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覺醒的尋荒徹底從地底掙脫出來,如小說中所描繪,那真身足有整座淩城那麽大,巨型龍軀在半空盤繞、吟聲震耳欲聾,掀起暴風将周遭一切都吞噬在茫茫白雪中,唯有一個小光球尚在風雪裏穿梭,仿佛殘燭般随時都要被掐滅。

不過少頃,那光球便驟然變亮,盤繞龍身數圈之後,向着更高處飛去,轉眼消失在雲端。

白梵路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他本來努力維持防護罩,還要分心照看小六,生怕他身體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暴風雪,直接再凍成冰棍。

哪知原以為虛弱的少年竟反客為主,在白梵路禦劍而起時,突然将他攬在懷裏,本來白梵路是頭一回帶人禦劍業務還不甚熟練,小六這樣将他一攬,腳下飛劍就忽如脫離他掌控,但又異常穩當。

白梵路只覺瞬間身子一輕,兩人潇灑無匹沖上雲霄,視野中那條張牙舞爪逞威風的巨龍被遠遠甩在下面,眨眼變成了條蠕動的小白蚯蚓。

白梵路略懵,剛想看看小六,卻被少年一把按住後腦,将額頭緊貼住他側臉,白梵路感覺他臉頰還是微涼的,就沒出聲也沒抗拒,只是下意識垂眼,隐約見到腳下踩着的飛劍。

藍瑩瑩的劍身,在呼嘯着不住後退的層雲間若隐若現,這是他的劍嗎?怎麽感覺像變樣兒了?

而不待白梵路注目看清,按着他腦袋的手突然下滑至他頸後,小六似乎撤了些手勁,白梵路終于得以放松些。

不過這放松沒持續多一秒,頸後那兩根手指轉而繞至他下颌,白梵路感到小六手掌手指微用力,托着他輕輕往上一帶,随後眼前一暗,嘴就被封住了。

比起上一次不太舒适的初體驗,這回覆蓋他的雙唇柔軟,且恢複了溫度,在他嘴唇上輾轉厮磨的時候像是初融的雪水,帶着點清新的氣息,涼意一點點退去,逐漸變得灼熱纏綿。

白梵路眯着眼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小六這是在一邊禦劍,一邊親他?他禦劍功夫怎如此了得,這都可以行?

一個新手竟能有這等花式操作,改明兒他也得試試……

!!!

不對!白梵路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跑偏十萬八千裏,用力推開小六,身體陡然失去平衡往後一仰,這才猛然想起現在還在天上,剛張嘴驚呼,就被人撈回去。

結果驚呼沒喊出來,嘴又被堵住,這回堵得更死,而且是他自己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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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死地張嘴給了對方可趁之機,剛才的淺嘗辄止已然升級成深度交流,少年舌頭毫無阻攔闖進來,原本滿含抗議的語言最後只剩下嗚嗚嗚……以及某種飽含邀請意味的暧昧喘息了。

等白梵路感覺自己即将因缺氧而暈菜時,他們早不知何時已經平安落地。

小六終于舍得松開他,白梵路“柔若無骨”的小拳拳立刻揮舞上去,“你這人,幹嘛突然——”猛打住,突然怎樣?說不出口。

“不突然啊,”小六微微一笑,附在白梵路耳邊,因親吻而帶着點沙啞的嗓音低道,“其實早想……這麽做了。”

早想?

白梵路本來耳根燙熱,聽見小六這話,臉色像點着鞭炮一樣炸紅,這早是指多早?不會一路上他都是別人的假想對象而不自知吧?

當然他是不可能想到,小六說的“早”其實真的很早,比他以為得更早,而且早很多。

眼下他只能在心裏捂臉,低頭默默轉移話題,“你……你怎麽會禦劍的?”

“我?無師自通啰。”小六說謊向來不用打草稿。

白梵路記起剛才看見那劍,又問,“你的劍哪兒來的?”

他記得小六身上只有刀。

小六眼神一動,卻道,“那是你的劍。”

“哎?”

白梵路記得剛飛上去時的确他是用的自己的劍,可自己那劍不冒藍光啊?而且後來感覺都是小六在禦劍。

小六從白梵路腰間拔出劍來,叮的一聲,劍身發出一層瑩瑩藍光,與白梵路在天上見到的的确挺相似。

原來真是自己的劍啊?所以小六的禦劍能力竟到了能操縱別人飛劍的地步了?果然什麽因緣際會天降神力通常都不是蓋的。

白梵路羨慕嫉妒恨,再仔細打量小六,哪裏還有中毒病秧子的模樣?不過這麽點兒時間,就又恢複了往日那個健氣少年。

這一刻白梵路幾乎都要懷疑,即使不取解藥,小六或許也能靠他自己解毒?

不過這個念頭才一冒出來,就被白梵路打消了,原著中連雲湛都搞不定的毒,回去天樞門後淩青子也是費了好大勁才解開的,小六不過是恰巧走運獲得了些神力,還不至于厲害到這種程度。

當着小六的面,白梵路沒留意自己毫無防備,那點心理活動全寫在臉上了。

而小六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移開視線,指向某個方向,“看,小雪花來了。”

白梵路擡眼望去,原來他們已經離開了尋荒城的範圍,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沙黃的土地與藍天相接處,山後雪疾奔而來,轉眼到得近前。

小六先一步翻身上馬,白梵路看向他伸來的手,猶豫下到底沒好意思接,喚出飛劍踏于劍上,問他,“去哪?”

小六收回手,抖抖缰繩,“你不是擔心那些孩子?去看看吧。”

白梵路微微睜大眼,這一刻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同時也為小六的貼心感到無以名狀的暖意,他這句話真是說到他心坎兒去了。

“好啊!你帶路,我跟着你。”

小六輕笑一聲,在山後雪鬃毛上拍了拍,“走吧。”

廣袤無垠的戈壁灘上,風也是不小的,但不再有冰雪刺骨,偶有掀起陣陣黃沙。

白梵路緊跟在山後雪側後方,當然是在半空,否則很容易被馬蹄揚起的沙塵打到。

從他這角度往下看,視野無遮攔,日暮昏沉下大漠長河,壯美遼闊的沙地中一匹奔馳駿馬,而黑馬上的少年背影挺拔,身姿朗逸。

白梵路飛着飛着,莫名走神。

“哥哥,你掉隊了。”

靈識中忽然傳來少年清朗中帶着揶揄的笑聲。

白梵路一驚,才發現不知何時落下老遠,小六停下來,在前面打馬回頭,望着他。

最近這張臉不太受控制,動不動就冒火,白梵路默念一遍清心咒,才追上去。

他還特意飛得更高避免對方看清自己局促的樣子,又見對方還是停在原處,便在靈識裏回嗆,“愣着幹什麽?”

“等你啊。”少年每次的回答都底氣十足,不像某人。

“……走啦!”劍光劃破天際,白梵路這次飛在山後雪略前面的位置,堅決不要走神!

小六在下方看白梵路禦劍,低低一笑,山後雪遂又奔跑起來,他們速度很快,不需再多言語,便到了一處沙中綠洲,找到被安置在此的老人和孩子。

還有小猴吱吱,一看見主人,就撲上來扒住小六的肚子,甚至吭叽吭叽擠出了幾滴淚泡兒。

親眼看到他們安然無恙,白梵路對小六的贊許更甚,雖沒直接表露,但小六也從他明顯釋然和欣慰的神情裏看出來了。

這處綠洲面積不小,水源充足,還有一大片沙棘林,但綠洲不穩定,也是風餐露宿之地,畢竟不能久留。

“天快黑了,還是先在此歇一夜,明早我們帶他們往南去,回耳蒼山那邊。”

“我也正這麽想。”白梵路點頭。

沒料到小六與自己打算相同,再見他看向自己,白梵路就手癢沒忍住,在少年頭發上薅了一下,親昵道,“不錯,真的變成熟了。”

“明明是心有靈犀。”小六不滿意,白梵路這舉動像是把他當小孩兒。

“誰之前說想變成熟的?”白梵路敲打他。

小六立即反駁,“我本來就很成熟!”

兩人你來我往假意打鬧,之前那位善談的老奶奶抱着嬰兒過來,遞給他們兩個沙棘果,又對他們好一番感謝。

小嬰兒正在吮手指,似乎才剛睡醒,又打了個哈欠,這時轉頭看見白梵路,忽然眨了眨眼睛,朝他張開小手要抱抱。

白梵路忙接過來,一手小心抱着,一手手指輕輕刮他小鼻子,小寶寶忽然抓住他那根手指,往嘴巴裏一放,吧唧吧唧地吮。

吃上瘾了,還認得人呢?白梵路忍不住笑了。

卻聽見小六在旁輕哼,轉頭就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假臭臉。

“哥哥都沒這麽抱過我。”

“……”

好家夥,這不是在吃小嬰兒的醋吧?抱歉他要再次收回前言,誰說這人變成熟了的?

白梵路不好意思地擡頭,生怕那老奶奶發覺他們不對勁,沒想老人只是善意地笑笑,對小六道,“你哥哥一看就是對娃兒耐心的人,你小時候指不定多享福呢。”

看來她是聽到小六的稱呼誤以為他倆是親兄弟了,白梵路也不解釋,倒是小六,故意還對着襁褓裏的奶娃娃扮個鬼臉。

那嬰兒忽閃忽閃的大眼一片懵懂,自顧自咕叽咕叽吮白梵路指頭,一副人間美味樂此不疲的樣子。

這一幕,看得有人是心都要化了,有人卻整顆心都泡進陳年老醋缸。

等到夜深人靜,白梵路剛有點困意,還沒眯着多久,就感覺窸窸窣窣一片響,有誰趁着夜晚摸到他身邊。

他本來是靠着棵樹在睡,這時就勢被按在樹上,好在白梵路這回反應快,将挂有前科還敢膽大包天來偷襲的某人擋住。

手被扒拉下來,露出一張寫滿欲求不滿的苦瓜臉。

“哥哥,讓我親一下。”

小六低聲道,語氣是強制的,表情是乞憐的。

白梵路于是又有那種感覺,這人活像只加大號的薩摩耶,因為他大部分時候都能笑得一臉無害,又蠢又萌,還長得很讨喜,但究其本質,那還是一只大型犬科動物,有尖牙利爪,不栓繩子存在一定危險性,尤其野生的更不用說。

“不行。”白梵路可不想被啃得渣渣都不剩。

“就親一下。”小六還在艱難讓步,可臉已經不知不覺湊近了。

白梵路覺得自己應該生氣的,但也僅僅是覺得,因為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上翹的嘴角,于是他強裝冷漠的臉在朦胧月色下看來真就沒什麽拒絕的力度。

小六最後還是趁機在他唇角啾了一下,是真的只有一下,因為還沒來得及深入,就被白梵路毫不遲疑的一推給撂了個人仰馬翻。

小六狠狠瞪他一眼,就地背轉身睡覺。

最後那萬分委屈又憤恨不甘的小眼神,簡直讓白梵路哭笑不得,好似自己成了十惡不赦的千古罪人。

又等了一會兒,對方一動不動,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

白梵路于是靠向樹幹,閉眼假寐。

果然,安靜不出片刻,他聽見某人又爬起來的聲音,在他旁邊也坐下,然後,一顆又大又沉的腦袋擱在了他肩窩。

白梵路脖子被那腦袋上支棱的毛紮得癢癢,推了推推不動,放棄了。

就這麽任他靠着,白梵路仰頭看天上的月亮,大漠裏的夜晚格外寂靜,滿天綴滿繁星,能輕易辨認出傳說中的星座。

城市裏是沒有這樣的體驗的,而穿來後,這樣惬意毫無壓力的夜晚也并非沒有。

只是以前從沒有過哪個晚上,像今夜給白梵路這種內心安寧的感覺。

莫名就想到一個詞,歲月靜好。

原來如此呵……白梵路想,原來小六在身邊,就這樣簡簡單單相偎着,自己的感覺就是靜好了。

他微微勾唇,閉上眼。

這次意外的沒有失眠,不用耳機不用聽男神的聲音,不到一分鐘,白梵路就睡着了。

而等他睡着後,旁邊的少年卻緩緩睜開眼,動作小心地擡起頭,坐直後往白梵路又靠近了些,輕輕将他放倒,讓他枕在自己腿上,膝蓋微微彎起,防止他在睡夢中掉下去。

做完這些,少年才擡手,輕輕撫開白梵路垂在頰邊的頭發,拂過他微微上揚的唇角,深邃眼底閃過一絲痛苦。

“哥哥,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白小路:誰能告訴我,那個早究竟是多早?(耿耿于懷作者:勸你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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