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番外

何紛紛回家之後,發現家裏多了兩個人,一個,是看上去年紀和她媽媽差不多大的阿姨,另一個,是走路還走不穩,說話也還說不清楚的白白嫩嫩的一個小男娃娃,爸爸告訴她:“紛紛,這是你的新媽媽,這是你弟弟,你要和他們好好相處。”

新媽媽?弟弟?

不是說她沒有媽媽了麽,怎麽又來了個“新媽媽”?

那這裏已經不是她的家咯?

她發現,那個新媽媽看她的眼神裏分明透着敵意,那個弟弟雖然總是笑呵呵地看着她,還朝她伸出手,但她只想往後退,這兒已經不是她的家了,是他們三個的,與她無關。

“紛紛你好,我叫齊岚,沒關系,先叫我阿姨吧,這是你弟弟,他叫何其。”

她親眼看着那張對她充滿恨意的臉,在短短一秒鐘的時間裏變成了一張友善溫和的臉,不禁打了個冷戰,後退兩步,躲到父親身後。

這是一個虛僞的女人!

——這是何紛紛對齊岚的第一印象。

所以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逃回了自己房間。

好吧,她也就是住在這裏,這裏,不是她家了,她要的,他們都給不了,不,不是給不了,是不會給了,他們感覺不到的。

易杉,我開始想你了,可我那個時候怎麽就感覺不到你呢?

我是怎麽了?

就從那個時候起,何紛紛開始一點點喪失對整個世界的感知,每個人對她來說來說都開始變成是一樣的,只有“抛棄”和“占有”兩種狀态。

但又為了讓自己對外界有所感知,她想看到人們臉上那些明顯的表情,喜怒哀懼,那樣,她才和世界有所聯系。

**

回了家,何紛紛本想還像在福利院一樣,縮在自己房間哪裏都不去,齊岚可不幹,在她眼中,自己丈夫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就是一顆尖銳的釘子,放在家裏一定會紮到人,還不如把她扔到學校去,任她自生自滅,或許,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做點小動作,讓她從這個世界消失。

所以,她回家沒幾個月就被扔到了寄宿制的私立小學,只能每個周末回家。

學校對她來說,又是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管她想不想,都必須按照既定的安排過完每一天,和一群看上去總在笑的同齡人待在一起。

為什麽他們總要笑?就算有不笑的情況,都不會持續很久。

每天都差不多一個樣,有什麽好笑的?

他們都不變,我幫他們變一變好了。

第一次,她扔掉了同寝室一個同學的書包,看到同學哭了,她覺得心裏的天平開始慢慢平衡,好覺得很好玩。

第二次,她一句話挑撥了班上兩個關系很鐵的男生在教室裏打架,雙方都受了傷,還請來了家長。

第三次,她把班主任老師的手機放進了班長的書包裏。

接下來還有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每一次她都沒有被人發現。

看到既定的規律被打亂,她才安心。

周末回家了,她也沒歇着,繼續幹和在學校裏相似的事,偷藏齊岚的首飾嫁禍給無辜的幫傭、剪壞齊岚的衣服這都是常事,她雖然沒被當場逮住,但齊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幹的。

可讓齊岚忍無可忍,真正決定狠下心動手的,是她讓弟弟何其摔下了床。

她只是在家裏找不到事情做,四處亂晃發現弟弟一個人在床上坐着,而且身邊沒有保姆,她便走到床邊,做出一副要抱他的樣子,何其居然乖乖向她爬了過去。

眼看着弟弟搖搖晃晃地馬上就要抓住她的手臂了,她突然往後退了一步,一歲多的小孩子重心本來就不穩,由于半個身子已經伸到了床外,他直接頭朝地“哐當”一聲摔到了地上,立刻爆發出震天的哭聲。

看到弟弟趴在地上,她只覺得很好玩,忍不住笑了出來。

聞聲趕來的保姆和傭人一看小少爺摔倒在地,保姆趕緊跑過去把孩子抱起來,傭人則拿出電話叫來救護車。

她看着兩個人焦急的樣子,嘴巴咧得更大了。

因為床不高,何其只是額頭摔出了個大包,但知道消息後吓壞了的齊岚一聽說當時何紛紛也在場,立刻斷定事情和她有關,恨得咬牙切齒,再不在乎丈夫的面子,叫人綁架何紛紛,并吩咐随便找個地方處理了。

齊岚從沒想過自己丈夫會在他女兒身邊安排了人,她派去的人還沒正式動手就被處理了,并且還讓何紛紛住回了家裏,每天專車接送,她完全找不到時機可以下手。

不住校了,何紛紛只覺得日子越發死氣沉沉,她老想做些什麽,但又施展不開,畢竟放學後是在家裏,不比在學校,事情做的次數不能太多,不然就會很明顯,要是被發現,就不好玩了。

所以她只能熬啊熬啊,時不時在弟弟身上找點樂子讓繼母抓狂一次,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學,何寅很開明地對她說“想做什麽就做吧”,并讓她把自己不菲的存款拿出來,幫她買了一間公寓,告訴她不必每天都回家,她那時候真是有種掙脫牢籠的感覺。

她開始挑釁那些看上去不友善的同齡人,就是那些所謂的“小太妹”,從打架當中尋找樂子,有時候不會受傷,有時候遍體鱗傷,身體被疼痛包圍。

——那時,她才能真實感受到這個世界,她是存在的,她是有意義的。

具有威脅性的人雖然離開了自己眼前,齊岚卻沒有因此而松懈下來。

在齊岚的認知當中,何紛紛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她是一塊棘手的絆腳石,如果不及時處理,就會禍患無窮。

于是,何紛紛在自我傷害的同時,齊岚也暗中安排了不少危險情況,她察覺到了,完全“享受”其中,反正,挺好玩的。

并且這種狀态在遇到阮晴之後,變本加厲起來。

看到阮晴臉上那擔心的表情,幫她處理傷口時的手忙腳亂,她那顆煩躁的心莫名就會安定下來,雖然感受到他們一家三口家那種她無法介入的氣場她就有種想要破壞的沖動,但她還是忍着沒有下手,她還是不太想把人吓走,她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不會讓她輕易無聊的家夥。

可是呢,忍耐對她來說,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也是她對這個世界最大的妥協。

“紛紛,別再讓自己受傷了好麽?我會擔心你,而且你的家人們會比我更加擔心你,我希望你好好的。”

“那你不想再見到我了?”

“……”

她們有過很多次類似如此的對話,每次到最後阮晴都無話可說,因為她很容易就能取舍,傷口畢竟不是長在她身上,即使再心疼,共情再強烈,但私心明擺着在那兒,她還是只能眼看着何紛紛一次次傷害自己,心疼也只能是心疼。

她們的友誼,在外人的眼裏是真誠,連阮晴自己也固執地相信,她和何紛紛是喜歡彼此的,只有何紛紛自己知道,維系所謂“友誼”的紐帶,不過只是彼此的私心,她是為了保持興趣,而阮晴,是為了将自己對外界的安全感交付給一個不會輕易從她身邊消失的人,如果一方退出,關系也就不複存在了,連留戀都沒有。

**

何紛紛完整的明确的了解到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是在大學的第二年。

那時候,沒有大事或者父親主動打電話要求,她已經很少回那個早已不是她家的家了,連二十歲的生日何寅想為她大辦一場也被她拒絕了,但終究避免不了家族內部的小型聚會。

說是小型,但到場的人也不少,其中就有一個她沒見過幾面的堂哥,是個海歸的心理咨詢師。

她知道,因為齊岚的原因,她在家族裏名聲不好,那位堂哥應該也是出于好心,再加上齊岚的添油加醋故意授意,在聚會上私下裏很真誠地向她表達出希望可以幫助她的意願。

她倒是沒有拒絕,被問到什麽都老實回答,被叫做什麽也照做,沒過多久,她被叫到了醫院,那位堂哥極其嚴肅正式的告知她,她有反社會人格障礙。

“然後呢?”她當時只是覺得好笑,“我該被關進精神病院麽?”

“不,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治療和訓練,我想幫你。”

“可我沒有興趣當小白鼠。”

讓她意外的是,堂哥居然沒有勉強她,只是在她離開之前對她說:“我不會透露給任何人,以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所以,他也是齊岚用來對付她的,可惜,她又得失望了。

而且,她不需要任何幫助,她可以活得很好,将近活了二十年,她不也沒出什麽大問題麽?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阮晴,想要看看她的反應。

她猜對了,阮晴說還要在她身邊,不會離開。

她問:“為什麽不怕?為什麽不離開?”

阮晴笑着回答:“因為我們是朋友,你不會傷害我。”

“你是聖母?”

“你才聖母!你全家都是聖母!是你不想讓我離開你的好吧!”

“我?你在可憐我?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阮晴手掌心觸上她的胸口,表情很認真:“你雖然嘴巴沒說,眼睛沒表現出來,但我聽見你的心說了這樣的話。”

“假話。”

“我真的聽見了!”

傻姑娘,我已經不會心口不一了,但你非要那麽安慰自己就那樣吧,總有一天我對你失去興趣了,我們就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介裏有新坑,雖然是全文存稿ing:死命不放

嗯,就是想試試有木有人會真的點收藏 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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