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帳下鴛鴦不相親
想來許久未去鳳承殿,慕容策趁着今夜除夕再次鼓起勇氣去了,冷冷清清的屋子,還有冷冷清清的燈,沒有半點的除夕之氣。
他去時,門沒有關,而屋裏的玉清風坐在爐火旁看書,安靜的屋子卻不聞瓊殇的聲音。
他也沒多想,還以為這樣很好,至少沒有人可以打攪他。
伸手敲門。
他不知如何稱呼他,怕叫他清風他會生氣,幹脆,什麽也不叫了。
“門沒有關。”玉清風頭也不擡的說道。
裹着厚毛裘的慕容策明白,便進屋将門給關上了,邁步過去。他覺得這裏冷,沒有溫度,也不知玉清風是如何過下去的。
如若他現在讓他搬出這裏,或許,他就不會冷。
“這裏很冷,你還是去殿裏住吧!”看着連身體輪廓都帶着冰冷的玉清風,慕容策猶豫了片刻終還是說不出來了。
也不知為何,從讓他留下開始他很害怕玉清風生氣,然後,一走了之。這麽多年都撐過來了,現在,他不能讓他生氣。可玉清風已經不再稀罕他的關心了,就像此刻,他還是那樣端端坐在那。
“你的身體從未暖過,自然會覺得很冷。”玉清風淡漠道。
其實,真相只有慕容策自己明白,從前,就算是不披披風騎馬在雪裏他也不冷,他可以用內力驅寒,可如今,他沒有那能力了。
“難道你不覺得冷嗎?”
很冷嗎?玉清風暗自問自己,起身将書放好,轉身才看慕容策。白羽毛裘,将他裹得嚴實,看他臉色也不好,似乎很冷。可這屋子并不冷,窗子關着,爐火燒着,他披着厚毛裘還覺得冷。
看玉清風打量自己,慕容策沒什麽不自然,只立在那。
“宮中有人說你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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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小病。”準是那些看到的人傳的,可,慕容策撲捉到一點信息,那就是玉清風一直還是關心他的并沒有完全的撒手不管恩斷義絕。
玉清風過去随意倒了杯熱茶,這是槿濃給他熬的姜茶,說是驅寒暖身的。他本不喝,想扔了,卻給忘了。
這會兒自然的倒了一杯,轉身遞給慕容策。“瓊殇晚上怕冷,我便給他熬了姜茶,恰巧他今晚出宮去了。既然你來了,沒什麽能款待你,喝杯姜茶吧!”
冰冷空洞的眼睛,冒着熱氣的姜茶,慕容策看了一眼,擡手欲要揮開,可他還是接過喝下了。
想起玉清風端着茶杯哄瓊殇喝茶,慕容策心裏直泛惡心,更多的是痛苦。
玉清風收了杯子,轉身入了寝房,這裏邊也有一個燒的很旺的火爐,甚至,在床上還有兩個暖婆子。
“瓊殇不在,你今晚就陪我睡吧。”
玉清風立在床邊,掀開鋪着的被子,将放在外側的一個暖婆子挪進去,便立在那。
慕容策進來,看着他立在那,便過去給他褪衣。
玉清風沒有說話,慕容策給他褪衣并非稀奇事,這是他該做的,先前也如此,那現在就繼續。
褪完衣,玉清風自己上了床,撐着頭斜躺在裏面,空出的位置就是留給慕容策的,剛好是另一個枕頭的距離。
見他取下毛裘,玉清風伸手拿到了床上,擱在裏面,然後繼續看着。
只有玉清風一人,慕容策也沒什麽好遮掩的,迅速褪完,才上了床,睡在很暖和的地方,腳那邊似乎有個很暖的東西,伸腳碰了碰才知是個暖婆子。
玉清風攬過被子給他蓋上,卻未着急入睡,而是一手撫摸着他的臉一手撐着頭也不覺累。
這種撫摸撩着慕容策的心窩,癢癢的。
“你若是有瓊殇一半聽我的話,或許,我就不會讓他再給我找個小倌回來。”
這話聽得慕容策一驚,不敢置信的看着邪氣十足的玉清風。
“那晚,你若是不鬧你的脾氣一走了之,也許,每天晚上睡在我右邊的就是你了。可我現在忽然改變主意了,皇上這般人物能陪我睡我三生有幸,不過,皇上你得自己自吟一次,讓我看看,是瓊殇做的好還是你?”
“玉清風,你知道你說的什麽話嗎?”他就算與他鬧,可他還是鳳淵的皇後,他不曾打算真如朝臣所願貶他入冷宮另立新後,只希望少添點錯。但,他怎麽可以豢養瓊殇還要再養一個?
再則,對自吟之事他不拒絕,起碼,可以睡在一起。
“我知道。不過,你做是不做?不做明晚就別來了。我要看皇上夜夜流光四彩,嬌嗔豔壓群雄,怎麽?不願意了啊?”
“我做,但你不要再帶小倌進來。”
“好啊!做的我滿意了,你就在此地連續住一月。”
“嗯。”得到承諾,慕容策就放松了,只是,他今晚。伸手慢慢劃去。無意間還是想要逃避玉清風的眼睛,微微側開頭。他與玉清風一樣都不喜歡做這種事情,就算是再遇到他之前,也很少動手,根本就沒有欲念。
“算了,我不想看了,我想睡覺。”雖然有被子擋着,什麽也看不見,但是玉清風覺得似乎他不但能看見還看的很清楚,心中只覺惡心,厭惡的阻止他。
抛下一切的慕容策被玉清風如此無常驚得停下,不敢繼續,難道他現在都不能做他吩咐的事情了嗎?冷冷的燈火落在他那蒼白的臉上,更是襯出他的弱氣,雙眸含着凄霜。
玉清風沒有立刻躺下,而是依舊保持那個姿勢看着慕容策,冷冰冰的吩咐道“閉上眼睛,半盞茶的時間睡着。”
對于慕容策,在這寒冷的夜裏他怎能入睡,即便在新建的晉陽宮裏的暖和被裏他也睡不着。今晚,他躺在玉清風的身側,觸手可及,然而他什麽也不能做,甚至,連叫他都開不了口。
他想蜷縮身子取暖,可最後的自尊讓他收起了可笑的想法,垂眸謝退滿屋燈火還有除夕的熱鬧,一個人寂寥地等待黑暗的侵襲。
也不知是如今身子的崩潰還是白日操勞,慕容策很快的睡着了,只是眉頭沒有展開,依舊帶着憂慮。
安靜的人看着真像是死人,淺薄的呼吸,蒼白的臉色,沒有血色的嘴唇,而唯一能看出他是慕容策之處只因除了慕容策之外便沒人可以這樣躺在他身邊。
“咳咳!”慕容策睡了沒多久,就覺得冷,這冷讓他又開始咳嗽,只是睡的太沉,咳完後繼續睡。身子朝着暖和的地方去。
沒睡的玉清風取過剛才擱在裏面的毛裘搭在他身上,再将暖婆子放到他腹部,将他的手放到暖婆子上面。慕容策感覺到暖和便抱緊了那東西,微微朝裏面移動了一些。
揮袖熄滅所有燈火,卸下帳子躺下去。
床上的兩人之間隔着距離,到了半夜,慕容策再次朝裏面移動,靠着暖和的身子安安靜靜的睡着。
夜裏,慕容策咳嗽過幾次,嚴重的一次直接醒了,微微起身緩了一會兒,自己給自己運氣調節。
舒服些時,轉頭在黑暗裏看着玉清風。玉清風晚上睡覺很沉,一直能睡到第二日辰時末【九點】才醒,夜晚若非情急之事也不會醒,踏實的像是木頭。
看了片刻,慕容策受不了被子外面的寒冷,又鑽進了被褥之中,側對着玉清風的背躺着,如若此刻他伸出手保住玉清風也不會被發現,就算他醒了權當是習慣使然。可,慕容策還是收了手,他答應了玉清風就應該做到,不能得寸進尺。
打了個冷戰,往身上拉被子,不慎摸到融融的東西,覺得奇怪就多模了一下。摸了會兒便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正是他的毛裘,被玉清風擱在床裏面的,現在,卻出現在自己身上,那只有一種可能。
猜測到這,慕容策涼涼的心有了點溫暖,将毛裘往玉清風身上移動,小心的批好。
這眼皮綱要落下時,也不知玉清風是不是因為習慣的問題朝他懷裏去了,他的身子很暖與慕容策的成了反比,慕容策沒有拒絕,伸手攬着他,心一下子踏實了許多。
也只有在睡着的時候,玉清風才會安安靜靜的,不鬧也不吵,甚至,像個嬰兒似的安穩,沒有冷清沒有煩惱沒有開心。
難得的機會讓慕容策舍不得睡去,怕醒後,又是他冷漠的臉和眼神。在他眼裏,他看到最多的是愛戀與炙熱的喜歡,看習慣了,如今,也無法适應他這樣。
因為生病的緣故,慕容策最後還是睡着了,只是後半夜都沒有再咳嗽,睡的也是很好。
玉清風睜開眼時,注意到情況,也沒動,只看了看天色。
現在,應該不早了,慕容策沒有去上朝。
伸手挪開他稍微有些暖和的身子,往裏面移動了些。
慕容策醒來時,時辰已經過了辰時,床上也只有他一人,但腳靠着暖暖的東西,他知道那是暖婆子,恰好自己雙手也抱着一個。頓時,覺得鼻子一酸,差點無法呼吸。
轉頭看向外面,也沒看見玉清風,正說時,屋外寝房外傳來了對話的聲音。
“公子,這是你要的姜茶,天冷,奴婢多熬了些。”是槿濃與荭魚進來送東西,這會兒槿濃正端着一壺姜茶過來,而荭魚端着換洗的衣物。
“擱在桌上。槿濃,你去找人将屋子裏熄掉的爐火換了,今晚在寝房多放一個,再那床被子過來。”玉清風一邊立在洗臉架子旁洗手一邊叮囑。
“好的,公子還有何需要的盡管說,奴婢全給你送來。”
“你先找人換爐火,剩餘的事情我叮囑荭魚便好。”
“那奴婢先行告退。”
待槿濃離開後,玉清風說道“荭魚,将衣物放下。去園子采點青菜,與陳皮一道熬粥,粥好之後将陳皮去了,迅速送過來。”
“好。那奴婢現将衣物放到寝房。”
“嗯。”
荭魚端着衣物進去,将衣物放到屏風裏的櫃子上,出來時,無意看見床邊多了一雙鞋子。當時一愣,她知道玉清風從宮外找了個小倌,日夜留宿在這裏,只是,昨日那瓊殇出宮去了。
她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可,她想瞧瞧到底是誰。在好奇心的促使下,荭魚邁開了步子過去,雙眼一直看着床上的人。
這剛剛走近,便瞧見了,吓得差點叫出來。還好她打小便在慕容策的府裏做事,規矩還是知道的,自然也培養了她們處事不驚的态度。這會兒,她只捂着嘴立在那,因為慕容策閉着眼睛,她就以為睡着了。随即心裏嘿嘿的笑,轉身溜走。
出去時,玉清風已經洗好了,她過去端水。“公子,熱粥要苦青菜還是小青菜?”
“苦的。陳皮不要放太多。”
“知道了。”荭魚調皮的笑了下就出去了。原來,皇上在這啊!難怪,要喝粥。
玉清風進去,也沒看,只朝着屏風那走去。
“醒了就下床。”
本來是準備多躺會兒的慕容策這會兒躺不住了,這幾天他也不上朝,想着多睡會兒,可玉清風話都如此說了,他也只好起床。
洗簌完後,慕容策坐在鏡臺前梳頭,不過,看到自己面無血色的樣子也只是将桌上的一根發帶系住了頭發擱在後面。
放下梳子,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
這就是我如今的樣子?有幾年了?
玉清風也不趕人,慕容策也沒說要走,雖說有些拘束但好歹沒有被趕,就自己坐在辛換得火爐旁的榻上抱着暖婆子想事情。而玉清風依舊做自己的事情,似乎慕容策根本就不存在。
渴了就喝槿濃送過來的姜茶,昨晚覺得惡心的東西,今早也不這麽覺得了。按照他對玉清風的了解,他從未煮過姜茶,所以,他猜想昨晚是他故意那麽說的。
心情有些轉好,靠在那迷迷糊糊的。
不消半刻,荭魚和一個宮女端來了熱粥,當行禮後,便盛給他喝。
看着慕容策坐在榻上,雙腿上搭着毛裘,懷裏還有個暖婆子,然後,頭飾簡單,又端着一碗粥,這樣看,她覺得這個人與之前大象不同。
瞧玉清風現在不在,荭魚打趣道“皇上,你現在真相一個小孩。”
慕容策不解,捧着熱粥看着荭魚,然後,看了看自己。因為覺得下榻去桌子那邊吃太麻煩,才會留在這不走不動。
“嗯。荭魚,你去晉陽宮告訴季公公,說朕在皇後這邊,讓他不要過來。”
“好。皇上你就慢慢吃,不夠還有,荭魚先去晉陽宮。”
荭魚走時不忘對一道來的宮女叮囑幾句,這才安心離去。
玉清風過來時,慕容策才吃了幾口。
“你早上也沒吃什麽,吃點吧。”慕容策忘了他們現在的關系,竟帶着點笑讓他吃東西。
玉清風淡漠的看了一眼,沒說什麽,卻也沒吃。
見狀,慕容策有些失落,端着碗一口沒一口的吃着。
“讓他把粥喝完,別剩着浪費。”看着慕容策沒什麽興趣吃東西,而那小鍋裏還有一碗的樣子,玉清風又開始命令了,卻沒直接對慕容策說而是請了找個宮女。
宮女為難的看向慕容策,這人可是皇上,她哪敢啊!
慕容策沒有不從,在他覺得,玉清風的命令現在必須得做,雖然的确吃不下。
等吃完沒多久,慕容策終于下榻了,玉清風也沒管他,而慕容策則出了屋子本想找個地方,哪知才走下階梯便吐了。
飯量的确不多,但沒什麽胃口,吃一點就是煎熬,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這一吐幾乎是将吃進去的全部都吐了出來,被屋裏暖氣暈出來的淡淡血色再次散去。
剛剛過來要問玉清風午時吃什麽的槿濃一見,忙的上前。
槿濃本是要打掃,讓慕容策進去,她讓人去找禦醫的,可是,玉清風出來了,雙手環胸靠在門上。
“讓他自己掃幹淨,只不過,吃多了而已不必大驚小怪,槿濃,去忙的你,禦醫也不用請了。”
“公子,這?”讓慕容策自己打掃,他可是皇上。而且,這人都吐了,已經不是什麽小事情了,尤其是一國之主的安危更是大事。
“他不是皇上嗎?那就以上表下,給百姓做個臨摹的拓本,勞則勞己。”
玉清風所處的位置比他們高,加之,他那莅臨高處的錯覺讓慕容策産生了些幻覺。
說完的玉清風自個兒進去了,也沒多說,而慕容策自己按照玉清風吩咐的将那打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