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戰火再起
武昌十三年——秋
這是所有大商人民都會記住的一年,揚威将軍邬琅整合玄甲軍與廣澤軍,向肆意騷擾的北戎軍隊發起了全面進攻。
征兵後的玄甲軍與恢複元氣的廣澤軍一共四十萬衆,分兵三路北上。邬琅親率中央大軍,薛棠和獨孤勝領兵起左路,宋松和萬景領兵走右路。至于聞鋒和林正,邬琅另外撥了五萬兵給他們,作為機動部隊,跟随在中路大軍身後,随時待命,準備奔赴不同戰場。
距離雁門關最近的北戎城鎮是田東鎮,緊鄰的是田陽城。
邬琅中路大軍行軍速度非常快,在田陽城還未做出反應便輕松将其攻破。
進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就是殺守軍,斬首官,占糧倉。蝗蟲過境也不過如此。不過,也僅限于糧食,士兵若是做了其他多餘的事,邬琅絕對不會吝啬刑罰。
邬琅要的就是快,極快!快到湯連城根本預料不到他們能這麽快攻到他駐守的多馬城下。
就這麽一鼓作氣,十日內居然就打到了多馬城前哨,東水鎮。邬琅定睛一看,卻是見多馬城外早已布防森嚴,像是等着羊入虎口。
邬琅雖然失望于湯連城早早就做好防備,自己沒能偷得個先手。不過他并沒有太在意。
湯連城是北戎第一守将,最擅長固守城池。若是能給他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只怕征夷大将軍再世也不可能動他幾分。幸運的是,北戎地勢一片平坦,根本沒幾個稱得上是兵家必争之地的天險轄關。而且北戎人好戰,打仗從來都是一股腦向前沖,大多數的将領都不懂兵法為何物,仗着兵強馬壯,只是全軍沖刺就能把大商守軍搞得頭疼至極。
湯連城之于北戎,就像是一個貧瘠得只能種草的草原上開出的常青樹,雖然蔚為壯觀,卻是格格不入。
湯連城在北戎威望高不過是因為他很少打敗仗,有很多将領對他不服氣,鄙夷他只懂得龜縮在城池內,完全沒有一點狼性。
更為重要的是,當初澹臺曦争奪皇位時,湯連城持中立态度,沒有站在任何一邊,這讓自持甚高的澹臺曦心裏有了不小的疙瘩。
所以他才敢,也确定能夠撬動湯連城在北戎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中路大軍如今駐守在距離多馬城兩裏路外的郊野,他們沒有附近的城池皆被攻下,他們并沒有進城,而是選擇在視野寬闊的野外紮營。一來是沒有多餘的精力應付城內的北戎人,二來就算湯連城破天荒從他那龜殼裏出來,進攻他們,探哨也能快速發現。
邬琅的主帥營帳相對于低級軍官的營帳來說,除了寬敞點,單人房外,也沒什麽其他區別,只不過為了更好辨認在帳篷簾子上貼着玄甲軍的軍旗标識。他此時正端坐于營帳首席位,坐下兩列武将文官,中間一張大桌上擺放着一副巨大的沙盤。這些軍官文士都是這幾年被提拔上來的新面孔,玄甲軍老人都走了左路和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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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琅讓他們積極發言,商讨應對湯連城的對策。然而,不知是怕自己說錯,還是當真不知該如何對付這個素有人形天險之稱的守邊名将,大家面面相觑,半天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林正,你來說。”
被點名的林正起身鞠一躬,神色肅然地說:“在下不才,若是有哪裏說錯,還請将軍斧正。以目前的情勢來看,湯連城固守田陽城,又将此城池布防得滴水不漏,若我們貿然上前進攻,不過是徒增傷亡,浪費行軍時間罷了。”
邬琅說:“那你認為當如何?”
“私以為,吾等可将其放而不管。”
“說來聽聽。”
林正拿過指揮棒指了下沙盤上的一個方位:“将軍,諸位同僚請看。這裏是多馬城。”說着,指揮棒尖端往左稍微移動了下:“這裏是和多馬城有一水之隔的青岡城。”指揮棒以田陽城為中心,在他周圍畫了一個不怎麽規則的圈:“這裏是懷豐城,再向東北方向有一個銅山縣,銅山縣往西南方向走四裏路是武義武陽兩縣,而從武陽縣往北走三裏路便是梓城。”
随着指揮棒一一點過沙盤上的城鎮,衆人才看清,若是能按照林正的說法,将這些城鎮逐個擊破,那麽多馬城就被圍住了,除非他們順着青岡城外的青崗河走,否則,插翅難飛。
坐在林正左側,一直沒有說話,身穿青色文士長衫的中年男人突然開口說道:“林承奉可知,從懷豐城到銅山縣,雖然只有兩裏路,但是黃沙漫天,乃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戈壁。中路大軍中多有重甲盾兵,在這種地形上行軍非常吃力。到了銅山縣只會車馬勞頓,疲憊不堪。湯連城并不是只知防守的刻板将領,在我們這麽虛弱的情況下,他肯定會派兵出征,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此時,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武将接話道:“若不然,便分兵兩路,從不同方向碾壓過去,這幾個城池都不算大,城內守軍的數量也不可能會太多。到時,就算湯連城得知我們的計謀,想要進攻我們,也得先考慮是否分兵,還是全力攻擊一側部隊。一旦湯連城離開多馬城,就是我們的機會。”
聞鋒這時卻說出了不贊同的話:“将軍,我認為,林正的計劃有很大的缺陷。一,北戎地形我們不熟悉,就算有地圖,但是北戎城鎮并不密集,城池與城池之間往往會存在大片無法探得具體方向的草原和戈壁。如果我們迷路,後果不堪設想。二,若果要最大效率的執行這個計劃,那麽勢必需要分兵,在我看來,在座各位沒有人有能力帶領入數量龐大的士兵在這些城池之間來去自如。三,湯連城最大的優勢就是被他武裝成銅牆鐵壁的多馬城,我們和他拼時間是拼不過的。然而如果我們計劃用包圍式的方法讓湯連城狗急跳牆放棄多馬城,我覺得這是一個十分天真的想法。湯連城并不刻板,這一點王都統也說過,他在多馬城內陳兵十萬,十萬北戎騎兵,我想并不是用來好看的吧。而湯連城手下人才衆多,就算他不出城,難道就不能調用手下将軍帶兵進攻?湯連城不删攻,可不代表他手下的将領也不善攻。四,我想将軍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和湯連城周旋,若我等中路大軍因此陷入湯連城的泥沼中,那麽,最開始計劃的,左路,中路,右路三路合并怕是只能成為一紙空談了。”
“那你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就這麽坐着不動?”
“湯連城是一個很大的威脅,若是留待他日,等我們兵力削弱,必将陷入更大的苦戰。”
“将軍,您是什麽意思?”
“将軍,末将覺得林承奉的法子不是不可行,只是細節欠奉,我們還應該想個個更為安全,萬無一失的辦法才是。”
“打仗哪裏來的安全,萬無一失!你若怕了,趁早滾回老家!”
“王诘,你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
…………
眼看着會議就要變成菜市場,邬琅敲了敲桌子,吩咐下去:“看來今天也商讨不出什麽來,待會散會,你們回去後寫一封計劃闡述給我,每個人都寫!限時三天。我希望能看到你們最慎重,最深思熟慮的看法。好了,散會吧,聞鋒留下。”
“是。”
人陸陸續續離開,邬琅換了個坐姿,看向聞鋒,不緊不慢地說道:“剛才一出口否定林正的計劃,他看起來很驚訝,他以為你會支持他的。”
“雖說我和他同出一門,但我不能昧着良心說話,不好就是不好。”
“你最近似乎和他沒怎麽來往,怎麽,出了什麽事。”
聞鋒抿唇,思索一下才皺眉說道:“我和他的關系原本就說不上好,只是王爺覺得他能勝任此事才派他和我同來。”
邬琅心想,剛來那陣,你和林正可挺同仇敵忾的,不是死黨也算有交情,而且司徒靖再傻,也不會讓兩個有嫌隙的人搭檔工作,他手底下又不是沒人。聞鋒究竟因為什麽原因和林正有了矛盾,恐怕多是私事。
“你現在和林正還是搭檔關系,現在行軍打仗,每一天都是關鍵時刻。如果你覺得你沒辦法和林正繼續共處一室,不用憋着,向我報告,我會調換林正去別的将領手下工作。你是什麽想法。”
“将軍多慮了。”
“既然你這麽說,那麽我希望你不要帶着私人感情做出公事上的決定,能做到嗎。”
“将軍放心,聞鋒不是那樣的人。”
邬琅笑了下,沒再過問此事,而是指了指沙盤上的田陽城:“你覺得我們現在的情勢如何。”
聞鋒濃眉一皺,身子微微向前傾,似乎想要更仔細看清沙盤上的那塊小突起,不久,聞鋒便說:“此番出征,精銳多在左路,又有擅長攻城略地的薛棠、獨孤勝二位将軍領兵,即便對上北戎悍将也是贏多輸少。右路多輕甲兵,目的是攪亂後方,保我中路大軍安全行軍,而不會被偷襲和包夾。我中路大軍雖是人數最多的一路,更有将軍您坐鎮,但是士兵都是經驗不足的新兵。行軍路上必然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再者,我等一鼓作氣拿下北戎諸多城池,氣勢固然是高漲,卻也會讓很多士兵掉以輕心。并且,習慣了勝利的隊伍會變得沒有耐心,碰上湯連城這樣擅長防守的武将,士兵很容易動搖、不耐煩,有損士氣。”
邬琅一邊聽,一邊贊同地點頭:“你剛才說我其實無意和湯連城周旋,有什麽判斷的依據?”
聞鋒聽後,拉過一旁貼在木板上的地圖,指了指北戎都城,都京,指揮棒又在上面劃過三條線,說:“都京在這,從雁門關的地理位置來看來看,都京在雁門關的西南方向。左路大軍的路線是從雁門關和都京直接連線後的改良路線,而這條路線雖然最短,但也最兇險,遇到的全部是護衛北戎心髒的強兵悍将。我中路大軍一開始是向北走直線,再拐彎轉向都京方向,至于右路,他們走的路線最曲折,裏程最長,但是相對的,敵軍數量和能力都是較弱的。所以,雖然三路大軍的路線不同,但是時間上來看并不會有太大的差距。若将軍現在領導着玄甲軍最精銳部隊,那麽攻克多馬城不過時間問題。不說中路軍新兵衆多,我軍的糧草也是消耗不起。将軍征戰多年,腹中有大謀略,必然是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的。所以,我認為将軍應該沒有和湯連城硬碰硬的意思。”
“不錯啊,看來是真有好好動腦子。”
聞鋒抿了下唇,沒答話。
“很好,聞鋒,我很高興能聽到你說這些,足以證明司徒靖的眼光不錯,我的調教也是不可能失敗的。你回去,告訴士兵,接下來是硬仗,讓他們好好準備。”
聞鋒擡頭看了邬琅一眼,有些不解,不過他并沒有太多微詞,鞠禮後便離開了營帳。
邬琅的視線重新落在地圖上那個被标記了紅叉的北戎都城,常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少爺。”
“嗯?”
“事情差不多了。”
“那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