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白梵路唇角才因孩子們而自然泛起的笑意艱難維持不過一秒,就垮掉。

他果斷邁開步子,也去了後院。

牧民大叔已經将柴在棚子裏碼好,裝着小雞崽的竹籃被他暫時放在高處,不讓孩子們夠到。裏面小雞大概被吓得不輕,那竹籃肉眼可見地搖晃,好在沒多會兒,大叔就把它拿下來了。

“我們就看看,我們不抓它們。”

名喚茵茵的小女孩懇求道,其他小孩也跟着使勁兒點頭,手指豎在嘴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噓……”

估計是牧民大叔嫌他們太吵,已經被說過一頓了,所以他們做出絕對安靜的表态,真是些古靈精怪的小孩兒。

白梵路心情又好一些,不去想外面那人,過去與他們一起看小雞崽。

叽叽喳喳拱來拱去的黃團子,黃澄澄毛茸茸的,四五只擠作一團,張着紅紅的小嘴嘤嘤叫喚,真的蠻讨喜的。

白梵路蹲在那看了一會兒,又從後門繞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張嬸正在竈臺前忙活,雖然有煙囪,但這裏油煙還是重,白梵路見她背着小娃娃,提出自己替她照看一會兒,張嬸自然滿口同意。

白梵路抱着小娃兒坐到靠窗的位置,空氣能好一些,一邊搖晃着哄他一邊同張嬸說話。

“之前做飯一直放床上來着,前天滾下來一次,哭了老半天,就不敢放了……外面那幾個娃子天天皮得很,不敢讓他們看,那兩個老的也不能理事了,自個兒都顧不來。”

“哎……就這小娃兒沒爹沒娘,也沒奶水喝,可憐見的,不想再委屈了他,就成天背着了,心裏踏實些,他也歡喜我背着。”

白梵路聽張嬸絮叨,心想應該買個搖籃,遠一些的鎮上應該有,畢竟總這樣不是事兒,尤其廚房煙熏火燎的,對孩子也不好。

他正這樣想的時候,張嬸已經招呼外面鬧哄哄的孩子們來端菜了,本來留牧民大叔一起的,不過他是吃了飯才過來,将小雞崽安置好這就告辭走了。

白梵路其實也想借口走人,可是剛琢磨要提出來,就見茵茵急匆匆跑到廚房,“小六哥哥怎麽突然不見了!哪裏都沒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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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說着拉住白梵路手就将他往外拽,“陸凡哥哥快幫我找找,他能去哪兒呀?說好要陪我們多玩幾天的!”

“……”白梵路不太想挪窩,被她拉着慢騰騰往外走。

另一個男孩子這時慌張道,“聽大叔說最近好多妖怪,小六哥哥不會是被妖怪抓走了吧?”

白梵路心頭略跳,剛要有所行動,又想不會的,他那麽能耐的人,還能被妖怪抓去?他不抓妖怪都不錯了。

可到底還是去院子查看一番,沒有打鬥痕跡亦沒有魔氣殘留,應當是自己離開的。

很好,還算識相。

在孩子們一致要求下,白梵路假意去房子周圍晃了一圈,自然是找不回他們想要的人。

但為了不讓他們失望,白梵路還得給個善意的謊言,“找到小六了,他說有急事,但明天會再來的,放心吧。”

反正聽茵茵剛才那話,雲湛是打算在這裏多留幾天,而自己只在這裏待一個晚上就走,所以他們可以完美錯開。

預計雲湛也是這樣想的,其實明明被欺騙的人是自己,之前多麽理直氣壯的一人,如今竟慫起來,連面對他都不敢了,該說是做賊心虛嗎?

白梵路心中嘲笑,但其實又隐隐有些不滿,這家夥,自己不理他,他竟連聲道歉也不說了?可惡!

但他若真的道歉,自己莫非還能回應一聲“沒關系”不成?

哎,糾結這些亂七八糟的算怎麽回事,早就決定不去理他的,愛怎樣怎樣吧。

這短短時間,白梵路心中已是千回百轉。心态從最初的這人識相到随後的這人可惡,自己都沒發覺前後矛盾。

而他明顯有漏洞的說辭,哄騙這些小孩子總算還勉強過得去,他們很快又都高興起來。

趁着天沒全黑,就在場院裏擺了幾張凳子當桌子,大家席地坐着,幾個炒野菜,最奢侈的除了雞蛋,還有特意為待客現蒸的荞面馍馍,連粗茶淡飯都算不上,老人孩子們卻吃得異常香甜。

而且今天還有加餐,烤白薯。白梵路是不知那個當烤箱的小鐵桶是從哪裏來的,總歸某人辦法多的是。

不過提到某人,也不得不說有某人在和沒某人在氛圍到底不太一樣,主要是說話的人少了。

雖說食不言寝不語,但這種一大堆人的情形,有個核心活躍分子,哪怕其他人只會跟着附和,也會是很“下飯”的。

白梵路有些食之無味,他簡單将這歸結于在沈岚山那裏吃得好,對比太強烈。

但其實望着手裏的灰馍馍,他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回想之前蓋房子那些天,大家在亂糟糟的木材堆裏随意找地兒坐,多數時候每人一個馍馍,就能解決一日三餐。

還有少數時候,能有所謂“小六秘制烤肉”吃,但不管有沒有肉,那些粗糧馍馍嚼起來,都不會像今天這樣幹癟難咽,反而總是不知不覺就吃完了,甚至有點想再來一個。

而那個聒噪的家夥,看見他大抵是意猶未盡又不好意思的表情,就會賊忒兮兮湊過來,把自己咬得只剩一丁點兒的那馍故意遞到他面前。

“喏,僅此一口,僅此一人,要不要?”

“不要!”

“哎,那我可傷心嘞……”

哥哥,以後……我可能真的要傷心了……該怎麽辦呢?

突然響在腦海的一句話,把白梵路吓了一大跳,一口幹巴巴的面團卡在嗓子眼,差點不上不下。

他捂嘴嗆咳着對着衆人擺擺手,匆忙奔去廚房水缸裏舀了大勺水咕咚咕咚灌下,這才順過氣來,撐在水缸邊緣,驚魂未定。

剛剛的聲音……

又是這樣……和上次聽見的一樣,這種第一人稱的獨白,怎麽那麽像是那個人的心聲?

為什麽他會能聽得到呢?

水缸裏的水一點點恢複平靜,這廚房光線昏暗,水缸裏黝黑一片,白梵路盯着水面出神,突然他發現,額頭處有一抹紫光依稀是閃了一瞬。

他擡手撫上額頭,感受到冰綃的存在,就在那日師尊碰過的地方,也想起他曾叮囑過的話。

“墨兒,這寒冰絲切記不可摘下,但若遇生死關頭,取掉它可以讓你實力大增,但與此同時你的身份也就暴露了。若真到時,殺了看見你的人,不要讓任何人威脅你。”

自蘇醒後,白梵路其實還從沒有通過什麽東西看過自己現在的樣子,他也不曾關注過這件事,如今起了心,将手指點觸水面,一圈圈光暈鋪開水缸,裏面便徐徐映出一個人的影子。

仿佛還是自己那張臉,并沒什麽特別,他有些奇怪,那天師弟還有沈岚山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變了?哪裏變了?

“陸凡哥哥!你怎麽樣了?”

有人在喚,白梵路意識到耽誤得有點太久,回了一句,整理好灌水時弄濕的衣衫,便出去了。

這天夜裏,白梵路就在屋外草垛上休息,他本來可以睡在屋裏的,這房子有三個房間,不過最近不太平,在外面守着比較穩妥。

白梵路一直沒睡着,他已經許久未曾體會過這種失眠的感覺了,但這一夜也不知為何,腦子裏沒想什麽事情,卻就是輾轉反側。

他閉上眼,也不知過去多久,感覺眼皮有亮光透入,心想,這麽快就清晨了?

可是一睜眼,卻望見遠方東南角處似有火光沖天,将半個昏黑的天幕都被照亮,他驚跳而起,沖那方向飛掠而去。

那裏他記得是個小聚落,約摸有個幾戶人家,是這耳蒼山北麓人煙最密集的一處。

隔着一段距離,已然能見火勢兇猛,仿佛不止有一處起火點,那幾間房屋都燒起來了,巨大的火龍随着呼嘯山風連成一片,眼看就要蔓延到黝黑的林子裏去。

白梵路大驚,還沒過去心中就已在飛速閃過念頭,這火燒成這樣,附近也沒有水源可引,水靈術對付這樣的大火完全是杯水車薪……

當務之急,不是滅火,是先救裏面的人!

他正要沖過去,忽聽下邊隐蔽處有說話聲。

“我們走吧,那麽大的火肯定都燒死了,沒人會知道的……”

“不着急,再看看,師尊說了要萬無一失,可別逃出來人,到時候徒惹麻煩……”

白梵路心中一動,以水靈術護體,便自樹頂飛起縱身躍入火中。

“啊!師兄!剛有人進去了!”

白梵路聽見那兩人中有人喊道。

周圍火焰溫度極高,白梵路從一處房屋尋到另一處房屋,可惜火已經燒了太久,房屋都被燒得只剩架構。

白梵路迅速從火舌上越過,揮開倒塌的房梁,強忍空氣中彌漫着的焦臭氣味和滾滾濃煙,壓抑心頭對那些慘烈死狀的極度不适,不放棄去探裏面每一個人的生息。

越探希望越渺茫,白梵路終于狠一狠心,放棄了這幾處地方,直接去到最遠的那間房子,應當是起火時間略晚,此時窗口處還在往外冒灰煙,火沒徹底燒起來。

白梵路直接沖進窗戶裏,果然見窗邊躺着一男一女兩個人,身上沒有明顯燒傷的痕跡,有脈搏,應該是煙中毒沒多久。

還來得及,他用力帶起那兩人,飛出窗外。卻是剛落地,身後就響起火爆聲,熱浪沖湧而出,那間房子瞬間沒入一團大火球。

這麽快就補刀來了?

白梵路心頭一凜,迅速揚手在頭上罩了一層鬥笠。

“何人竟敢壞事?”

“報上名來!”

是剛剛說話的那兩人,透過紗笠,白梵路看見那兩名男子身上皆是穿着厚厚的蓑衣,他立刻猜到他們身份。

小說裏位于北邊的朔北門弟子,因仙門地處極寒之處,因此那門人都是身着一種葦草編制的特殊衣服,外表看上去像是擋雨的蓑衣,故而朔北門也稱蓑衣門。

“看二位也是修仙之人,怎麽做出這等殺人放火之事?”白梵路冷聲問。

那兩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既然被你看見了,那對不住,今日定要殺你滅口了!”

言畢,二人同時執起手中長劍向白梵路刺去,白梵路微微側身,仿若一點不在意,他手腕一轉,一股氣旋就自他掌中生出。

那兩人見白梵路不動,以為他吓傻了,還嗤笑一聲,誰知這笑沒笑完,二人的劍剛近白梵路身側三分處,便被一股怪力吸住,插不過去也拔不出來。

而後白梵路五指一收,只聽铿锵一聲,那兩柄劍同時斷裂,在三人之間身前落如枯葉。

“你!”

兩名朔北門弟子駭然驚呼,眼看着那些斷劍竟突然憑空飛起,如同無數銀镖,朝他們反彈回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也太匪夷所思,二人根本閃躲不急,就被這些銀镖擊中,但卻沒有沒入皮肉,而是隔着一層靈力被掀翻,整個人飛将出去。

砰砰!砰砰!

轉眼只見那二人被釘在樹幹裏,一上一下,動彈不得。

而那兩身蓑衣,早碎得稀爛。

作者有話要說:白小路:我很大度,我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我不和狗計較。

作者:我交着你這個“狗”砸充滿了濃濃的愛~意~嘞白小路:禁言!

雲狗湛: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

作者:此處應有配樂。(無視禁言)

白小路:……為啥要安排我聽心聲,我明明不是心理醫生。

作者:可憐可憐崽吧,不然他這存在感咋刷啊我可太難QAQ雲狗湛:(大眼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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