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需要我

東昌山上東昌寨,漁陽鎮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組織。你可以不知漁陽鎮鎮守是誰,卻不可不知東昌寨的寨主。漁陽鎮明面上屬于邕州州牧統轄管理,但是暗地裏誰不知道,東昌寨才是真正的地頭蛇。他們說什麽,漁陽鎮就做什麽。那些不服從東昌寨的鎮守,都會因為各種意外喪命。個中深意,不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漁陽鎮每年賦稅三分之一交給朝廷,三分之二交給東昌寨。在漁陽,就是皇帝來了,也不一定比東昌寨寨主更有威懾力。漁陽鎮,東昌寨寨主就是皇帝!

邕州州牧也不是沒派兵攻打過東昌寨,奈何東昌寨地形實在太得天獨厚。東昌山就像是一個面皮包餃子一樣将漁陽鎮包在其中。當年為了使漁陽鎮不被北荒輕易攻下,在各個山口都修建了高度懾人的城牆。如今,這城牆反倒成了抵禦自家兵馬的攔路山。東昌寨再在東昌山外緣設置路障,漁陽鎮便徹底和外界隔絕,成了東昌寨的禁脔。而東昌山有天險葫蘆谷,易守難攻。叫人頭疼。

漁陽官府形同虛設。

所以,漁陽鎮也被稱作東昌魚,土匪鎮。民風相當剽悍。

盧彥今年三十五歲,十年前,他白手起家一手創建東昌寨時年方二十五,于風華年紀流落邕州,得一李姓獵戶一碗熱粥救命。此後歷經艱苦卓絕,生死危機,終于建立起了屬于他自己的一方領土。

權利的滋味兒太過于美妙,他的野心也被滋養得越來越大。他已經不再滿足于小小的漁陽鎮,他想要邕州!甚至整個天下!

不過,今日盧彥心情沒這麽好,因為慣例在漁陽鎮巡視的兩個寨民皆重傷而回。雖無性命之憂,今後卻再也不能開口說話。

寨內的大夫見過傷口後一致認為,這是高手所為。

繼而,其中一人又手忙腳亂用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句話,将在場衆人都氣個夠嗆。

好一個嚣張的拜訪!

盧彥大為窩火,作威作福至今日,他已經多久沒有遇到過這麽無禮的人了。他随即命令守山寨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叫上數個好手,要給這個登門之人一個大大的見面禮。

豈料日漸黃昏,也未見一個陌生人進山。

盧彥坐在東昌寨大堂高座上,臉黑沉黑沉。底下一衆屬下大氣不敢出。唯有盧彥身側一輪椅代步,着青色長衫,居士模樣的年輕人笑笑,安撫盧彥:“寨主何必生氣,若那人不過是戲玩,大可不必用這般激怒您的法子。他若來了,憑東昌寨的守備,就算他再厲害,也雙拳難敵四手。靜心,靜氣。”

盧彥聞言,臉色方才轉好,道一句:“蓬生說得是。”

爾後忽聞一清朗豪氣聲音響徹整個東昌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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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彥,那拜帖可喜歡?!”

此話當真嚣張不可一世,盧彥大怒,衣袍一撩,提過椅邊長刀氣勢洶洶出門去。

越過大門,一眼便看到紛紛倒地哀嚎的守衛寨民。而用于懸挂燈籠的木杆上,熏紅的燭火映照出一個颀長身形的人影。尖銳而棱角分明的盔甲輪廓在燭影中搖晃。

盧彥震驚,難道說這人一路送山門打上來的?東昌寨的防守可是抵擋過無數次官府州軍攻擊的!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克制住內心的震動,盧彥至少還知道,在衆人面前,自己這個寨主不能先丢了氣勢。

“哦,原來你就是盧彥。我只問你一句,當年救你一命的李野,你可還記得?”

李野?盧彥眉目緊蹙,回想一陣才記起這是施過他一碗粥的獵戶名字,想及當年落魄,盧彥心中不悅,卻還是朗聲道:“自然是記得。”

“不巧,前段時間,我對李野有救命之恩,他便允諾你對他的報恩轉嫁到我身上。”

“……什麽?”

“至于那枚充當信物的玉珏,被我當掉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漁陽鎮的圓富當鋪問。”

那邊黑甲人話音剛落,還不待盧彥開口,他身後一位絡腮胡子中年大漢已率先破口大罵。

“你這黃毛小子,我家寨主名諱豈是你等可直言的!別以為站在那木頭樁子上就威風了,有本事下來和俺大戰三百回合!俺定要将你……”這中年大漢一句話還未說完,忽然痛呼一聲,反手一摸自己後頸,再看手心赫然滿是鮮血。

這時衆人才在這昏暗的環境裏注意到一個飄忽的黑影。

“常山,退下。”盧彥聽到那黑甲人這般說道。黑影應一聲:“是,少爺。”便再次隐匿于黑暗中。

至此,對方不過兩人,卻将東山寨所有人震得不敢妄動。

“盧彥,做敵做友,不過你一念之間爾。”

盧彥在東昌寨衆人炯炯目光下沉默半晌,終是說:“既然你是李野的恩人,那便是我的恩人。恩人到來,當然是我的客人。”說着,轉頭沖屬下一吼:“還不将武器收起來,成何體統!”

“這樣就對了嘛。”

盧彥只見那黑衣人倏然從木樁上跳落地朝他走來,有清越铿锵刀鳴聲響起,随後,黑衣人從一片黑色中走到燈光下,露出一張太過于年輕,太過于清絕俊豔的臉來。

他笑着說:“我是邬琅,來自蒼雲堡,盧寨主喚我五郎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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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琅進入東昌寨後的第一感覺就是,有錢。

跟丫鬟似的黃龍寨一比,東昌寨簡直是高端白富美。這一趟果然是來對了。

不過這寨主盧彥,看起來卻遠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英雄氣概。

在邬琅的概念裏,能夠建立東昌寨這種大勢力的一方豪強怎麽也要氣度豪邁,個人魅力出衆,這樣才能吸引五湖四海的人才心甘情願為其效力。

至于盧彥,一看便是二流膽氣,也不知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不過,那一桌美食,只看色澤,只嗅香味,便知是出自一流廚師之手。邬琅可不會客氣!

掃一眼這精致廂房的布置,又看看圓桌上的幾人。除了盧彥外,只有兩個身材壯碩的粗臉漢子陪坐。

邬琅臉上漾着笑意,在座卻沒人敢小瞧了他。

“賢弟方才說來自蒼雲堡,愚兄孤陋寡聞,不知這蒼雲堡所在何處?”

盧彥有意表現自己的知恩圖報,加之邬琅的配合。剛劍拔弩張不久的兩人現在已然稱兄道弟。

邬琅微微一笑,心中腹稿已好:“盧大哥謙虛了。我蒼雲堡建于極北之北,終年飄雪之地,久不出世,不為外人所知,你不知曉也是正常。說起來,小弟我還要為剛才的事向盧大哥道個歉,是小弟無禮了。”

盧彥哈哈一笑,無所謂地擺擺手:“這有什麽,不正好證明了賢弟武功蓋世,不是凡人嗎。”

邬琅笑着點點頭,又舉了酒杯面朝北常山削了一塊後頸肉的大漢,“黃大哥,家仆無禮,得罪了。看在他是維護我的份上,還請黃大哥海涵吶。喝了這杯酒,便是給我面子,我先幹為敬!”

那黃姓漢子先前被常山神出鬼沒的功夫吓了個半死,現在聽到邬琅道歉,心裏是半分畏懼,半分怒氣。在盧彥一個眼刀下,也就喝了那杯道歉酒。

ok,邬琅覺得現在可以開始裝逼了。

“盧大哥,實不相瞞,我此番奉師命離開蒼雲堡出世,實為尋一明主為之效力。”邬琅餘光仔細觀察着盧彥的表情,見他先是一驚,随後很快恢複如常,但眼神也有掩飾不住的興奮激動。

盧彥說:“哦,不知賢弟的意思是?”

邬琅說:“大商朝建國已三百餘年,皇帝先後有十三任。當今聖上重文輕武,征夷大将軍十幾年前便因功高蓋主而被滅滿門,武将名門只剩天策府楊家,不過獨木難支。漠西如今蠢蠢欲動,安西都護府分割在外已快三十年,音訊全無,或許早被漠西王族吞并。然而大商北有北戎虎視眈眈,東有齊國狼子野心。偌大邊境線沒有一處是安全的。先皇好大喜功,幾次大兵北伐,國庫不再充盈。現如今必然是需要修生養息了。只是,捕獵的豹子會因為羚羊疲倦而放過他嗎。不,豹子更加會乘勝追擊,一擊必殺。”

“……賢弟慎言。”

“有何須慎言的,不過你我之間閑談不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冥冥定律。”邬琅将斟滿酒夜的杯盞往盧彥方向一推,笑言:“我蒼雲堡每一代只培養一名弟子,出世只為天下之主而來。琅不敢說文韬天下第一,武略卻是略懂一二。這天下往後定是群雄割據的時代,盧大哥不妨早作打算。”

盧彥恍然想起邬琅那神鬼莫測的功夫,以及他那更為神秘的家仆,心下已然信了邬琅三分。他內心激動奮然,卻要佯裝鎮定。

“賢弟看高愚兄了,愚兄不過是這東昌山的綠林土匪而已,怎麽比得上那些出生豪門的王公貴族。賢弟有高才,還是另覓人選吧。”

邬琅心裏發笑,面上陡然肅穆起來:“盧大哥這是何意,難道要趕我走?我游歷大商這幾年,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不知凡幾。也只有盧大哥能讓我生出一股跟随的沖動來。盧大哥白手起家以一己之力創建東昌寨已是不凡,其後又将東昌寨經營得如此輝煌,實乃不世之枭雄。那些吃祖上老本的纨绔怎能和你比。王侯将相寧有種乎?盧大哥難道不想子孫後代也被稱一聲王公貴族?”

盧彥滿眼震驚地看着邬琅,有些結巴:“賢……賢弟……”

盧彥的反應實在是有些不夠看,不過看在他是二流人物的份上,不對他有過高的要求和期望了。

眼看着盧彥被誇得快要飛起來,邬琅話鋒一轉:“盧大哥在民政上本領過人,這是不争的事實。然而……”

盧彥連忙追問:“然而什麽?”

邬琅勾唇一笑:“然而,對于楊記川的精兵來說,東昌寨不過烏合之衆。現下他只是被北戎騎兵絆住了手腳,待來日,他騰了空子,親自帶兵前來剿匪。我看,東昌寨撐不過三日。”

“龜縮于東昌山,利用山脈地形做防守不過權宜之計。別人打不進來,我們也出不去。若想走出東昌山,成為真正的一方霸主,你需要一支真正意義上的軍隊,當然,還有一個領兵陣仗的前鋒大将!”

“盧大哥,你需要我,所以,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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