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三章(9)

我将食物遞給趙潔,她估計是覺得正處于自己人生連續劇的苦情高&潮階段,不适宜吃東西,所以堅決沒接。

我也不勉強,只道:“我知道你吃不下,但人生不是說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老天他沒那麽善良。你餓死了,最開心的人就是你的仇人。比如說你丈夫,多高興啊,升官發財死老婆,別人燒香拜佛都求不到的。還有今天跟你打架那位,更高興了,可以成功上位了,搶你的老公占你的床打你的娃。反正我也懶得多說,你要成全他們就別吃,餓死拉倒。”

趙潔哀怨地瞅我一眼,接過食物,哽咽着吃了起來。

效果不錯,我覺得自己快要成為勵志大媽了。

好容易吃完,趙潔望着手肘上的傷,又再次嗚嗚咽咽起來:“我跟着他的時候,他還是一窮二白的,當時為了追我,時常整宿整宿站我家樓下,胳膊小腿全被蚊子咬了紅包,卻一句怨言也沒有。”

我吐槽:“別想這些沒用的了,男人追女人時都是這副情聖模樣。給他換個女人他也這樣追,給你換個男人也都這樣追你。沒什麽特別的,別去瞎感動。”

趙潔淚盈于睫:“現在好不容易稍微有了點錢,他就開始包起小&三來了,他怎麽能這樣忘恩負義呢?其實幾個月之前我就發現了,也和他鬧,他也答應着不再和那小賤人往來,可轉過背來又攪上了。我昨天發現他居然在那小區裏給那小賤人租了房子,沒事就去和她鬼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正頭夫妻呢!”

我繼續吐槽:“要我是你老公,我也肯定要繼續往來啊。反正被你發現了也就只是鬧鬧,又沒有其他的懲罰,就當是增加夫妻情趣了。我看見今天你連你老公一根手指頭都沒敢碰,不就是因為離不開他,又害怕惹惱他嗎。我都看出來了,你老公鐵定也看出來了,覺得反正你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就算化成春泥也得護他家的花,所以根本不需要考慮你的思想感情。”

趙潔妒恨交加地道:“他以前真不是這樣的,向來對我挺好,可是遇見那個小賤人後就完全變了個人。都怪那個小賤人,不知道用了什麽狐媚手法,把他的魂都勾去了。聽說泰國有降頭術,你說是不是那小賤人給他下了什麽蠱啊?”

我再次吐槽:“變心的男人都是這個模樣,男人出&軌時,就會覺得家裏的孩子老婆都是多餘的,是沖話費送的,看見就煩心,恨不能一腳踹到外太空。再說了,我看你老公清醒得很,所以別扯那些個封建迷信的。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也別只怪那女的,這事你老公要負最大責任。你老公一八零那麽大的個子,他要是不願意總不能是那女的強行玷污你老公的吧。我明白,不管怎麽勸,你肯定要和老公過下去的,所以幹脆就把罪過放那女的身上了。”

趙潔盯着我,帶着哭音道:“寧真,你是故意看我笑話吧?”

我怒了:“姐姐,你當我吃飽了閑着是吧,我請着假扣着工資,好心好意給你送到醫院,連醫藥費都是我給你墊付的,我費這麽大工夫就為了看你笑話?再說了,你戴的這種綠帽子算什麽啊,完全是小兒科?當初我獨自在家坐着大月子我前夫在未成年小&三那伺候着她坐小月子這種事我會告訴你嗎?我自身經歷的比你精彩多了好嘛!”

也許是我的人生連續劇太過精彩,趙潔聽了也是目瞪口呆甘拜下風。

人就是這樣的,當你覺得自己挺苦的時候,去看看更苦的人,也就能瞬間釋懷了。

趙潔垂着頭,好半晌方道:“我說你年紀也不大,怎麽說話這樣入骨入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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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道:“女人但凡經歷過一場婚變,經歷的苦難是幾輩子的,悟出的道理也是幾輩子的。”

趙潔靜默不語,似乎有所感悟。

我嘆口氣,問道:“那你接着打算怎麽辦?”

趙潔閉上眼,向來跋扈的面容上首次出現疲倦的模樣:“邊走邊看吧,我已經不再年輕了,也沒有資本去離婚另尋真愛。再說,中國社會就是這個樣子,我離婚後再去找其他男人,指不定也是這樣朝三暮四。半路夫妻再怎麽也比不上正頭夫妻,他歲數也不小了,以後老了累了玩夠了,總會回家的。你說人結婚,不就是為了個老來伴嗎,我離了婚指不定就找不到合适男人了,以後老了孤苦伶仃的多痛苦啊,而現在不離婚,至少臨到老了,還能有個男人在我身邊啊。”

這個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想,趙潔并不會離婚,她是個看重現實多過感情的女人,她的話也代表了中國很大部分女人的心聲。

她們認為,這個社會每個男人都在出&軌。她們對社會失望,對男人失望,所以決定就這樣得過且過地繼續婚姻繼續過日子。以後夫妻兩人都老了,誰還記得一路攜手走來中的幺蛾子呢?指不定七老八十時還能辦個金婚慶典享受大家的豔羨祝福收收禮金什麽的。

而趙潔的丈夫也不會選擇離婚,男人都有格外清醒現實的頭腦,他們想要的就是三妻四妾。想要新鮮的肉體刺激的偷&情,也想要賢惠的妻子溫馨的家庭。他們知道什麽女人适合結婚什麽女人适合偷&情,所以很多男人在出&軌離婚後,并不會與小&三結婚,而是繼續尋找适合婚姻的女人。

趙潔望着我,喏喏道:“向真,以前我确實覺得你挺傻的,完全不能理解你幹嘛要頭腦發熱和男人離婚,拖着個孩子過得這樣累,完全是自找苦吃。但是現在經歷了這些,我卻發現你真的挺有勇氣的。你……肯定會看不起我吧。”

我搖頭。

也許剛開始離婚時,我确實有些看不上楊蓉或者趙潔這類面對丈夫出&軌卻是打碎牙齒和血吞的女人。但是這兩年來,經歷了這麽多的苦難,我冷靜了,也完全能理解她們了。

在我當單親媽媽的過程中,在我累得躲着哭時,也有好幾次後悔過自己的選擇。我也在想,如果我當初并沒有離婚,那麽仍舊會待在安穩的工作崗位,靠着丈夫養家,休閑時間便去打麻将做頭發購物吃飯,也不至于像是現在這般艱苦。

世事艱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就連上帝也無法進行評判。

現在的我,已經不會看不起楊蓉和趙潔,因為這是她們的人生,她們自會負責。

人類最害怕的,就是未知的恐懼。

如果婚姻是場賭博,那麽離婚後的女人,只能拿着所剩無幾的籌碼在人生的賭&場上繼續下注。

能贏的幾率,實在是太小了。

楊蓉和趙潔她們并不是膽怯,只是無法與人類弱點對抗。

而我并不是勇敢,只是不服氣罷了。

我不怕輸得徹底,我只怕沒有希望。

事後,我将這件事告訴給了于遠,于遠說我做得挺對,凡事不要趕盡殺絕,還是要留有餘地。

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我想想确實是這個道理。

我很喜歡将工作以及生活上遇見的事情告訴給于遠,聽聽他的意見。他有豐富的人生經歷,每次給出的意見與講的道理都能令我心服口服。

談論這件事時,于遠坐在沙發上,而我則躺在他腿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星光燈影。

因為我喜歡星星,所以他買了個幻影燈,晚上關燈後,幻影燈會在天花板與房間的四面牆壁上灑下銀河般的碎星。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翺翔在宇宙之中,遠離塵世與喧嚣。

于遠撫&摸着我的頭發,他喜歡用手指将我的發絲勾纏,一圈一圈,纏纏繞繞。

當聊到趙潔丈夫出&軌這個話題時,他忽然道:“你當初為什麽會有這樣大的勇氣離開那場婚姻呢?”

我仔細地想了想,回答道:“也許我是個非常理想主義的人,我覺得婚姻就是神聖的,不能玷污,不能有欺騙。”

“你很痛恨欺騙。”于遠指出。

我鄭重道:“欺騙對我而言,是很深的罪。”

我痛恨欺騙,痛恨冷暴力。

男人移情別戀并不可怕,明明白白說出來,對妻兒做出補償,我還敬你是條漢子,江湖再見也是朋友。

但躲躲藏藏,畏畏縮縮,無休止的欺騙,無止盡地逃脫責任,只能讓人覺得這男人是白長了JJ的人妖。

惡心得讓人不願意再多看一眼。

聞言,于遠手上的動作有瞬間的凝滞,發絲在指尖旋轉,像是小蛇般掙脫開來。

趙潔請了幾天的病假,回來時臉上毫無異色,照舊與同事談笑風生,仍舊時常炫耀老公為她購買的東西。

但私下無人時,她眼裏卻有着厚重的落寞哀傷。

也許是這次我幫助了她,趙潔對我的态度好了起來,再也沒有私下說我壞話。

我的工作越發順利,感情也越發順暢,

我想,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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