麽會來?”我将頭垂得更低,一方面期待自己能聽見那個答案,而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聽見的是另外的答案。

整個車廂內安靜極了,似乎只聽得見我的心跳聲。

那股沉默将我的呼吸拉成細線,再沒有新鮮空氣進&入,我肺部脹痛,心跳如擂,太陽穴不停跳動。

就在呼吸即将斷裂的前一秒,于遠終于開口:“我很想你。”

他說,我很想你。

他的聲音很寧靜,帶着一種劇烈掙紮之後的寧靜。

随後他轉過身來,将我擁入懷中。

在那瞬間,我聽見了血液裏的聲音。

我的血液裏,有花開的聲音。

就這樣,我和于遠在一起了。

我們不約而同地将這段關系對外保密,畢竟這也算是某種程度的辦公室戀愛。我們都是成年人,也都經歷過失敗的感情,所以很明白愛情的來與去都是迅速而無端的。我們不再是無畏的少年,能夠放肆地去愛,所以必須要盡可能地留下後路。這樣就算是之後我們因故分手,至少也還能在電視臺繼續自己的工作。

更何況,我不願意成為別人的閑話談資。可以想象要是我與于遠的關系被人知曉,口水唾沫也會淹死我。

所以我們享受着這種秘密的戀愛關系。

之前與董承業在一處時,我和他談論的話題大多是些世俗煙火的東西,卻很少進行心靈層面的交流。他不愛看書,喜歡的也大多是刺激的槍戰片,我們能聊的話題比較少。

而和于遠在一處時,我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心靈契合的感覺。我們有共同喜歡的樂隊,有共同喜歡的電影,有共同喜歡的作家,甚至于連喜歡的菜也是一樣的。

他就像是我遺失已久的心靈伴侶。

我們最常見的約會地點就是他家。

于遠家是暖黃色調的簡約裝修風格,有整面牆的書,有自己養的花草,樸質溫馨中帶着絲文藝的氣息。

他其實也挺忙,所以偶爾有空閑時,會發個信息給我,約我到他家。待我到達之後,又為我倒杯紅酒,自己則踱到廚房做菜。

他廚藝很不錯,其中屬海鮮弄得最好,我最怕家裏做的海鮮有腥味,但他做的海鮮裏卻只有鮮。

我自然是不肯安分坐沙發上的,每次都會拿着酒杯站在廚房門邊望住他。他圍着黑色的圍裙,拿着木勺,即使在煙火氣裏也顯得那樣閑适。偶爾他回過頭來,與我對視一笑,那瞬間我竟會想到天長地久這個詞語。

晚飯之後,他會去廚房洗碗,我從不和他争奪這一勞動。

熱戀時是女方最應該享受也是唯一能夠享受的時刻,倒不用這麽急着表現出三賢六惠。

洗完碗後,我們會坐在沙發上一同看電影。于遠家客廳挺大,擺着最新款的家庭影院,播放電影時就跟坐在一小型電影院裏似地。

我們觀看的電影基本上是比較安靜的劇情片,所以黑寂的屋子裏,兩人都鮮少說話,只是相互依偎着。那些塵世的浮躁會如同塵埃般,飄飄蕩蕩,無聲落入地面。

與于遠戀愛,就如同看了一部寧靜隽永的電影,并沒有什麽震撼人心的打打殺殺,但卻能使人感受到餘音袅袅,回味無窮。

與他在一處時,我才真真正正理解到什麽是“歲月靜好,現實安穩”。

我将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菜菜,菜菜為我高興,但說的話卻是:“看吧,世界上眼瞎的男人還是存在的。”

我當場表達了很想打死她的心情。

畢竟胸大人美,菜菜的桃花運從沒斷過,與袁震分手後很快便與一位大叔戀上了。大叔人挺不錯,成熟穩重,可菜菜看得出,大叔的感情是有保留的,不會像袁震那樣全心全意。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菜菜的聲音是種看透人世的透徹:“太熱烈的戀愛會引火上身,這樣不溫不火反而最适合。”

我同意她的每一個字,經歷了這些世事,我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兩個期盼純真愛情的少女。

我們也開始世故,開始現實,開始明白與最愛的人在一起反而可能是種災難。

我們,再也尋找不回過去的簡單。

挂斷電話前,菜菜囑咐我:“寧真,在這個社會裏,女人不容易,單親媽媽更不容易。你要懂得保護自己,與此同時,放手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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