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上元燈節,萬家歡慶。

毓芳城中這一夜,不僅是百花閣,街上處處都流光溢彩,火樹銀花千金履,寶馬香塵走不絕。

已經戌時将過,酒肆外依舊布召搖曳,游人們比肩接踵,各個手裏皆拿着一盞璀璨花燈。

或大或小,或精或簡,或雙或單,總歸在這日子裏要借燃燈寄托一份寓意的。

白梵路就坐在酒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悠閑地端起酒杯,正要喝酒。

他今日可謂做足了準備,特地從人間尋來一張傳說中的人/皮/面具,從酒杯裏看這臉是越看越舒坦。

就許別人換一張皮騙他?他也可以!

白梵路想着終于能夠清清靜靜自由自在過個節了。

誰知大好時辰,美景當前,有人太不識相,偏要敗興,白梵路酒杯尚未沾唇,身後便有一只手突然伸來,完全不講禮貌地,握住了他執杯的手。

而後,那人還不松開他,直接坐在他旁側。

長條木椅,一下就逼仄了。

白梵路挑了挑眉,不語,眼角微垂,看一眼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來人不理會他暗示,甚至在他手上摸了一把。

“這位哥哥,獨自喝酒何其無趣,不如讓小弟我來陪你共飲?”

少年笑,本來是張俊郎英氣的臉,舉止神态卻偏流裏流氣。

白梵路不露聲色,手腕一轉沒能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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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又來這一套,好,奉陪啰。

“這位小兄弟,你不放手,卻不知這酒要如何與在下共飲呢?”

少年哈哈一笑,這才爽快地松開了手,白梵路只不理他,自顧自接着将那杯酒一飲而盡。

“哎哎,你等等!”

少年正倒酒呢,一看白梵路喝都喝了,沒來得及攔住他,頓時有些不樂意,搶過白梵路的杯子,“說好的一起喝,你這人怎麽如此不講義氣!”

白梵路淡道,“義氣?與你非親非故的,有何義氣可講?”

少年氣結,滿上兩杯酒,将其中一杯推至白梵路面前,白梵路正要拿起,不想一陣袖風拂過,那杯子卻被那人撈回了自己跟前。

“且慢!”

“?”

白梵路不解,又搞什麽名堂?

熟料少年微微湊近,手指勾住他下巴,輕輕一挑,白梵路擡眼看他,只覺這人瞳孔中目光灼灼,似映入街外燈火。

“上元佳節,此情此景,這樣喝酒太沒意思,不如……我們喝個交杯酒,如何?”

“……”

完全不搭腔。

酒肆裏正熱鬧,催促的聲音此起彼伏,店小二在酒桌中間忙前忙後穿梭,白梵路面色不動,右手一揚扔出去兩枚銅錢。

其中一枚正中少年肚腹,卻只貼上就被他飛身退開,而另一枚,哐當一聲正落在店小二的托盤上。

“好準的手法……”

“真是厲害!”

托盤上擺滿了飯菜酒壺,那枚銅錢不偏不倚,就着托盤的縫隙掉落,的确讓周圍的人看得瞠目結舌,暗暗叫絕。

白梵路起身,轉眼已經走出酒肆大門。

“好哥哥,怎麽說走就走啊!”

少年追上來,生怕旁人聽不見似的,跟在白梵路身邊大聲嚷嚷,“那麽多酒沒喝完,實在太浪費了,趕緊趕緊,回去咱倆繼續喝!”

耳邊實在聒噪得很,白梵路停下步伐,“這位小兄弟,你若覺得浪費盡管回去喝個夠,在下還有急事,恕不奉陪。”

少年不依不饒,“我自己喝有什麽勁?相逢即是朋友,我看哥哥你也是斯文講理之人,怎的如此不給面子?”

這文绉绉的話從這人嘴裏說出來倒頭頭是道,白梵路好氣又好笑。

裝,我讓你再裝。

“咦?哪位客官的錢袋掉了——哪位客官的錢袋掉了啊——”

酒肆裏,店小二張着嗓子喊。

白梵路覆着人/皮/面具的臉上,一雙勾人的眼睛與那張平平無奇的容顏格格不入,那裏笑意分外清亮,閃得少年一愣一愣,“喂,你笑什麽?”

笑得這麽賊,非奸即盜。

“在下笑,盜亦有道。”

白梵路這話說得雲裏霧裏,少年起初沒反應過來,而那店小二沒聽見店裏有誰答應,已經開始朝外邊兒喊,“哪位客官剛才在店裏吃酒,把錢袋掉了的啊?”

少年怔住,錢袋?

下意識一摸腰間,咦咧?還真的是他的錢袋子!

蹭蹭蹭跑回去又折回來,“不許跑,一會兒找你算賬!”

白梵路不置可否,他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乖乖在這兒等着那家夥。

果不其然,等少年匆匆忙忙跑回來,白梵路早就潇灑走一回去了。

于是,少年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後果的确很嚴重,嚴重到完全超出白梵路預料。

城外三裏地,少年很快就追上來了,手裏還抱着個大酒壇子,氣喘籲籲擋在白梵路面前。

“站住!”

白梵路還是站住了,“有何貴幹?”

少年托了托手中酒壇,一臉理所應當,“當然是找你喝酒啊!”

酒鬼!

白梵路輕哼,“若在下不喝呢?”

少年右手抱住酒壇,左手摸了摸下巴,似乎很認真地在思慮他這個答案,“若你不喝的話,讓誰代勞也是可以的,比如說……它!”

左手一揮,然後一握,淩空拽出了一個東西。

被過度喂養得胖乎乎的身子,通體白花花的絨毛,黑亮的大眼睛正溢滿淚,被人拎着頸子捏在手裏,挂在半空,怎麽撲騰也掙脫不開。

“吱吱~吱吱~”

白梵路好一陣無語。

拜托這可是你自己的寵物,拿它來威脅旁人有用嗎?

答案是,當然有。

半晌,白梵路手一揮,臉上的人/皮/面具就飄然散去。

只聽那“少年”朗聲一笑,身上亦是一抹藍光掠過,下一刻同樣現出了本來面貌,正是已經莫名消失好幾日的雲湛。

雲湛手一揮,小白猴好不容易重獲自由,逃命似跑了。

“哈哈!師兄這就服了?可不太像你啊?”

白梵路笑笑,“太無聊了而已。”

“是想我想的嗎?”雲湛問。

“……”白梵路覺得自己就不該說話。

雲湛嘿嘿一笑,“無聊的話,再陪我喝一壇吧。”他說着,拍拍手裏的酒壇,“上好的‘毓秀流芳’,我排了好幾日才排上的。”

所以這麽些天不見人,竟然就為這勞什子的玩意兒?

白梵路不知怎麽,心頭微惱,道,“醉死你算了。”

“哦……”雲湛笑得一臉欠揍,“那我死了,師兄可會心疼?”

“……”白梵路想自己真沒吸取教訓,明明決定不再搭腔的,怎麽偏就記不住。

沒有等到答案,雲湛也不惱,抱着壇子席地而坐,拍拍身邊的草坪。

白梵路雖猶豫,卻也坐下來。

星空舒朗,明月當空。

兩人就着一只酒壇,你一口我一口,不知不覺已過三巡。

雲湛朝酒壇裏瞧一眼,又伸手搖晃了兩晃,對白梵路一撇嘴,“喏,竟然只剩最後一口了……師兄,誰喝?”

白梵路全無所謂,“你喝。”

本來大半都是那人喝走了,現在倒在這兒謙讓起來。

雲湛想了想,“這樣吧,咱倆過過招,三個回合之內,誰贏就給誰喝,如若是平手呢,就一人一半,怎樣?夠公平吧?”

“其實不必,你喝就好。”他又不是酒鬼。

“那不行,我可不能占師兄便宜!”

“……”

請問你占的便宜還少嗎?

擡手一讓,白梵路示意對方先行。雲湛也是毫不客氣,邁步向前方空地走去。

同樣風采超然的男子,同樣卓爾不群的身姿。只聽幾聲铮然凝重之音,白梵路雙手同時揚起,蒼堇中瞬間祭起兩道銀芒封住雲湛的上下方位。他的袍袖随即長卷而出,另一道金芒如經天長虹,絢爛耀眼,直向雲湛身前襲去。

而迎上那弦刃的,雲湛腰間青光一閃,碧落挽起千萬朵浪花,墨意卷軸般層層鋪卷開來,一如浩蕩的長河秋水。

然後,自蒼堇之中倏然而來的、矯若長天游龍的靈氣便沒入其中,瞬間消散于無形。

僅此收斂一瞬,蒼堇五道齊齊伸展,橫于指尖,又有數聲澹澹秋水一般的風刃反掠攻出,半空中飛花被揉碎了吹散。白梵路五指齊動,躍然如春燕。

雲湛仍舊不慌不忙,揚臂随手一揮,碧落仿佛化為一直筆,剎那扶搖直上,正在當空與激射而來的風刃短兵相接。

這兩個回合,皆是白梵路攻,雲湛守,攻勢破不開防禦,便只能算平局。

而這第三回 合,雙方心照不宣改變了攻防策略,借着方才發現的破綻,雲湛将碧落扣于左手掌心,口中低聲念出一道要訣。

須臾之間,就見白梵路周身仙氣盡皆為雲湛所指引,突然一圈又一圈蕩開,恍若絢爛之極的霞光缭繞直上。

這一招下去,純是出于對高手的敬意,分毫不曾留有餘地。雲湛唇角志得意滿的笑意愈發燦爛,正對上白梵路凝然不動的神色。

卧龍筆醉,封卷一擊!

威嚴的金光降下的一瞬,白梵路只是略微仰了仰頭,下一刻始終盤旋在他周身如風如刃的靈氣也在同時凝滞,不知何故盡數縮回手中蒼堇之上。

他竟然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對手攻勢下!

雲湛心頭劇震,急忙收手,卻不料白梵路手腕突然大放異彩,似徹底與他合二為一。

雲湛這才知曉中計,卻已經來不及,一股強大靈力轉瞬之間已經如傘蓋一般,覆上他面門,連退路也被封死。

只這一眨眼功夫,形勢便已完全逆轉。白梵路右掌揚起,那些直指雲湛的淩厲風刃,這次方才真正被全部收回。

略一抱拳,他淡淡一笑,“師弟,承讓。”

哎,我的酒啊……

竟然利用他的一片愛心,搞苦肉計?太壞了師兄!他那白紙一張的師兄去哪裏了?

雲湛心裏默默哀悼,眼巴巴瞅着白梵路。

酒壇子都已經到嘴邊了,白梵路被他這樣盯着瞧,渾身不自在。

“……師弟,方才其實應該是平局,不如,你我各飲一半?”

本來就只有一口,各飲一半還不夠塞牙縫兒的。

白梵路其實也就那麽稍微一說罷了,熟料

“好啊好啊,就知道師兄你對我最好,那我就不客氣啦!”

雲湛幾乎是立即撲上來。

白梵路眉毛抖了抖,迅速閃到一邊,才避免了被抱滿懷。

雲湛樂颠颠地接過酒壇,真只喝了半口,就将酒壇遞還給白梵路。

白梵路看那酒壇,突然就後知後覺想起一件事,他怎麽像是突然變蠢了?竟然會因為區區一口酒而跟雲湛打賭,不僅頗費周章打了一架,現在竟還在同分一口酒……

心裏默默嘆氣,都已經到這節骨眼兒上了,白梵路還是抄起酒壇喝下僅剩的那小點兒酒液。

“師兄……”雲湛突然靠近。

白梵路直覺沒好事。雲湛那雙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白梵路被看得喉嚨發癢,下意識舔了下嘴唇。

“你看着我幹什麽?我這兒又沒有酒了……”

雲湛搖頭,認真道,“有的。”

剛剛飲過酒的嘴唇上亮晶晶的,再被舌尖這麽一舔,這怕不是美酒釀成的吧,沾上一點人就會醉了……

雲湛捧住酒壇,低頭輕輕湊近它邊緣,似在聞酒香,“師兄,你說我們方才這樣喝酒,算不算……間接接吻啊?”

“……”

于是又不可避免地打了一架。

白梵路也不知怎麽回事,自己最近火氣好像有點旺盛,回回看見雲湛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想二話不說上去将他揍一頓。

或許打架真是男人洩憤的有效方式,如今這架也打完了,酒也喝光了,白梵路覺得通體舒暢,那種對雲湛莫名其妙的火氣也仿佛消了大半。

雲湛累得躺在草地上,白梵路坐在他旁邊,離他們不遠就是一面湖。

湖對岸是毓芳城,遠遠能望見畫舫上燈光璀璨,隐約還有嬉笑聲與弦樂聲傳來,更襯得這處林子開闊靜谧。

雲湛突然眼睛一亮,站起身,“師兄,你等一下。”

白梵路還未反應過來,雲湛已經禦劍向毓芳城那裏去。

“……怎麽了這是?”白梵路疑惑,見不到雲湛的影子了,才收回視線,拔起旁邊一棵草,撚在指尖看一看,再去遙望那面湖。

湖上還零零落落浮着三兩花燈。

對岸應該是有許多人放花燈的,不過今夜無風,能随着波浪飄到這裏來的寥寥無幾。

白梵路注視着湖面,出神。

在想什麽?腦子裏似乎被放空了,似乎雲湛一走,他就不知道該想些什麽。

這種空虛感類似寂寞,可怕又無助。

白梵路抑制不住這種心情,幾番站起來,又坐下去,甚至他也想立刻飛越那面湖。

直到終于看見空中藍光一閃,雲湛在他跟前落了下來。

同時也攬回了自己懸在外面的那顆心。

雲湛見到他,挑眉一笑,“師兄,我才離開這麽一會兒,就想我啦?”

“……”白梵路竟然破天荒沒有怼回去。

雲湛走近,突然從身後變出兩盞花燈。

一只兔子燈,一只蓮花燈,他輕輕吹口氣,那盞兔子燈就亮了。

雲湛将蓮花燈遞給白梵路,“師兄,你點這個。”

白梵路皺眉,看了看他手裏,“我想要那個兔子的。”

“這可不行,兔子是我的,我已經給它起名叫‘白小兔’了,誰都不能搶,白小兔是我的。”

“……”

幼稚!白梵路悄悄紅了臉。

可他沒事臉紅個什麽勁兒?快點別紅啦!

白梵路暗暗給自己下命令,憤憤接過蓮花燈,吹亮裏面的火,火光一起,臉紅什麽的自然就看不見了。

可這蓮花燈真的好醜,他還是想要那只兔子。

“師兄當真喜歡這個?”

“……嗯。”

白梵路是屬兔子的,所以這算某種屬相情結嗎?

“那就給你好了。”

啥?白梵路聞言眼睛一亮,又黯,雲湛怎麽可能這麽好心?

“不過……”

就知道,有詐。

“不過師兄得賠我一只。”

話音落,趁白梵路擡頭看來的當口,雲湛俯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就這只好了。”

白梵路一把搶過兔子燈,想把蓮花燈直接扔到雲湛頭上,一想有火,還燒錢,忍住了,轉頭就朝湖邊走去。

兩人默默放花燈,再默默許願。與對岸那些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許完願,白梵路以為雲湛定會詐自己許了什麽願,結果他竟一點都沒問。于是白梵路也不好意思問了。

兩人就在湖邊坐下來,安安靜靜地看燈。

也不知過了多久,雲湛打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真是難得這麽清閑啊!”

“是啊,”這話白梵路倒是挺同意。

“師兄,”雲湛笑起來,頗有些懷念道,“你說像現在這樣,我們這麽坐一起,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白梵路閉上眼,裝作沒聽見。

雲湛側過身,一手撐着腦袋,“師兄,你在想什麽?”

“什麽也沒想。”

“是嗎?”雲湛稍稍靠近白梵路,清朗的嗓音略微變得低沉,仿佛循循善誘,“師兄真沒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白梵路別開眼,“沒有。”

雲湛緊緊盯着白梵路,并未立即反駁他。

白梵路呼吸微亂,雲湛那目光太過直接,讓他有種無所遁形的錯覺。

“師兄可是在怪我?”

白梵路心頭一驚,他能怪他什麽?怪這人明明平日裏甩都甩不掉,卻突然連續這麽多天都不出現?

還是怪其他……

想不起來,也不願想起來。

“不怪你。”他說。

“那……”雲湛微笑,“那師兄就是在想我了?”

白梵路無言以對,半晌道,“沒有。”

雲湛凝視白梵路,兩彎月亮映在他的眼睛裏,“師兄敢再說一次麽?”

“……”那有什麽不敢的,但是白梵路張了張嘴,說不出來。

雲湛盯着白梵路,半晌他搖了搖頭,“哎好傷心啊,師兄竟然不想我,我可是……”

雲湛又自腰間取下一個葫蘆,在白梵路眼前晃了晃,“既然師兄不想我,那我還有一壺好酒可就沒你的份兒了?”

白梵路垂眼,“師弟自飲便是。”

雲湛凝視白梵路,一彈拇指掀開木塞,仰頭灌酒。

白梵路無所謂地笑笑,撐起手臂剛想站起身,卻不料一股大力突然襲上他肩膀,緊接着,他整個人失去平衡,被重重推倒在地。

而随之覆上來的、結實的胸膛猶帶着濃郁的酒熱,瞬間壓得他呼吸一片淩亂。

“雲……!”

未出口的呼喚被盡數吞沒在喉嚨裏,毓秀流芳是極品佳釀,滋味兒甘冽無比,伴随着那人霸道至極的唇齒交融,瞬間便占領了這片甜美的領域。

白梵路根本來不及反抗,就已經被攻城掠地,而等他終于從驚怔中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迫咽下雲湛哺過來那些溫熱的酒液。

“唔……”

兩手都被死死按在身側,白梵路想要掙脫開确苦于無法,雲湛力氣實在太大了。

白梵路情急之下不再躲讓,張口将雲湛的唇咬住,不過,略一猶豫,還是沒能加重這個力道。

感覺到白梵路在咬他,雲湛睜開眼,卻一點兒都不着惱,那深邃的眼睛裏還隐約閃爍着幾分狡黠笑意。

師兄,到底還是舍不得我的吧?

确定肯定以及篤定,白梵路從雲湛那股子欠揍的笑容裏,愣是讀出了調戲的意味。

而白梵路瞪回來那眼神,終究讓雲湛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笑得不行,松開白梵路,額頭抵住他,微微用力将人抱住。

“師兄,這幾日你都沒來找過我,我真的很難過啊,我還以為,你真的要放棄我了。”

“……”

“如果我今天不回來,你會找我嗎?”

白梵路給不出答案,他只能沉默。

溫熱的呼吸輕柔拂過上唇,白梵路身子下意識一僵,方才那樣霸道的侵略卻并未如預想中到來,熟悉的酒香混合着絲絲血腥味道,徑直越過鼻尖,最終溫溫軟軟落了下來。

這個吻,烙印在眉間,卻仿佛,能直接刻入心底。

而後,鼻子、耳垂、下巴、頸窩……

這次的吻比湖畔的水波還要溫柔,再輾轉回到唇上的時候,白梵路心跳得一團亂,腦子裏嗡嗡直響,渾身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想要退卻。

可是那人不放過他,緊密追逐上來,高挺的鼻子輕輕頂住他的,稍稍往上一帶,白梵路就只能被迫與他形成一個契合的角度,仿佛主動般迎上這個吻。

唇間觸感薄如羽翼,因緊張而不住顫動時,會帶起些細膩如春草的情緒——仿佛抽絲作繭,纏在二人身上。恍惚以為,就這樣縛住了誰的一生。

白梵路終于無能為力,回抱這個正抱住他人,感覺他身軀微微一震,閉上眼。

當視覺消散,親昵交纏的觸覺便更加扣人心弦,口中盡是濃郁的酒香,又随着不住吐納而逐漸僅剩淺淺的餘味。

白梵路一度覺得自己都無法呼吸,只感到胸口酸酸澀澀,五味雜陳。

然後也不知過了多久,當這個仿佛極為漫長又極為短暫的吻結束,他才感覺雲湛更加用力地擁緊他,在他耳邊輕輕說話。

“師兄,你知道嗎?我這幾天……天天都在想你。”

白梵路沉默,雲湛的唇貼近他太陽穴的脈搏,那裏起伏的節奏不知何時,早已經倉促而慌忙,白梵路縮了縮脖子,仿佛生怕被人看穿心事。

可是,即便別人看不穿,心事卻就在自己心裏。

騙誰也騙不了自己。

“其實……”白梵路頓了頓,“我也……”

一語未盡,雲開霧散。

湖面上那兩盞燈,飄搖着結伴朝湖心而去,忽有微微的波浪将它們一晃,兩盞燈分開了,朝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而後,卻又被返回的水波簇擁着碰到一處。

白梵路醒來時,已記不清自己想說什麽,只是記得那兩盞花燈,一盞是兔子,一盞是蓮花,而他還對那兔子燈許了願來着。

這許是很多年後的現實一瞥。

又或是今晚此時的南柯一顧。

白梵路以為主角會是另一個人,但沒想到竟然是“他”,埋在心裏,似乎比那個人埋得還要深。

這是屬于誰的記憶呢?

誰又知道呢?

大抵都不過是些話本中傳唱的那“佳期如夢”,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應小天使想要糖的願望,臨時加了一篇番外,所以發文發得晚了點,抱歉哈!應該有蟲,比較倉促沒咋修捂臉,最最最重要,祝大家元宵節快樂!愛你們(づ ̄3 ̄)づ╭~于是突然發現!!!

我今天竟然日萬了啊!!

酷愛來順順毛我攻了哈哈哈又粗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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