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夏語螢：律師真的有這麽忙嗎？

每年的10-11月，是我們律師行業全年最忙的時候，一開始沈庭遠是很理解我的工作的，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在他旁邊吹了風，那天竟然可憐兮兮的跟我鬧了個小情緒：“小蟲子，你怎麽可以這麽忙，比總統還忙……每天都在等你來，可最近也老是不見你來……律師的工作真有這麽忙麽……”

雖然我聽出來了，他是撒嬌的意味居多，可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他解釋清楚我們這種行業的工作形式和規律的：“你這只大青蛙，雖然我不是總統，但是我是真的很忙……我一有時間就已經盡量來陪你了，我也很無奈呀……”好好安撫了下沈庭遠的情緒後，我開始對他娓娓道來，為什麽我這樣忙，時間都去哪兒了……

為了提高說服力，我沒有先描述自己現如今的工作狀态，而是先給他找了篇關于我們這種行業的網文給他先看，然後再和他細說我最近的工作安排和節奏。

那篇網文大概分為了四個部分剖析我們律師的工作的：

第一，工作性質。律師的工作性質是什麽？

一種智力的抽象服務，這裏包括兩個含義：一個是時間是我們唯一的産品基礎，我們仰仗着時間；一個是律師行業的本質是服務業，我們的工作是圍繞顧客的需求的，我們時間的耗費也是根據顧客的需求而來。

我們每一天的時間是有限的，而一旦接手一個案子，不是朝九晚五，完成今天的工作量就可以了。案子自有它的邏輯與特性，要完成它，就得圍繞它去轉，去花費時間，去排擠掉自己生活的那點可憐時間。

比如，完成一個完善的交易合同，也許客戶的要求就是明天要，那怎麽辦？資料查詢、交易梳理、溝通交易節點、起草合同、修改完善合同，一系列的工作都需要花費時間，而我們只有今天的時間去完成，我們除了把生活的時間紮紮實實的扔進去，還能怎麽辦呢？

另外，鑒于我們是律師，我們的朋友、同學、親戚，朋友的朋友、同學的同學、親戚的親戚，這個三次方的關系，總會有很多人打電話咨詢問題，而我們可以選擇不花時間去接聽嗎？

第二，工作流程。很多人認為律師的工作輕松，好像坐着、想想問題、喝杯清茶、吹會兒空調，就可以很快寫好東西、把錢掙了。這只有不願付錢的顧客才會這樣去想，也只有不負責任的律師才這樣去做。

我們的工作流程其實複雜得難以想象。

比如寫一份合同，我們首先事先得和顧客溝通，這個交易的性質、內容以及他的真實想法；然後，我們根據這個交易的性質與內容，做好資料收集工作；我們還得參與整個合同的談判，了解對方的意圖，了解雙方的條件，等等；還得提出交易模式的選擇建議；接下來，還得草拟合同，經雙方核查和修改，還得做好合同條款的解釋；最後，在反複的修改和磋商之後，我們才可以完善最終的交易合同，雙方簽字後，合同的起草工作才完成。合同不是閉門造車，悶頭自己寫寫那幾千字就可以了，真正的功夫，在那幾千字之外。而這個流程下來，無不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第三，工作狀态。我們每一個案子的每一個步驟，其實都不是律師可以掌控的。我們受制于當事人對時間和地點的要求。

比如合同的談判，我們無法去為當事人決定時間和地點，也無法決定每一次談判的時間範圍，我們被動的等待，又主動的工作。我們為此就得東奔西跑，時間也被割的七零八散。

比如一天工作的15個小時，我們工作的時間是不集中的，也許這個小時在辦公室草拟合同，完成後，雙方當事人并不急于碰面讨論，他們也許就約在2-3個小時後的另外一個地方，而這個地方車程是1個小時。我們的時間就被這樣割裂得亂七八糟，或許，我們集中的工作時間只有9個小時，但是完成這9個小時的工作，我們得花上15個小時。

我們無法預料顧客的需求，但是顧客的需求卻需要及時滿足。顧客的安排會突然發生變化，或者顧客突然遭遇重大的事件，這都需要去及時處理。甚至，下班、休假期間，顧客都會有問題需要及時解答。你不會知道你的電話什麽時候會響，但是一響之後，你就得去回答。這給人的印象就是，為什麽你這樣忙，半夜三更都有電話響。可是沒辦法，拿人錢財、□□，律師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甲方都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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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工作效率。為了節省出時間來安排我們的生活，律師唯有提高效率。

我們的工作效率固然可以提高，比如可以提高寫作的速度，提高思考的速度，提高資料收集的速度。可是，有個效率，我們無法去改變。這就是，律師的工作內容受制于其他部門。

比如，取證你再勤快，你都受制于政府機構的辦事效率；領取法律文書，你得受制于法院工作人員下樓的速度；去辦事的路上，你受制于公共交通的擁擠程度；去做一個談判，你受制于顧客雙方的辦事習慣。我們可以改善我們自己的效率，可是，我們無法改善我們自己以外的效率，而律師工作的開展，也同樣依賴那些我們無法預料、無法改變的那部分人與事。

律師，一個看起來美好的職業，可背後的悲催難為人知。律師為什麽這樣忙？你以為誰想這樣忙？！誰不想多花時間陪陪家人，和朋友聚聚，或者看看書，發發呆，旅旅游，可是，縱使我們提高了效率，有時也是一聲嘆息。所以啊，不是我們為什麽這樣忙？而是，為什麽給我們的事情會是這樣！哎，天下風雨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這簡直就是我們律師工作的剪影和寫照，後來跟沈庭遠說了，他也就能慢慢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