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吳菊軒

與原随雲交談,不得不說,是一個賞心悅目的事情。

對于這個江湖,一路行來,他收集了不少消息,自然知曉無争山莊有一位驚才絕豔的少莊主,只可惜是個瞎子。

莫雨卻不覺可惜,這個原随雲雖看上去滿身書卷氣,眉眼溫和,但骨子裏的驕傲卻不容任何憐憫。

原随雲的聲音不急不緩,他慢條斯理地與穆玄英講起姑蘇的風土人情,恰當地提出自己的建議,也講述一些音律上的小技巧。

垂下眼,莫雨擡手倒了杯茶,遞到穆玄英手上。

無論原随雲是個怎樣的人,無論本該身在太原的原随雲緣何出現在姑蘇——反正他口中所謂的視察無争山莊名下産業的借口,莫雨并不相信——只要不是對毛毛心存惡意,便足夠了。

接過莫雨遞過來的茶,穆玄英一笑,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莫雨,一杯則遞給了原随雲。

原随雲道了聲謝,眉宇間盡是溫潤笑意。

莫雨淺啜一口,淡淡道:“原公子不請那一位出來嗎?”

穆玄英面色微微一變,除了他們三人,他根本沒有感覺到二樓有其他人在。

原随雲面上笑容不變,道:“是原某失禮了。”

二樓隔間裏,走出一個手捧書卷的年輕公子。那人端的好相貌,比起原随雲的儒雅清俊,那人目若朗星,五官精致若好女。他一身白衣勝雪,不染纖塵,恍似方自九天之上垂雲而下。

他的神情有些冷淡,拱手道:“在下吳菊軒。”

穆玄英站起身,道:“多謝原公子招待,只是玄英與兄長初到姑蘇,仍有些事情尚未處理。我們就先行一步。”

原随雲見挽留無果,只道若是日後得空,清音閣的大門永遠對二人敞開。

穆玄英笑着道謝,轉身與莫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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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二人離開,原随雲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道:“那莫雨一身武功,倒是深不可測,幾可與那些老怪物相比。此人究竟是何出身,為何從未聽聞此人!”

化名吳菊軒的無花擡手,随意地撥弄了一下琴弦,冷淡道:“那個穆玄英也非等閑,我觀他氣色有異,應是身有痼疾。”頓了一下,無花挑眉看向原随雲,道:“金靈芝可曾知曉這二人的身份?”

原随雲嘆了口氣,道:“金靈芝私下裏認為這二人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但我瞧着卻不像。”

“這二人一身殺戮之氣,倒像是剛從戰場下來的。似金靈芝這般天真近乎愚蠢的人,斷然不能與那二人相比。”

“我倒想,親眼去看看此二人的風采。”原随雲語帶遺憾,但神情依舊淡然。

“聽聞,楚香帥是這二人的朋友。”無花嘆了口氣,道:“楚香帥英果然英雄人物,無論何人,他總是能交上朋友。”

原随雲挑眉,慢慢道:“大師可仍視楚香帥為友?”

無花面無表情地道:“雖然道不同,但香帥确實難得的朋友。”身為石觀音之子,即使當初接近楚留香是有意為之,但不得不說,楚留香确是一個值得相交的人。即便他不得不與之為敵,無花雖然沒有所謂的心裏掙紮,但仍頗覺可惜。

“哦?”原随雲唇邊噙着笑,手指開始撥動琴弦,撩起幾個簡單的琴音,卻與窗外的細雨相得益彰。只聽原随雲幽幽道:“大師對香帥如此贊譽,原某倒覺可惜了。說起來,今晨楚香帥、胡鐵花還有那個叫十一的男人随着李玉函和柳無眉來到姑蘇城外的虎丘。”搖了搖頭,原随雲嘆道:“不過是一個女人,那李玉函倒是個癡情種子。非但一擲千金,還将那些個老早就不行走江湖的老家夥都請來。”原随雲低低地笑了起來,“還有那費心自苗疆尋來的萬妙散功煙和費盡心思從将軍府調出來的三千弓箭手。大師覺得,楚香帥的命可夠硬?”

無花偏頭看向窗外,似乎透過雨絲看到了姑蘇城外虎丘山。他輕笑一聲,似是自語一般道:“明明是必死之局,為何貧僧卻覺得他命大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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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的細雨如煙似幕,莫雨撐着傘,與穆玄英一道向着南邊走去,漸漸的,路上行人漸少,青石路面變作蜿蜒的林中小路。

曲無容購下的那處房産便位于姑蘇的城郊,聽說原主乃是姑蘇一有名的經商世家,因其後代弟子經營不善,敗光了家業,連祖産都抵押出去。

曲無容見此處別致,價格亦是合理,便将此處買下。

當莫雨與穆玄英來到此處時,正見着一身白衣,身姿娉婷卻以白紗覆面的曲無容撐傘站在門外,而一身黑、棺材臉的中原一點紅則面無表情地杵在曲無容的身後半步處,跟個門神似的。

曲無容疾步走到二人面前,微一施禮,道:“公子,穆公子。”

中原一點紅木着一張臉,颔首。

莫雨随意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點頭道:“不錯。”

莫雨不讨厭聰明人,曲無容着實不錯。拉着穆玄英來到他們二人的卧室——是的,莫雨特地交待他們二人需要住在一間卧室裏,因為他需要随時注意穆玄英的身體狀況——偌大的外間裏此刻正擺着兩個冒着熱氣的浴桶,中間則隔着繪着山水魚鳥的屏風。

莫雨偏頭看向沉着臉仿佛在思考着什麽的穆玄英,無奈地撇嘴,擡手就扯下穆玄英的腰帶,扒下他身上微帶着潮意的外衫仍在屏風上。

穆玄英本在出神,在還不至于連自己被扒衣服都感覺不到。只是莫雨的動作太快,他傻眼了一陣,待得回過神的時候,裏衣都被扯開一半,露出小片因病痛而清減不少的胸膛。

穆玄英哆嗦了一下,整個人都精神了。他手忙腳亂地揪住自己的衣襟,整個人就像是一只受驚了的兔子一般,整個人往後一蹦,後腰重重地磕在了浴桶上,蒼白清俊的面容頓時一片扭曲。

好痛!

莫雨的臉色頓時變了,他一把扯過穆玄英,擡手便撩起穆玄英的裏衣,往他後腰處一看,見那片淺麥色的皮膚上紅了一片,臉當即冷了下來。他瞪着眼眶微微有些發紅的穆玄英,厲聲道:“你在想什麽呢!是嫌皮實了是不是!”

說着,莫雨一巴掌糊上了穆玄英的後腦勺。

于是,澡沒有洗成,穆玄英被莫雨揪着按在床上,扒了上衣。莫雨将祛淤的藥物塗在紅了一片的地方,用上《易筋經》中正平和的內力,用力地揉。

等到穆玄英泡在已然換好熱水的浴桶中時,他整個人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

見穆玄英慢慢地令水波浸過胸膛,下颌,到了最後僅剩下個鼻子以上的半張臉在水上,莫雨嘴角一抽,道:“還在疼?”

水面上泛起一連串泡泡,那是屬于穆玄英模模糊糊的聲音:“沒唔……”

狐疑地看了穆玄英一眼,莫雨轉去了屏風的另一邊。

穆玄英的目光,不自覺地就飄向了那裏。

當然,隔着屏風,至多僅能夠看到一個輪廓。看着屏風上逐漸堆起來的衣物,穆玄英的臉越來越紅,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只覺得即使隔了個屏風,他不自在極了。

就在穆玄英越發坐立不安,腳趾在浴桶底下蹭了又蹭,嘴張了又張,十分想要說自己洗完了的時候,他聽到莫雨道:“那個原随雲或是吳菊軒,你不必理會。無論他們抱有什麽目的,我會處理的,毛毛只要專心休養便好。”

穆玄英沒有說話,他垂下眼,不得不說,他有些累了。

重生前,重生後,六百年前,六百年後,這天,這地,這江湖,依舊如故。

有人的地方,便有紛亂,便有江湖。

穆玄英忽然有些想念落雁峰,想念他的叔父,翟叔叔,可人姐姐,月姐姐……他抿了抿唇,低聲道:“雨哥,我們……我們還能回去嗎?”

“自然可以。”莫雨篤定道,頓了下,他補充道:“想要回去,毛毛就得先養好身體!”

“哦……”

兩人正說着話,一個白團子破窗而入,“啪嗒”一聲撞掉桌上的杯盞卻不減來勢,跌跌撞撞地奔向了莫雨。

發絲半濕的莫雨擡手,無比精确地将那團白色抓在手心裏。

穆玄英吓了一跳,忙道:“雨哥,怎麽了?”

“無礙。”莫雨攤開手,卻見掌心處一只體型與麻雀仿佛的白色鴿子正挺着肚皮做昏死狀。

莫雨:“……”

片刻後,莫雨以着無比輕柔的聲音緩緩道:“只是一只誤入此處的蠢鴿子而已,一會兒拿到廚房中,來一道紅燒乳鴿,如何?”

那只正挺着肚皮的小鴿子立刻蹦了起來,精神抖擻的撲扇一下小翅膀,黑豆兒似的眼睛精神奕奕地看向莫雨,稚嫩的鳥喙張開,發出一連串“咕咕”的聲音。

懶洋洋地靠着浴桶,莫雨随手将額前半濕的頭發捋到腦後,道:“楚留香又惹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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