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蝶夢 夢裏獎勵你
柳嬌說實話:“不太喜歡。”
實在是有辱人魚了。
謝烏梅一愣, 似乎也沒想到她會這麽答,随即扶着額頭大笑起來, 笑着笑着又吐了口血,量有點大,這次不像之前那麽随便,有些嫌惡地擦了擦。
柳嬌默默跟他保持距離,就怕這位爺吐着吐着就吐她一臉,看他吐血還真有點身體病重的樣。
那三五只紅蝶已經将人頭蠶食殆盡,連骨頭都不剩,柳嬌拉回來的是幹幹淨淨的魚鈎。
此時此刻她對紅蝶的态度有所改觀。
什麽吃人的蝴蝶,明明是大自然的清潔工。
愛護河水, 從蝶做起。
謝烏梅甩手摔了滴血在鈎子上, 擡擡眼皮道:“繼續釣。”
柳嬌目光複雜地看他一眼, 把魚竿插回去繼續垂釣, 她看了看對岸的櫻林,清風吹着河面波紋蕩漾, 如夢似幻的景色,都叫這釣起來的“人魚”破壞了。
此時她根本不敢深想河水下面都有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謝烏梅吐了自己一身血後又躺回榻上, 他眉頭輕蹙着, 似在不悅的忍耐什麽, 擡眼目光輕慢地掃了下還站着的柳嬌:“還站在那做什麽?”
柳嬌:“我幫老爺看魚竿。”
“不需要。”謝烏梅張開一只手臂,“過來躺着。”
柳嬌一時竟不知道這局勢是好是壞。
嫁的夫君不是個九十多歲的老頭,是個年輕又漂亮的公子哥,但萬事不能太過圓滿, 所以年輕又漂亮的公子哥其實吃人的蝴蝶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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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吃人的蝴蝶精似乎很癡迷她身上的香味。
不擔心暫時會死的柳嬌又躺回去,她感覺自己就是個會散發香味的人形抱枕。
謝烏梅抱着她聞了聞後便閉目養神,身上的血也蹭到柳嬌的嫁衣上, 紅色漸深,柳嬌卻聞不到血腥味,鼻息中只有今早醒來就聞到的淡淡茉莉香,還時有時無。
柳嬌望着陰沉沉的天空發呆。
如今的劇情發展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在她的想象中,與其被渣男拿捏惡心不如嫁給謝家神秘的老祖宗,反正他病重快死了,連床都下不了,能對她有什麽威脅?期間再虐一虐動手打她的狗男人,最後等謝祖爺魂歸西天繼承遺産逍遙快活。
計劃中的未來是多麽美好。
可惜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這謝祖爺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蝴蝶精。
柳嬌發完呆也睡不着,便悄悄打量睡在身側的謝烏梅,還沒看一會,肚子就毫無預兆的發出一聲:咕。
謝烏梅眼皮跳了跳。
柳嬌:“……”
她的肚子:“咕——”
謝烏梅睜開眼,嫌棄地看着她。
柳嬌鎮定道:“我快兩天沒吃飯了。”
謝烏梅聽完也沒什麽反應,倒是她的肚子又咕咕兩聲,柳嬌覺得自己要争取一下,清了清嗓音後說:“老爺,吃飽飯才有力氣陪你釣魚。”
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謝烏梅伸手在她咕咕叫的肚子摸了摸,神色喜怒難辨地問:“你想吃什麽?”
柳嬌忽略掉他按在肚子上的手說:“人吃的食物老爺給什麽吃什麽,我不挑。”
剛坐起身的謝烏梅聽後笑倒在她肚子上,雙肩微顫,柳嬌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心中的小人已經在對謝烏梅拳打腳踢。
有什麽好笑的!笑什麽笑!我就是想吃口飯又怕你喂給我奇奇怪怪的東西才這麽說啊!
謝烏梅好不容易止住笑,柳嬌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又吐了血,現在不止謝烏梅滿身血,她也是。
“給她拿吃的來。”謝烏梅抹了把唇角血跡,擡眼看向從虛空中飛出的一只藍蝶說。
藍蝶聽後往山下飛去,速度比柳嬌看見的黑白紅三蝶都要快。
謝烏梅打了個哈欠又躺下,這次放開了柳嬌,閉目懶聲說:“吃飽了就躺回來。”
柳嬌左右看看,垂釣臺的東西還挺多,桌椅都有,謝烏梅似乎經常在這,邊上一共有五根竹竿,都在垂釣狀态。
她以為自己要等上一段時間,又被謝烏梅趕下塌來,柳嬌便在桌邊坐下,誰知沒等多久就看見一群藍蝶端着熱乎的食物上來。
柳嬌面無表情地看着一群蝴蝶給她上菜擺筷,似訓練有素擺放整齊,速度還挺快。
擺放完畢後消失得悄無聲息。
柳嬌默默拿起筷子吃飯,努力适應這個有妖怪的世界。
飯菜還挺豐富,色香味俱全,柳嬌是真的餓了,認真幹飯的時候忽然聽見河裏傳來水花聲,一根魚竿正在被水裏的東西拉扯着瘋狂搖擺。
柳嬌眼裏隐有絕望,不是吧?
謝烏梅也醒了,擡手指了指河面說:“拉起來。”
柳嬌不得不放下碗筷,将嘴裏的肉吞下去後深呼吸一口氣去到河邊抓着魚竿拉扯。
不出意外又從河水裏拉起來一顆人頭。
柳嬌沒仔細看,她還想吃飯。
還躺在榻上的謝烏梅卻問:“男的女的?”
柳嬌:“……”
都爛成一團了她怎麽看得出來男的女的?
空氣裏的花香味隐隐約約變成了腐爛的酸臭味,聞到這味的瞬間柳嬌就止不住的反胃,她擡手擦了擦鼻子,耐着性子去看釣上來的人頭。
黑色的長發繞成一團,濕噠噠的墜落着污泥與臭水,因為人頭還在瘋狂掙紮所以一直在線頭那邊打着轉,時間越久腐臭味就越明顯。
謝烏梅也嫌棄這股味,語氣森森:“還沒看出來?”
柳嬌說:“女的……吧?”
謝烏梅打了個響指,虛空中飛出三五只白色的蝴蝶朝那河面上的人頭飛去。
河面恢複平靜,大片粉白的櫻花瓣蓋在河面,剛才的臭水與人頭仿佛是幻覺。
柳嬌悻悻然地回到桌邊,看着這一桌的美味佳肴,腦子裏卻止不住回放剛才的人頭與臭味。
她做錯了什麽?
柳嬌端着碗沉思,□□拳犯法所以這就是她的懲罰?
她也是為了恰飯而已哇!何況她已經金盆洗手打算重新做人的!
柳嬌深吸一口氣,行吧,在妖怪世界重新做人也行。
她可以的。
柳嬌吃飽喝足後躺回榻上,又被謝烏梅撈進懷裏,柳嬌告訴自己:你是人形抱枕,他只是抱一抱,聞一聞。
接下來的一整天都沒有再釣上來什麽奇怪的東西,柳嬌也在榻上躺睡着,直到被夜晚的冷風吹醒,覺得冷飕飕,這才醒了過來。
謝烏梅還在她身旁躺着,只不過溫度很低,她醒來擡頭是剛好挨着謝烏梅的臉貼了貼,冰涼的讓她瞬間清醒。
“老爺?”柳嬌抓着他的手坐起身,這人全身都涼了,該不會是——
謝烏梅懶懶地睜開眼。
柳嬌:“……”
沒事了。
謝烏梅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黑沉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慌什麽?”
柳嬌松開他冷得像冰塊的手,又在自己有溫度的手腕握住取暖,冷靜撒謊避免剛才的尴尬:“我做噩夢了。”
謝烏梅挑眉笑起來,像是聽見了什麽有趣的東西:“夢到什麽?”
“夢到被人魚追着咬,掉進水裏覺得冷就吓醒了。”柳嬌胡說八道,一邊擡頭,發現周邊不知何時已亮起燈火。
不等謝烏梅說什麽她就轉移話題道:“已經天黑了,老爺你還要釣魚嗎?”
謝烏梅伸指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轉過頭來看着自己,柳嬌被他手指間傳遞的寒意冷得又精神幾分。
柳嬌眨着眼與他對視,瞧見謝烏梅緩緩坐起身湊近她,眼裏的笑意帶着點意味深長:“我未入你夢,你又怎會做夢?”
還有這種說法?
瞬息之間柳嬌想起昨晚夢裏停留在她鎖骨的黑蝶,再看看眼前湊近她的謝烏梅,兩人發絲交纏在一起,張揚的銀發與柔順的黑發,随着他起身而悄然滑落,夜風吹拂起的銀色發絲劃過柳嬌臉頰,帶來的涼意卻不比那只手。
“昨晚夢裏那只黑蝶……”柳嬌微微睜大眼,後話不用說也從謝烏梅的眼神中得知。
就是他。
“那香味來自你的靈魂深處,只有你入睡後我才能借夢入你靈魂深處。”謝烏梅俯身上前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下,“我看你昨晚很喜歡這種感覺。”
柳嬌:“……”
她現在就去跳河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吧。
柳嬌默默推開謝烏梅朝河邊走去,謝烏梅拉住她,“幹什麽?”
“跳河。”柳嬌瘋狂且冷靜,“這輩子活到這裏就行了,下輩子我會注意點不讓蝴蝶落在身上。”
謝烏梅聽得大笑,被柳嬌的反應取悅,将她拉回懷裏聞了聞,“這次撒謊就算了,下不為例。”
他心情一好就格外大方,又低頭親了親柳嬌。
柳嬌額角一抽一抽,說服自己這是妖怪世界,蝴蝶能入夢很正常。
“現在別睡了,今晚會釣到很多魚。”謝烏梅轉眼看向河面,神色高深莫測,在他話音落下時就聽水花聲響起。
柳嬌下榻去拿魚竿,發現謝烏梅說的很多确實是很多,白天一動就是一杆,現在一動就是五杆。
她被迫忙了起來。
柳嬌忙着拉魚線,看紅蝶白蝶飛來飛去,部分人魚掙紮激烈,大有一種要拉她下河同歸于盡的狠勁。
忙起來倒是沒時間去想剛才的社死現場。
謝烏梅負責放蝴蝶和甩血珠當釣餌。
柳嬌忍不住問:“這些都是什麽?”
謝烏梅:“人魚。”
柳嬌無語:“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見河裏長人頭,像泡爛了數十年的人頭,釣起來還能甩頭吐舌,不愧是老爺宅子裏的河,就是比普通人家的厲害。”
謝烏梅低呵聲,笑容妖冶,歪頭靠近柳嬌說:“你家河裏長又醜又爛的人頭不釣起來殺了?”
柳嬌:“……”
不是你養的?或者說,不是你吃剩下的?
謝烏梅伸手勾着她一縷黑發聞着,語氣散漫道:“這以前是古戰場、亂葬崗,死的人太多,數不清,大多數都化成了怨鬼試圖從河裏出來作惡,我不能下水,只能把它們釣出來。”
聽起來你還是在做好事?
柳嬌看了他一眼。
謝烏梅:“看水裏,男的女的?”
柳嬌:“……”
她又開始忙起來,因為老爺開始考她釣起來的人魚是男是女。
被迫看了太多奇形怪狀的人頭,柳嬌的承受能力逐漸升高,就這麽一直換魚竿拉魚線折騰到天色微亮,她只覺得手酸腰酸。
當謝烏梅說不釣了的時候柳嬌差點沒感動哭,直接就躺倒在榻上不管他了。
謝烏梅在塌邊坐下,伸手将她撈進懷裏。
柳嬌很累,還是忍不住說聲:“你的手太冷了。”
謝烏梅聽後,将雙手都捧着她的臉。
柳嬌:“……”
她睜眼看着謝烏梅那唯我獨尊的表情,懶得掙紮。
然而那雙手的溫度卻在漸漸升高。
謝烏梅抱着她埋首親在她鎖骨,語氣意味不明:“睡吧,夢裏獎勵你。”
柳嬌閉眼睡着,有蝶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