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岑睿頓覺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唇瓣上移,卻碰到了個突起之物。
愣了一下,仔細摸了遍,才想起這應是上次他在帝陵時受的傷。她知他傷勢不輕,卻不知這傷痕竟如此猙獰兇險,與心室僅有毫厘之差。無意識地撫摸着疤痕,岑睿眼眶酸脹得厲害。
“沒事了。”傅诤握住她的手指按在心口,扶着她的腰手不動聲色地潛向她腿間,亵褲底端已微有濕意。幾乎是在霎那,岑睿從傷懷中回了神,雙腿因這陌生的侵入感攏緊了腿,恰将亵玩在她腿間的手夾了個正着。
“……”岑睿的腦子已熱成一灘糨糊,全然随着身體本能而來,恍惚間她聽到傅诤哄着她道:“乖,放松點。”她不做主的腦子尚沒有反應,雙腿已慢慢松開,任他一寸寸拉下亵褲,又任那只不安分的手試探着觸碰。
粗糙不适的觸感讓岑睿輕哼了聲,傅诤立即停下了探索。這反倒讓她更覺得難堪,扭了□子,忍耐地催道:“你,你動一下。”她的意思是想要他快快停下。
顯然傅诤領會成了另一種意思,輕笑一聲,兀自摩挲着撩撥她,引得岑睿溢出聲低吟,從那處迸發出來的j□j順着小腹一路蔓延而上,讓她口幹舌燥,空虛且煎熬。好歹早年也是風月之地的貴客,對這情/事多少有些了解,岑睿摟緊傅诤咬牙切齒道:“你再這樣,我就翻身在上面了!”
傅诤臉黑了一黑,他本憐惜她初嘗人事,強自忍着欲.望撩撥她,一心想讓她一會好受些,倒成了他的不是了。小白眼狼!傅诤低下眼,看兩指上已是晶瑩濕潤,指尖竟還隐隐拖了條靡靡銀絲,餘下的那點自制力土崩瓦解。
掌起岑睿的後腦,輕咬着她的唇:“有些疼,你,且忍着點。”手抄起她已癱軟如泥的腰肢,沉腰挺進。
岑睿一貫覺着自己是不怕疼的,可當傅诤進入時她竟差點哭出了聲,太他大爺疼了!
傅诤看着她咬白了的唇,縱他疼得也很是厲害,也舍不得再動,忍着一頭薄汗抱起岑睿,一遍遍親吻、撫摸,揉揉捏捏,猶豫道:“若是疼得厲害,便停了吧?”
岑睿小臉煞白煞白的,聽出他的口是心非,心裏一邊泣血一邊罵着禽獸、禽獸,臉上卻硬擺出副視死如歸的壯烈之色:“都到這了,還怎麽停!我沒事……”
她雖這般說,傅诤仍是與她溫存了好一會,見她絞得不再那麽緊了,才緩慢地埋深了進去……
都說這是人間極樂事,岑睿極樂沒體會多少,痛楚卻體驗了個十成十。行至後來許是痛得麻木了,她擰緊的眉漸行放松下來,随着傅诤出入漸快,不自覺地哼了出聲。從透過晃動燭火她看見傅诤布着細汗的臉龐,輕喚了聲:“傅诤……”忽因他動得快了些,那尾音驟然飄了起來,帶着幾許纏綿勾人的意味。
傅诤輕促地喘息着,放緩了速度,将她如獲至寶般地緊貼在懷中,臉頰磨了磨她的頸窩,逸出聲滿足嘆息。
岑睿換了幾口氣,雙手緩慢地環過他的腰,壞心眼地用腿纏住了他。這番動作讓傅诤險些失了控,好在及時穩住了身體,在她光滑脊背處輕擰了把,低笑:“磨人。”
興至極處,岑睿抽搐了下,一把抓緊傅诤的背,深吸了口氣,而傅诤卻猛地脫離了她的身子。
Advertisement
她伏在枕面上歇息了好久,半晌歪過頭,緋紅着臉吞吞吐吐道:“你何必呢……大不了讓張掖送碗避子湯來。”
傅诤勻勻吐息幾回,拉起地上的薄毯連着岑睿将兩人一同蓋上,側着支起身,不慌不忙地抹去粘在她頸邊的淩亂發絲,擦了擦她臉上的汗珠。看她自覺地往自己懷中縮了縮,唇邊笑意深深,拍了拍她背:“那東西傷身的很。”話僅說了一半,咽進去喉嚨的那一半是,以後對孕事也不好。
岑睿想不到傅诤已深思遠慮到日後子嗣的問題,枕着他的臂迷糊了會,蹭了蹭:“渴……”
溫香軟玉在懷,傅诤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聽她的嘆了口氣,起身去倒了杯水來。托起岑睿才喂了半杯就不喝了,他看了眼睡意缱绻的岑睿,一口将剩下的半杯喝完,擁着她睡下。
真躺下了,岑睿反倒沒什麽睡意了。對着牆壁胡思亂想了會,聽得背後的呼吸聲漸行平穩安定下來,極為小心地轉過身來,卻正對上傅诤凝視她的深眸。心咚地猛跳了下,乍然劍兩人如此親密無間,她的心理建設還沒有做好,很有點鴕鳥心态。
傅诤卻是一派淡然從容,雖說今夜這一步打破了他原本計劃好的步驟,但從回京那日起他就已經決定不會再對岑睿放手,不論早晚,她終會是屬于他的。
“你不累麽?”岑睿做了回鴕鳥,看傅诤始終不說話,只得逼着自己開腔。她一身骨頭都快散了架,說出來的也是有氣無力,軟綿綿的。
傅诤看着她故作平靜的神色,強抑着笑意,聲音壓得低低的:“其實我還可以更累些。”
“……”禽獸!牲口!岑睿看着神清氣爽的他含恨咬被角,咬了一圈後,腦袋熱度退卻了些,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傅诤,捏起他的下巴道:“太傅侍寝有功,愛卿想要朕賞你些什麽呢?”
62【陸貳】傾訴
“陛下當真要賞臣?”傅诤指尖繞着她的青絲,懶懶将她望着。
岑睿看着他餍足自得的模樣暗罵了一句,笑得兩眼成了條縫:“朕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太傅伺候有功,自是要賞的。”學着那風月場裏的浪蕩公子哥在傅诤臉上擰了一把,揩了個小油。
傅诤瞧着她吊兒郎當的模樣,憋着笑意:“什麽都賞?”
岑睿財大氣粗地點頭。
話在腹裏兜了幾個圈,傅诤暗嘆一聲,将岑睿拉回到自己身邊:“陛下都已經把自己賞給臣了,臣實在想不出再讨些什麽。”一手将岑睿松散的中衣攏緊了些,一手繞在她背後摟緊,厮磨着她耳廓:“不若陛下,再賞臣伺候一回?”
“……”岑睿額角一跳,恨不得再咬上他一口,她現在渾身酸痛難忍,他竟還開得了這個口?枉世人皆稱道首輔傅诤儒雅斯文,哪知這厮就是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傅诤哪舍得再折騰她一回,擁着岑睿笑鬧了兩句,聽着殿外更漏聲便想哄着她睡了。大婚次日,她還要趕早去接見他國使臣,又是一番勞累。不想岑睿埋在他臂彎裏眯了會,又将話題扯了回來:“我是想着把首輔之位重賜給你的,謝容始終是燕王的人,我用着不放心哪。”
傅诤正将她的長發束于一處,晾在枕外,閑然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現在朝裏的局勢未至我要插手的地步。”況且謝容的心思或許已非當日那般了。
“說起來你是怎麽說服謝容坐這個宰相的?”岑睿眼都睜不開了,迷糊着問道。
傅诤手一頓,撚着她發絲不語,良久道:“世人皆有所求,謝容也不例外。我只不過給了他一個想要的機會而已……”
平和的鼻息聲拂入耳中,傅诤語聲一頓,低頭一看,岑睿已枕在他懷中安然睡去。即便睡着了,一雙手不忘緊抱着他的胳臂,身子蜷成一團,一動也不動,模樣極是乖巧。傅诤看得窩心,扶着她的腰将她小心地挪了個更舒坦的位置,擡手舒了舒她的眉心,方閉上了眼。
岑睿的話缭繞在他耳邊,首輔之位于他雖是可有可無,但該有的打算卻是該付諸行動了。
第二日,岑睿果真被迫起得很早。窗外天色微蒙,已穿戴整齊的傅诤坐在塌邊,看着她動作尚有些別扭,心中一動問道:“是不是身子還有些不适?”
岑睿眼都睜不開,反應了個半天才悟出他話裏的意思,險些從塌上掉了下去。臨在塌邊被傅诤一手撈了回去,她摸摸鼻子:“還好!”便要彎腰去拿素絹,一擡胳膊,抽了筋,頓時疼得眉一皺。
打腫臉撐胖子!傅诤瞥了她一眼,将她按回榻,從她手裏抽過素絹:“別動。”低頭解開岑睿的中衣,面不改色地将素絹一層層裹上。
岑睿止不住紅了臉,卻沒有抗拒,任他将絹帶裹好。又拿來衣裳替她一一穿上,動作流暢而自然,梳發間傅诤有條不紊道:“時間不早,你先去前殿應付使臣。回頭記得用熱水泡一泡,緩一緩乏。”
岑睿嗯嗯一連應下,整理腰帶時忽然道:“這不是我昨兒的衣裳?”
傅诤淡然道:“我讓來喜取來的,莫非你想穿着昨日的禮服,讓所有人都知道昨夜你沒在皇後的含元殿歇下?”
“……”那不是代表來喜知道她和傅诤同床共枕了一夜麽?!
出暖閣的時候,來喜默默地低頭跟了上來,沿路一直沒吱聲。
岑睿不自然的神色稍稍松動,便聽來喜以一種惋惜痛心語氣道:“要是太傅大人能生個小皇子該多好!”
“……”
┉┉ ∞ ∞┉┉┉┉ ∞ ∞┉┉┉
接見他國使臣是件很勞心勞力的事,尤其是恭、晉、鞑靼這種複雜多變的三角關系。岑睿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處事原則,一進太極殿就周旋在兩國之間,她非常慶幸晉國派來的容澤也是個和稀泥的高手。不明內裏的人,表面一看,喲,世界很美好,三國領導人相處得還挺和諧的嘛。
岑睿聽着容澤粉飾太平的連篇鬼話,捂了捂隐隐作痛的胃,這貨是謝容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吧。
恭國皇後娘娘的親爹圖可思汗是個粗人,草原簡陋的文化教育讓他對容澤那一套天花亂墜至多聽懂了一半。兩人雞同鴨講,居然還能扯上個半天,雖然大多是:
“你他媽回去後對你老子說,闫志山那一帶的地盤老子要定了!”
“可汗,您看之前你我兩國在元朗開放的雙邊集市生意興隆,是否有意再開一座城來?”
恭國官員紛紛擦擦後頸的冷汗,一個是披着人皮的小狼崽子,一個本來就是頭中年狼主,想一想,自家陛下除了在銀子上刻薄了點,對咱們還是挺不錯的嘛。善良又可親,也不是個動不動就要人腦袋的暴君……
恭國臣子越想越感動,擡頭去看龍椅上岑睿,卻見着岑睿津津有味地看着容澤和圖可思汗打嘴炮,一點都沒有插手勸和的意思,看那表情更恨不得兩人當場打起來。
……
其實,我們的陛下才是最可怕的人吧。恭國朝臣默默流淚。
坐在首位的謝容看着岑睿沒多少正形的坐相,心事重重。而另外一端的魏長煙兀自垂眼喝着茶,對殿上争執充耳不聞。
散了席後兩國使者各自随恭國陪同的官員自由活動,岑睿想起傅诤的叮囑,便要溜達回去泡個熱水澡。不料才出殿,來喜附耳與她說了兩句,岑睿咦了聲,容澤見她去做什麽?
圖可思汗已先一步去見他的寶貝女兒武昭了,岑睿沉吟片刻,道:“請容澤殿下去麟德殿。”
岑睿到的時候,一抹雍容華貴之影倚立在水邊,岑睿挑一挑眉:“三皇子?”
“陛下。”容澤不卑不亢地行了個揖禮,說得話卻非那麽客套蜿蜒:“我是來找陛下做樁買賣的。”
入了夜,傅诤入了養心殿,便見岑睿抱着卷書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以他對岑睿的了解,經了昨夜一事,她少說也要躲自己一些日子,所以當來喜尋來時不免詫異,随即明白過來定是今日太極殿中發生了什麽。
“你來了?”岑睿聽見響動,眉頭仍是揪得緊緊的,往旁邊挪了挪,給傅诤騰出些位子:“容澤今天找過我,要我……助他登上皇位。”
傅诤對這個消息沒有一絲意外,一坐下,一片香軟入懷,心笙一漾,斂了斂心思:“條件?”
“如果他登基為帝,恭晉結永世之好。”岑睿往他懷裏一挨,閉上眼喃喃道:“這話說出來是荒唐了些,國與國之間只有利益哪有什麽情分可談。雖然我也知道與他交易無意是與虎謀皮,可他說了一句話,卻叫我動了心。”
傅诤輕揉了揉她的太陽穴,另一只手幫她松着頸項與肩膀,淡淡問道:“說了什麽?”
岑睿睜開眼,目光凝結在傅诤素白清減的臉上:“他說,有朝一日,若我有難定鼎力相助。你知道麽……從我坐上這個皇位起,沒有一個時辰是睡得踏實的。就像一個人站在懸崖邊,時時刻刻都能一腳踩空掉下去。我心裏總是在擔心,卻又說不上來到底在害怕什麽。”
這些話埋在岑睿心底太久,好不容易尋到了個人傾訴出來,停停歇歇竟說了有小半個時辰。待她說完,整個人似徹底松懈了下來,看着一言不發的傅诤,略有些赧然道:“我是不是太唠叨了?後來你回來了,就安心多了,至少覺着自己不是一個人了。”
傅诤眸眼幽深,雙臂環住岑睿将她用力抱緊,吐出一句話:“沒有,是我不好。”如果他能與她早些重逢,如果他能更早地明白自己的心意,如果他能察覺到她這些忐忑與不安……
岑睿受了一個大驚,自己的話居然把傅诤打擊成這樣了?手從傅诤腋下穿過,反抱住他使勁順毛:“你別多想呀,我只是想表達一下我覺得與容澤這個交易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畢竟算是多條後路。”
兩人相擁良久,傅诤平下心緒,道:“晉國太子為人心狠手辣,處事不擇手段。若他日後繼位,不成暴君亦非良主,對恭國百害而無一利。容澤此人雖奸猾狡詐,但在晉國民間聲望甚高,素有賢名。對比一下,後者是個更适合拉攏的對象。”
岑睿還是頭一回聽他用“奸猾”這麽具有感j□j彩的詞語來形容一個人,撲哧笑出了聲,一腔愁悶煙消雲散。
傅诤聽她笑了,心裏寬松些許,慢慢道:“晉國權局尚不明朗,你不必與他交惡,也不必立即正面答應他。只管示個好,暗示他恭國不會與晉國太子聯手即好。”
“嗯。”岑睿歪在他懷裏膩了會,聽見來喜在外咳了一聲,坐起身那一本正經道:“今夜朕要去皇後那,就不臨幸太傅大人你了。”
“……”傅诤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樣,抿抿唇,出其不意地攬下她脖子,擡頭吻了上去。
┉┉ ∞ ∞┉┉┉┉ ∞ ∞┉┉┉
翌日,晴光潋滟,上林苑內旌旗如林,岑睿率領百官在獵苑招待兩國使者。鞑靼與晉國皆崇武輕文,故而恭國禮部特意制定了一系列的游獵活動來豐富兩國使者們的外交生活。
岑睿的騎射是由魏長煙一手教的,談不上高超,但射兩只鹿、獾,不丢恭國臉還是可以的。深居簡出的傅诤今日也難得出現了獵苑中,一身銀白緊致的騎裝,清爽飒然,惹得一片咂舌贊嘆之聲:
“太傅大人竟有這般英姿勃發的一面!”
“可惡!我家小女兒上個月才和隔壁定了親!”
“喂喂,侍郎大人你什麽意思?我家小兒雖比不得太傅大人,但配令嫒還是綽綽有餘吧!”
“綽綽有餘你個頭啊……”
岑睿馭馬在前,禁不住側首看了傅诤好幾眼,一顆小心髒正蕩漾在,忽而一道粗犷男聲炸響開來:“女婿啊,我想和你讨個人啊。”
63【陸叁】和親
岑睿默默揉了下被震得發疼的耳朵,轉過頭來時臉上已攢上了笑容:“敢問可汗屬意的是誰?”
在不遠處,象征性騎着馬兜圈的一幹恭國大臣神色各異,這劇情走向不對啊!心裏不禁敲起了小鼓,猜測被這草原之主看上的是哪家倒黴閨女。
圖可思汗本不大喜歡岑睿這個女婿的,因為在他看來中原的男人多半長得娘娘腔,人也免不了娘娘腔,尤其是岑睿這般生得格外秀弱的。但他的閨女喜歡啊,在他跟前把恭國這小皇子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今日看他在馬上露了兩手,可汗勉強給岑睿打了個八分,說話也不多顧忌,搓了搓手直白道:“昨兒我去阿昭那,看到個徐氏女子甚是心喜。阿昭的額吉去了,我草原正缺一位闕氏。我聽聞那姑娘出身你們大恭的名門望族,我願以草原最隆重的禮節迎娶她。”
“……”徐相爺一口老血湧上喉嚨,本相是想把侄女嫁給皇帝,可沒想嫁給鞑靼的皇帝啊!
岑睿手中缰繩倏地勒緊,坐騎吃痛嘶號一聲,斂去心裏不悅,輕拍了下馬頸安撫下它,一臉平靜對圖可思汗道:“此女非尋常女子,是我身邊女官,領正四品官職俸祿,與朝中官員并無二般。”
圖可思汗誤解成另外一層意思,以為徐知敏是岑睿的寵姬,故而不舍割愛。虎目一瞪,一掌拍在岑睿背上粗聲道:“女婿!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她在你跟前不過是個四品女官,跟了我可就是草原最尊貴的女人!你若真是寵愛她,難道這筆帳還不會算麽?!”
岑睿現在深深了解到容澤與這位草原汗王溝通的艱辛困苦了,撫了撫額,這個老不休的,一大把年紀了還肖想年輕姑娘家!
正想着該如何說服她這老丈人放棄這一不切實際的想法時,圖可思汗看岑睿百般猶豫,臉拉了下來陰沉沉道:“我将我的寶貝阿昭不遠萬裏嫁來恭國,你們中原人有句成語叫‘禮尚往來’,難道女婿你連這點誠意也回應不來麽?”
周圍忽地陷入一片靜凝之中,岑睿的表情仍是淡淡的,而一直注意這邊動靜的傅诤卻看出她是動了怒,而現在絕不是與鞑靼撕破臉的時候,尤其是旁邊還有晉國使節在。
馭馬往前兩步,卻有一道利影橫插在他之前,魏長煙單手持弓,馬背上已搭了不少獵物,咧嘴一笑:“本侯久仰汗王騎j□j絕之名,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向汗王讨教一二?”長鞭輕擊馬臀,七分恭敬三分傲然道:“馬背上可不是談女人的地方。”
“哼!哪來的無知小兒!”圖可思汗尚未發話,他背後一個武士策馬而出,高聲道:“對付爾等,豈用我家可汗出馬?!我與你較量較量便是。”草原使節中一陣騷動,紛紛表示對此話的贊同,更有蠢蠢欲動者想要上前。
圖可思汗對魏長煙起了興趣,叱道:“烏恩你退下!”上下打量了番魏長煙,哈哈笑道:“你個小子我喜歡!女婿,這是哪家個小狼崽子?”
岑睿瞟了眼魏長煙,笑笑:“此乃是我朝衛陽侯也,是個不懂禮數的,讓可汗見笑了。”假惺惺訓了魏長煙兩句,順水推舟打發他去陪圖可思汗打獵了,一顆心暗暗松弛。
傅诤看着魏長煙落在岑睿身上毫不避諱的眼神,蹙一蹙眉,行至岑睿身側低聲道:“沒事吧。”将才他瞧着圖可思汗那一掌下去,約是不清。
岑睿單手按了按肩胛,估計是淤了血,輕搖了下頭:“無妨。”吐出口氣:“幸好有魏長煙來打這個岔,否則我真不好當面回絕這個老色鬼。”
傅诤看她目光仍投在縱馬而去的魏長煙身上,心中說不出的不舒服,但與岑睿說話時沒顯露分毫:“大體當前,為了一人與北方失和不是智舉。”
岑睿看了他一眼,語氣略有僵硬地打斷他的話:“我不會讓知敏成為第二個龍素素。”
傅诤嘴唇動了動,徐相爺恰好駕着他的小馬駒噠噠一路奔了過來:“陛下!您可要憐惜知敏啊!”
兩人的談話就此中斷,待岑睿安慰了徐師那顆比黃連還苦的心,傅诤已不知去向。問了來喜,說是人被秦英請走了。剛才的對話算是不歡而散,岑睿心裏存着小疙瘩,便沒去尋他,自個帶着來喜沒事瞎晃晃。
“小世子!!”驟然一聲驚呼伴着兩個黑影蹿到了岑睿馬前,萬幸岑睿僅是打馬悠走,及時剎住了馬蹄。
奔來的侍衛一手一個按住兩個矮影,一擡頭看見馬上人,登時臉色蒼白:“陛、陛下?”
“誰家孩子?”岑睿沒有責備他,低頭饒有興趣地看着那兩個男孩,年歲皆是不大的模樣,一高一矮。高的眉目俊氣,已顯出少年人的英朗棱角;矮的粉團雪潤,憨厚讨喜,也不似少年那般謹慎規矩,睜着雙烏黑的眼睛直直看着岑睿。
“回陛下的話,這兩位公子是燕王府的世子。”侍衛跪着禀報,一邊催促他們行禮。
“不必了。”岑睿翻身下馬,細細端詳了兩人,捏捏小的臉:“叫什麽名字,剛剛傷到了麽?”
“回陛下,家父賜名岑珏,家弟名岑煜。”身為兄長的少年拘謹地行了個大禮,并悄悄把自己的弟弟往身後護了護。
“你們父王呢?”岑睿看着他小心警惕的模樣有趣的很,又想起今日似是沒見到燕王的身影,他人不在,怎麽放着兒子在獵場裏亂跑,也不怕走獸傷了他們?
“謝叔身體不适,父王去探望他了。”岑珏像個小大人一樣,一板一眼回道。
岑睿想起謝容确實告了一日的假,不過身體不适?她笑了笑,沒做計較,對那侍衛道:“照顧好小世子,回頭和燕王說讓他有空帶他們去宮裏轉轉,都是一家人。”
侍衛提心吊膽地應了個是,岑睿轉身離去,走出幾步尚能聽見個稚嫩童聲道:“皇帝叔叔看起來一點都不兇,比大伯父還要和藹。”
“噓。”
岑睿悠了悠馬鞭,這大伯父說的是岑瑾?
┉┉ ∞ ∞┉┉┉┉ ∞ ∞┉┉┉
帝後大婚,熱鬧了個十來天後,該上朝的上朝,該當值得仍得當值,各個衙門恢複到往日忙碌不息的狀态中。禮部尚書委婉而含蓄地向其他兩國使節表達了“喜酒也喝了,禮也送了,各位也該喂喂馬草打道回府了。”這幾個煞神多留一日,恭國上下就多一天睡不好覺啊。
容澤此行基本達到了他的目的,于是彬彬有禮地向岑睿遞了辭呈,兩人各懷鬼胎地對兩國未來發展進行了親切地交談,容澤拱一拱手“山高水長,來日再見。”
岑睿呵呵幹笑,去你娘的再見,帶着你的太子哥哥離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晉國皇子啓程了,草原那邊卻遲遲沒有動靜,岑睿看在兩家剛結了親的份上沒去催,反倒隔兩日便熱情地邀請圖可思汗來宮中賞樂品畫,更派了精通文墨的謝容形影不離地陪伴左右,終于她老丈人按捺不住過來辭行了:“女婿啊,你這裏太沒意思了!”
岑睿慚愧地表達了自家京城不好玩的歉意,再三挽留道:“阿昭甚為不舍汗王,汗王何不多留數日?”我大恭國詩書禮樂還沒觀賞完,你怎麽能走呢?
圖可思汗連連推拒,岑睿心裏才樂上,便又聽他道:“留是不留了,只是那日我對賢婿所言,賢婿可有了計較?”
“……”
岑睿失眠了,倚着塌長籲短嘆,百般思量後召了宮中十來名頗有姿色的女子前來,問道:“你們中可有人願去草原?”
女子們皆是容顏無光。
岑睿又慢慢道:“朕無心欺瞞你們,此行去了此生再無歸期。但若嫁去朕便封她為公主,以兩國的交情,對方定不會虧待你們。”
此言一出,其中已有人躍躍欲試。當朝天子不近女色,在深宮之中也不知要熬到幾時才能出頭,當即有人願意前去和親。次日,岑睿将那幾名女子的畫像送到圖可思汗處,結果又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明确言明,只要徐氏之女。
岑睿氣得把畫像扔了一地,這個老賊是吃準她恭國朝中無大将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找她要人!
更讓她意外的是,他日早朝,秦英出列上奏:“陛下,與北方和親一事已不得再拖延了。”然後有理有據地說了一通,明裏暗裏都在說為了個女子影響兩國交好絕非明君之舉,讓岑睿及早下決定,把徐知敏嫁過去。
岑睿冷道:“要靠一個女子保住我恭國江山,朕這個皇帝不做也罷。”
朝堂上一片靜默,無人敢在此時吱聲,尤其是和親的女子還是當朝宰相的親侄女。
“我恭國三軍将士英勇善戰,何曾畏懼過那些蠻子?”魏長煙譏笑道:“侍中郎說得輕松,可想過這傳出去我恭國在他國人前顏面何存?”
“戰亂一起,民不聊生。衛陽侯置無數北疆百姓的性命于何地?”秦英擲地有聲地質問道:“上兵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才為攻城。兩國相交,一味只憑蠻橫武力,只會兩敗俱傷而讓漁翁得利。”秦英袖擺一拂:“容我一句不恭之言,便不算那鐵騎之下有多少泣血亡魂,衛陽侯有多少自信能完勝圖可思汗十萬鐵騎?”
秦英聲勢淩人之态甚為罕見,魏長煙即要相駁,卻見滿朝文武依次跪下,異口同聲道:“侍中之言不無道理,請陛下早做決斷。”立着的僅是魏長煙及身後寥寥幾個武将,連徐師沉默一瞬,也緩慢跪了下來。
時間似乎被拉得無比漫長,許久,龍椅上的岑睿一字一頓道:“封徐氏之女為德懿公主,與塔塔爾部圖可思汗,結和親之約。”
“聖上英明!”山呼萬歲之聲振聾發聩,岑睿五指屈攏緊握着龍椅,骨節泛白。
下朝後,秦英奉召往禦書房而去,一腳才跨入一道奏折迎頭砸來,他不避不讓生生受了。
岑睿臉色陰冷:“是傅诤讓你這麽做的?”
64【陸肆】知己
“此乃臣一己所為,與太傅無關。”秦英腰杆挺得筆直,沒有一絲懼色。
“你放屁!”岑睿盛怒難抑,不顧什麽帝王儀态拍案而起,指着秦英破口大罵:“沒有傅诤給你撐腰,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連同百官當朝逼朕?!”言辭激昂間一口氣未接上,頓時咳得撕心裂肺說不出來話。
來喜守在外随時注意裏面的響動,聽到岑睿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喘,猶豫片刻叩了三下門勸道:“陛下,保重龍體啊……”
門豁然打開,秦英臉色鐵青:“快傳太醫!”
張掖施完針,岑睿仍陷在昏迷之中沒有醒來。徐知敏拿着帕子拭去沾在岑睿唇邊的血漬,哽咽着道:“陛下這是怎麽了?”
“陛下年少時受過重刑,後又中了毒,傷了根本,虧損了元氣。”張掖面色凝重,甚為不忍道:“她登基的這些年來,日夜操勞,心思揣得太重,終使憂思成疾。此次怒火攻心,一時氣竭不支,才暈了過去。”
徐知敏泛紅的雙眼禁不住落下淚來,握着岑睿的手泣不成聲。
來喜撩了簾子進來,看着緊閉雙眼的岑睿,踟蹰道:“太傅大人來了,說要見陛下。”
早朝之事,張掖亦有所耳聞,料想岑睿這個時候是不願意見傅诤的,便自作主張道:“告訴太傅,陛下還沒醒。”
“讓他進來。”岑睿虛弱無力的聲音輕輕傳來,人是醒了眼卻沒睜,手軟軟地搖了下:“你們都下去。”
傅诤進來的時候,岑睿倚着軟枕靠在床頭,雙唇幹枯蒼白,眸光卻清靜透徹。平平看了傅诤,又平平地轉走視線,那目光沒飽含任何責備或怨怪,卻平靜得叫人看了為之心涼。
傅诤靜靜在床沿坐下,掖了掖被角,看着岑睿憔悴的容色與單薄的衣裳,一陣陣心疼,口頭卻是責怪道:“怎麽穿得這樣少?”
“你擔心?”岑睿嘴角撚着縷笑,歪頭看着傅诤,幡然大悟道:“你一直都是這樣,以你認為的方式對我好。三年前如此,三年後還是這樣。我明白,你是為了我能做好這個皇位,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根本不想要這個位子?”
一氣說了這麽多費了她不少心神,嗓眼一癢便咳得停不下來。
支離破碎的聲音讓傅诤不禁緊緊握住岑睿的手,拍着背替她順氣。傅诤知曉岑睿現正處在氣頭上,說什麽也聽不進去。這一趟他本不該來,可當宮裏傳來她病倒的消息時一顆心到底沒安下來,一心只想着過來看一看她:“你有氣留着日後與我……”
勉強止住了咳聲,岑睿放下捂嘴的帕子:“讓我說完。傅诤你的心思,眼光太遠,手段太狠。而我只是個平庸人,我摸不清你的想法,也做不到你的無情。我一直努力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能追上你的步伐,和你比肩而立。可這個過程太漫長,犧牲的人太多……”她從傅诤掌心裏抽出手:“我累了。”
以前的龍素素,現在的徐知敏,将來還不知會誰從她身邊離去。岑睿從沒有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什麽叫做“孤家寡人”,大概又因疾病加身,這一切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俱疲。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徐知敏,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親手送走徐知敏的傅诤……
在來之前,傅诤已準備好來應對她的憤怒與質問,可他沒想到岑睿說出的是這一番話。所有的話語盤桓在傅诤喉頭,他想要解釋給她聽,但看着她靜如止水的臉龐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拿起一旁的衣裳披在她肩上:“養好身子。”便起身走了。
岑睿疲憊地合上眼,在傅诤踏出門前道:“這段時間朕往上林苑別宮靜養,便由太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