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公

第二天一大早, 管家給阮落送來了衣服。阮落拿了過來,是流量明星走紅地毯才能穿到的大牌。“小落,小姐讓我告訴你, 早上她帶你去公司轉轉。你換好衣服下來吃飯。”

裴不度還在裏面睡覺, 睡得香沉, 阮落不想去驚動他,就在客廳把衣服換好。客廳沒有鏡子, 阮落就去看落地窗。

現在時間還早, 又是秋末初冬, 外面天光還有些朦胧, 窗地窗隐約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是阮落還沒看到自己, 後面一人同時映照了出來。是依然穿着黑色白條紋運動衣的裴不度。

阮落的目光就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晚點要給裴不度置辦些新衣了,阮落心想。

“哥,我今天要和她出門, 你……”阮落正要交待裴不度,和自己一起去的話不能搗亂, 就聽裴不度說,“我今天留在這裏……這屋裏有點邪氣, 我留下來看看。”

阮落唇角微動。這個哥真是……越來越靠譜了。不再老粘在他身上了。

“那你小心點。”阮落交待。裴不度嗤地輕笑。

阮落知道裴不度的意思,這話應該是他的臺詞才對。阮落郁悶, “我下去吃飯。”阮落從裴不度身邊擦身而過時,裴不度一把抓住阮落, 低柔地說,“我的夫人真好看。”

“誰是你夫人。”阮落嘴上說, 心裏卻在說:沒你好看。

阮落随吳潔出去後,裴不度下樓。這位和阮落一起蹭過來的青年,管家也不知道該如何稱乎, 迎了上來:“裴少爺,您要吃飯嗎?”

裴不度腳步不停:“看看。”

于是裴不度走那兒,身後就長了長尾巴。管家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這棟地下兩層,地上三層的別墅占地面積大,布局講究,管家以為這個鄉下來的少爺要開開眼界,但裴不度對客廳、健身房、陽光房這些公共場所,并沒有投入過多目光。

他只是略作打量,便邁步從餐廳的樓梯下到地下室。管家也跟着一起下樓。

地下室很空闊,因為南北向有天井,又是用雕花镂空的實木做的隔斷,即便沒開燈,光線也并不差。一側天井的垂直方面做了間茶室,綠樹環繞,雅致寧和。

裴不度的目光在地下室只一掃,便向另一側上鎖的房間邁去。立在門前,裴不度頓住腳步,淡聲吩咐管家:“開門。”

管家氣笑。這位蹭過來的青年,真是沒大沒小,沒上沒下。他已經是好脾氣了,還真拿自己是主人了。

管家不卑不亢地說:“這是小姐專用的房間,不能開。”

裴不度真要進去,鎖與人都不是事,就在這時,一個纖弱的聲音說:“康叔,把門打開。”

施鑰也正從樓梯上走下來,懷裏還抱了只貓。

“裏面是我媽弄的一些東西……”施鑰聲音低輕,明明和裴不度說話,眼睛卻看着手裏的貓。

他面對過于耀眼的人,都有些自卑,只能看着裴不度的衣角說話。

二少爺下了令,康叔不能不開門,便嘴裏還在唠叨:“你媽回來了罵我,你可要給我擔着。”

門被打開。裴不度眉頭微微一皺,不自覺的嫌棄,讓他不由往後退了一步。裏面是個顯而易見的供堂。供堂上放着十幾個童子造型的玩偶,玩偶前面供奉的也是玩具、水果,更多的是糖果與一些點心。

這是什麽簡陋玩意?裴不度看不懂。

“這是古曼童,我媽從泰國高僧那裏請回來,她每年都會請一個回來……”

養小鬼不是什麽新鮮事,随便網上一找,就能進出養小鬼世界。只是這對裴不度來說完全是個知識盲點。他在心裏只是說,這,什麽玩意。

“這些東西有什麽用?”

“裴少爺?”康叔臉都白了,“孩子們聽得到。”

“我媽說只要虔誠供奉,就會讓這些小孩兒幫自己做事,但不能做壞事,否則就會遭到反噬。”施鑰輕聲說。

“我們家這十幾年順風順水,就是因為這。”康叔說。

裴不度饒有興趣。不知道現代人居然連小孩都會供奉。

但讓他有興趣的不是這些,而是在這些東西四周,別說小鬼,連殘魂都沒有,幹幹淨淨得像是道士才在這裏舉辦了邪鬼法會。所以,昨晚那個怪物是怎麽回事?

裴不度邁出上樓。施鑰依然跟在裴不度身後,卻幾乎沒有腳步聲。裴不度到了三樓,駐足:“你也在三樓?”

“嗯……你想看,我的房間嗎?”施鑰說。

“好啊。”裴不度輕笑。

施鑰的房間雖然雜亂,但如同一個色彩缤紛的藝術空間,牆上挂滿了畫,地上也鋪了一些。露臺邊的畫夾子上,還有副沒畫完的水彩人像。畫裏的少年,穿着藍色的校服,陽光帥氣。

裴不度的眼睛眯了起來,指向施鑰正在畫的那張張畫,“這是你畫的?”

“嗯。”施鑰微微淺笑。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

“這是人誰?”

“我,以前的同學。就住我家隔壁,但……”施鑰吞吞吐吐,“後來我們搬家了,就再也沒見過他。”

裴不度的興趣更甚,連那雙狹長的漂亮眼睛都有了熱度。

裴不度轉身要走,施鑰用極低的聲音問:“你,是我哥的什麽人。”

裴不度偏巧就聽到了,很幹脆地回答:“老公。”這是他在電視上學到的詞。

晚上阮落和吳潔一起到家,立即上樓。推門而入的時候,裴不度正在弄自己的頭發,烏黑順滑的頭發被他随手抓起,一只手拿着阮落給他準備的皮筋。

“找個時間,你把我頭發剪了。”裴不度說。

“不行!”阮落脫口而出。

裴不度悠然道:“我夫人喜歡長發,我就不剪了。”

阮落一時氣結。但裴不度的長發實在太漂亮了,而且,他也想像不出裴不度短發的樣子。

阮落不由走過去,一只手握住裴不度的頭發,一只手接過裴不度手裏的皮筋,給他哥紮馬尾。

“怎麽樣?”裴不度如同只大型犬科動物一樣,舒服地往沙發背上一靠,問。

“上午她帶我到了公司,見了一些高層,還見到了周霁。沒想到霁哥也是風影的藝人。”阮落沒理會裴不度瞬間便拉下來的臉,“她的意思是說要我簽回風影。不過,這都不是重點……下午,她帶我做了個體檢。裏面有很多高端的設備。檢查項目有幾十項。”阮落舔了舔唇,“施鑰身體不好,我在想,她把我弄來,難道是要拿我的器官給他配對?有血源關系才能配對的器官,只有骨髓了。她是要我的骨髓?”

阮落把他哥頭發弄好,坐了下來。裴不度對只出去一趟,就得出諸多結論的阮落,微微訝然。

“電視上經常演,你以後多看電視就知道了。”阮落虎着小臉教訓他。

親生母親想要大兒子的器官給二兒子……

裴不度想在阮落臉上找出一絲失望,難受,亦或是失落,但阮落只有淡然的輕笑,并沒有過多情緒。這個幾乎每天都要被自己欺負哭的人,在外面卻挺堅強。

“就是,施鑰到底是什麽狀況?”阮落疑惑地問。

裴不度柔聲道:“今晚可能就知道了。”

那一刻,裴不度那雙透明如無機質的眼睛閃着光芒,如同一個真正的妖邪。

阮落看呆了兩秒,“哥,你那邊怎麽樣?”

“知道了一個叫古曼童的。”裴不度含笑說。

阮落眼睛發亮,終于有個他知道,而他哥不知道的領域了,連聲說,“這我太了解了,我們娛樂圈裏就多得很。我們公司一個大姐,每個都要去泰國,請兩個小童子回來……”

于是阮落用了半個小時,給對裴不度做了個科譜。裴不度聽得興趣盎然,是因為阮落一張喜悅生動的臉。而阮落講得興致勃勃,是因為他很享受這種被裴不度需要的感覺。

晚上十點,吳潔端着湯碗上樓。她敲了幾聲門,這次沒再敢冒然闖進,等了一會兒,門從裏面拉開。吳潔一怔。站在她眼前的是那個漂亮得如同妖精般的裴不度。現在,這個妖精的視線落在吳潔手裏的托盤上。

“這是我給落落煲的湯,我給他端進去。”吳潔說,“小裴,你要喝嗎?我一會兒也讓人給你煲一碗。”

“他在洗澡。”裴不度身體沒動地方。

“沒關系,我在屋裏等他一會兒。”

“不用。”裴不度并有征求吳潔的意見,伸手把那只湯碗抓了起來,“我拿給他。”說着,把門一關。

吳潔臉色發白。再好的脾氣與演技,也讓她受不了這種氣。

阮落從衛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就見裴不度端着湯碗,正送到唇邊。明知道裴不度不怕這玩意,心頭還是一跳,快步過去,“哥。”

裴不度已嘗了口,把湯碗放在桌上,有些嫌棄。“是符水。”

“符水?她為什麽要給我喝符水。”

“符水的種類很多,所起功效要看化水的符箓。一般道士所畫的符箓會用來治病、驅邪、鎮魂。如果是供奉的邪物,符水的作用也可能是誅殺、供奉或是獻祭。”

“她是把我獻給那些鬼童子了?”阮落說。

裴不度失笑。那些小鬼能做成什麽事。而且白天他也看了,四周幹幹淨淨,根本沒有吳潔供奉的小鬼蹤跡。

但裴不度嘴上卻說,“害怕?”

阮落嘴角一彎,輕哼一聲:“我連你都不怕。”

裴不度的目光忽然看向一角,似有所思。阮落倏地就抓緊了裴不度的胳膊,“哥……這屋裏是不是有鬼。”

裴不度縱聲大笑。阮落知道裴不度是在故意吓他,小臉氣白了。

“抱歉。”裴不度邊笑邊道歉。

阮落裝聾,沒聽見。松開抓住裴不度的手,上床,鑽進了被子。心裏卻不由想起裴不度所說,今晚就知道施鑰會是什麽情況了。

吳潔回到自己的房間。她不是演員,演戲對她而言并不輕松。她回想這一天來自己的表情是否真實可信,有沒有不自然的地方。阮落看起來很乖,沒什麽心眼,但那個不知道從那裏蹦出來的裴不度……得想個方法,把他弄走才行。

施書華已換回一身常服,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這是吳潔對他的要求,不能晚于自己回來。

“那個哥,到底是什麽人?”施書華果然和她想的一樣,“真是那個阿姨的孫子?”

“不知道。我已讓人去查了。我猜想,八成是落落的情人。這個圈子,這種事常見。現在他還在十八線,沒人管,膽子大得很。等他紅了,就後悔了。”

不過,那個哥哥情人長得實在妖孽,阮落被迷得颠三倒四也并不奇怪。

施書華眉頭皺起:“你說你,讓他回來就回來,搞那麽大的動靜,還帶了個節目組,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你兒子了。”

吳潔靜靜地看着施書華:“不這樣,你永遠下不了決心。我就是讓你沒有後路。小鑰是我的命根子,為了他我做什麽都行。”

施書華捏了捏手指。“小鑰也是我的兒子。我和你一樣,為了他,”施書華頓了頓,“讓我做什麽都行。”

“不一樣,我只有鑰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外面還有別人。”吳潔的手指嵌在掌心,聲音開始尖銳,安靜的慈母形象讓她飽受折磨,她現在想要發洩發洩。

“不過,施書華,不管你外面怎麽玩,只要別讓我看到就行”吳潔說。她安慰自己,施書華不過犯了天下所有男人所犯的錯誤。她愛死了這個平庸無奇的男人。十幾年來,也沒後悔過。

“我外面沒人。”施書華說。

“你當我是傻子!”吳潔聲音又尖了起來。

施書華心裏一陣煩燥,他猛地站了起來,這一刻恨不能過去掐住吳潔的脖子,讓他閉嘴。

這個念頭猛地湧了上來,施書華一驚,摸了摸腦門,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了。沒有吳潔,他什麽都不是。吳潔發瘋,他沒必要跟着去發瘋。施書華重新坐了回去。

就在這時,吳潔猛地安靜下來,“是什麽聲音?”

施書華也不由側耳去聽,還沒聽出什麽名堂,吳潔已慌張地往外跑。此時,施書華才聽到樓上傳來施鑰撕心裂肺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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