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餘波
餘波
沈白露和方壘吃完早餐過來, 看見王見娣等人全都站在供銷社門口,衆人七嘴八舌無不傻眼,此時供銷社的大門, 已經交叉貼上了兩道封條。
“供銷社被封了?”
“怎麽回事啊?”
“那我們怎麽辦?”
……
李孝紅也才剛過來, 他丈夫拿着一長挂鞭炮攤在店門口, 就要點燃引線。
沈白露瞬間捂住了雙耳, 半眯起了眼睛。方壘摟着她的肩膀,給她擋住了半邊身子。
鞭炮噼哩啪啦地響了起來,地上升起一團硝煙, 留下一地的碎紅。
鞭炮聲過後,王見娣看見沈白露, 問道:“露露, 我們這裏是怎麽回事啊?怎麽被封了?”
沈白露佯裝驚訝, 說道:“呀, 怎麽被封了,我們剛才過來放鞭炮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
李孝紅也走了過來:“看看是哪個單位封的?”
封條上的章蓋的是鄉政府的公章。
“那要不,去鄉政府問問情況吧。”有人提議。
衆說紛纭時, 武副鄉長過來了,說道:“供銷社有人侵占集體財産,現在正在調查中,供銷社暫時不開放營業, 什麽時候開業, 再等通知,各位先回去吧。”
衆人全都目瞪口呆,但又心照不宣。
供銷社會這樣,是遲早的事。
很快他們又得知, 羅華光開的那家百貨商店也被封了起來。
衆人更加心知肚明起來,很快四下分散開去,紛紛去打聽消息。
王見娣也來到了李孝紅的店裏,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怎麽突然就被鄉裏查到了呢?我還以為他們能瞞着把供銷社掏空倒閉,讓這事成為一樁公案。”
這件事是怎麽策劃的,李孝紅心裏門兒清,但是又不能對外說出去,只好說:“哪裏能真的瞞天過海呢?動了手腳總會留下痕跡。”
“我還正打算跟鄧主任說今年不簽合同了,自己出來單幹,現在可好……我聽說他們都被抓起來了?供銷社又要何去何從啊?”王見娣一臉的愁容。
沈白露問:“要不再耐心等兩天?王姐,要是供銷社換人經營了,你還會在裏面做嗎?”
她搖了搖頭:“依我看換誰來都救不活喽。”
李孝紅勸道:“那你還是早做準備吧。”
王見娣嘆了一聲:“唉,今天就算了,實在沒這心情,我先去打聽打聽情況。”
王見娣一走,李孝紅就朝沈白露點了點頭:“怎麽樣?昨晚激烈嗎?”
“還行,沒有多少沖突。”
由于部署得十分周密,時機又挑選得非常好,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除了鄧家老二罵了幾聲娘,其餘人都乖乖束手就擒。
只不過一大早,羅家和鄧家就開始在四處奔波找人來解救。
電話打到縣城大姐家裏,羅翠蓮聽畢皺眉不已,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以為弟弟開的店賣了點兒不該賣的貨,所以态度十分蠻橫地說:“豈有此理,怎麽亂抓人?!我讓老張打電話去派出所,讓他們放人。”
張局長聽小舅子提過那個店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管,如今東窗事發,他只能擺出不知情的态度。
一個電話打到了東陽鄉派出所,副所長接到了電話。
“實在不好意思啊張局長,這件案子牽涉的人太多,不方便透露,只是相關證據都是清楚明确的,實在沒辦法放人。我這邊還要審案子,先挂了,真抱歉,張局長。”
電話一挂掉,副所長的臉一沉,工商局的局長想一個電話就撈走小舅子,真是異想天開。他小舅子做了什麽事,他心裏沒有數嗎?
才剛放下電話沒多久,直屬領導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副所長只得又跟領導解釋了一通。
對方聽完,只說:“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跟張局長解釋的,你們繼續先辦案。”
壓力不僅僅來自縣裏,還有羅家、鄧家組織過來的一批家屬。
幸好大家辦事經驗豐富,鄉裏也早就安排了一個能說會道的人過來,勸大家回去。
“你們牽挂家屬的心情,我很理解,他們在裏面不會受苦,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同時也堅決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但是這件案子還在審理,事關集體財産安全,建議大家不了解事情真相,不要輕舉妄動,要不然影響了自己的小家庭。”
與此同時,整個鄉裏都在口耳相傳,“鄧順發主任聯手幾個親戚,私吞供銷社的財物,被抓了一個現形……”
鄧家、羅家本來就沒有了主心骨,那些幫忙的幾個親戚一聽,覺得這事說得有鼻子有眼睛,還是不要去鬧的好,免得連自己一起抓進去了。
羅翠蓮回到東陽鄉的家裏,弄明白了事情原委,有些憤怒地說:“他怎麽那樣蠢,用自己開的店,去幫鄧家銷贓?”
“這件事情,都是鄧家的人在搞鬼,華光絕對只是受牽連的。”她安慰着爸媽,“老張肯定會想辦法,讓他無罪釋放的。”
可惜的是,羅翠蓮哪裏知道,沒兩天,縣裏的檢察院一上班,就收到了一大摞材料。
全都是這些年工商局的張局長涉嫌幹過的違法事兒。
什麽貪污、受賄、濫用職權、亂搞裙帶關系……
沈白露和方壘根本不知道這些事,只隐約感覺後面還有更大的動靜。
直到第二年,去縣裏拜訪徐文明叔叔,才聽徐叔叔津津樂道地說:“其實早就有人對他做的那些事情不齒了,暗地裏在不斷收集材料,借着他小舅子落難,他忙着去撈人的空當,把這些材料寄到了檢察院去。”
沈白露問:“是誰收集舉抱的啊?”
徐文明意味深長地說:“至于具體是誰,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人民群衆。”
沈白露和方壘對視了一眼,嗯,确實,都是人民群衆的力量。
開了市後,沈白露也懶得去打聽事情進展,把店裏交給堂哥和堂嫂,跟方壘回到家中,過了兩天甜得發膩的小日子。
因為決定生娃的事,方壘每天勤耕深種,讓人實在有些吃不消。
好在決定明天(正月初十)回省會,他們也在同一天返回深市。
沈白露心中感慨:總算可以休息休息了……
冷不防卻聽到他說:“等我安排好那邊的工作,3月份會過去看你噢,我争取多待幾天。”
沈白露手上瞬間泛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那個……那個……可不可以随緣一些?”
方壘看了她一眼,恍然大悟似的:“你覺得壓力大?”
何止壓力大,簡直想打退堂鼓,沈白露抿緊了唇,拼命點頭:“有點兒。”
他笑了笑,松了口氣:“原來你也有壓力,我還以為你一定要在今年生只小老虎,所以想着那是得抓緊時間,弄得我也壓力山大……”
就無語……
當時她一時嘴快,說了句“今年生個孩子”,但并非要把它當任務完成嘛……他卻把她的話,當成任務來完成了。
真是,一點兒趣味也沒有。
方壘這個賣鋼鐵的鋼鐵直男,傻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就随緣吧,可是,起碼也要像去年一樣,一個月見一次……”
沈白露心裏好郁悶,這樣一攪和,明明是很有趣很有愛的事情,現在都變了個味兒。
悶哼着直往他懷裏鑽,抱着他哼唧兩聲,又說不出所以然。
方壘皺着眉頭道:“我怎麽覺得你這幾天有些磨人,是不是那晚吓到了?”
“不知道,可能吧……” 沈白露也說不上來。
這一條藤上的人全都牽扯出來,偵查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罰款與坐牢,肯定都少不了……他們的店也被查封了,出來之時,雖然也可以繼續做生意,只是就要憑自己的真本事了。況且名聲都臭了,誰願意買他們的東西?
事情可以說告一段落了,大概正是因為告一段落,人反而會空虛起來吧,加之分別在即,才總是想對他撒嬌,而且只想要他輕輕地安撫自己,說好聽的話哄自己,不是那種親密……
沈白露一直認為是這個原因。
回到省會,工作一如既往地進行,沈白露也很快調整了自己的心情,沒有時間管顧其他的事情。
去年的飲料銷量是前年的四倍,今年眼看着開局的形式就很不錯,不知銷量又要上漲多少。
沈白露滿心歡喜地算着賬,數着錢,樂在其中,直到這個月的某個親戚沒有來訪……
算算時間,已經推遲了一周了。
一個念頭從腦海鑽出來。
沈白露倒吸了一口涼氣,撂下算盤就去了醫院。
……
從醫院回來,打電話給他,哼哼唧唧,又說不想在電話裏告訴他。
那邊以為工作是不是出纰漏了?
她嘆了一口氣:“沒事,就是想你了……”
幾天後,方壘出現在沈白露的面前。
嬌嬌軟軟地撲過去,話到嘴邊卻還是說不出來。
方壘見她還跟過年時一樣,輕聲問道:“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忙得很辛苦。”
她搖頭,嘤嘤着卻說不出話。
“怎麽了啊。”
“就是想你。”淚眼婆娑地說。
直到吃完晚飯,去樓下不遠處的一個廣場上散步。
廣場大喇叭在唱着明快喜慶的《在希望的田野上》,沈白露停下腳步,拉過了他的手,終于說道:“告訴你——你要當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