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黃昏娶妻,白日納妾,一整個白天金光瑤都在迎來送往,招呼親朋。
直至午宴過後,金光瑤才準備前往別院迎親。
他剛想回房整理儀容就被藍曦臣攔了下來,藍曦臣略為擔憂的問道:“阿瑤,我見你有些萎頓,可是心裏有事?”
金光瑤心裏咯噔一下,他以為自己僞裝的極好,誰曾想竟被藍曦臣瞧出端倪,想必二哥是時時關注着他,心中一暖,故作羞澀道:“是啊二哥,我,我覺得跟做夢一樣,我真的覺得這是一場夢……”若真是一場夢那該多好,夢醒了,就什麽煩惱都沒了,秦夫人沒有來找過他,秦愫也不是他的妹妹……可偏偏,這不是夢,哪怕他昨夜把自己的胳膊都掐的青紫,也沒有“醒”過來。
藍曦臣莞爾一笑,道:“原來阿瑤是緊張了,我和大哥都未成親,在這一點上無法感同身受,不知該如何勸慰。但是阿瑤,不必緊張,也不必害怕,我和大哥會陪你迎親,你要真是緊張的時候,回頭看看,二哥會在你身後的。”
金光瑤心中一動道:“二哥會永遠在阿瑤身後嗎?”
藍曦臣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會的,二哥會永遠在阿瑤身後護着阿瑤的。”
雖然二人說的并不完全是一個意思,但金光瑤卻真的得到了安慰。娶了自己親妹妹又如何,他們會做一對恩愛的假夫妻,阿愫在決定繼續成親的時候就永遠的站在了他這一邊。不光如此,皎若明珠的二哥也會支持他護着他,二哥和阿愫一般,從未輕賤過他,皆是真心待他,這已經足夠了。
想到此處,金光瑤發自內心的笑了,道:“二哥稍等片刻,阿瑤馬上就來。”
藍曦臣也是笑着點點頭,道:“去吧,二哥等你。”
看着閉上的房門,藍曦臣嘴角垮了下來,不知為何心裏有點空落落的感覺……
到了別院,秦家人情緒都不是太高,秦蒼業也是眼眶微紅,秦夫人的眼睛都哭腫了,但她的反常卻沒人看出來。自古成婚,都是婆家喜娘家悲,新娘出門前還要哭嫁,在衆人眼裏秦夫人不過是太舍不得女兒的正常之舉,不值得過多在意。
秦氏長子秦慎親自将秦愫背了出來,二人一同拜別秦蒼業夫婦。
三拜過後,秦蒼業聲音略為沙啞道:“光瑤啊,我這女兒就交給你了,你,你可別委屈了她……”
可憐天下父母心,除了這場鬧劇外,秦愫可真比他幸福萬倍不止。
金光瑤鄭重道:“岳父岳母放心,我定然不會讓阿愫受一丁點的委屈。”
秦蒼業紅着眼點了點頭,秦夫人再也忍不住,掩着帕子哭了出聲。
作為妹夫,金光瑤也要跟秦愫的三個哥哥見禮。秦愫大哥秦慎重重的拍了拍金光瑤的肩膀,什麽都沒說。老二秦忻則揚了揚拳頭威脅道:“要是你對阿愫不好,當心我揍你!”
老三秦悅趕緊拉住他道:“二哥你說什麽呢!妹夫,別跟二哥一般見識,他就這樣!”
金光瑤趕緊道:“豈敢豈敢。”
秦悅又道:“不過,你得好好待我們我們阿愫,她可是我們的心肝寶貝!”
金光瑤滿口應了下來,秦慎又是一言不發的背起秦愫送入花轎,而後秦氏三兄弟騎馬護衛在花轎兩側。
金光瑤騎馬走在最前,聶明玦、藍曦臣和金子軒并排策馬在他身後,鞭炮過後,新人起轎,繞城環游。
日光漸漸熹微,蘭陵城卻燈火通明。金光瑤清楚這面子不是給他的,而是金光善給秦蒼業的。金子軒之所以能來,也是金夫人給秦愫的面子……
有些心酸的回過頭去,只見藍曦臣含笑對他點點頭,心中的那點酸澀立刻消失不見,金光瑤再度翹起嘴角,沖人群拱手示意。
回到金麟臺,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正好吉時已到,該拜堂了。
金光善和金夫人,秦蒼業和秦夫人端坐在高堂,紅蓮攙着手握喜綢的秦愫行禮。金光善難得對金光瑤露出來笑臉,金夫人則是對着秦愫微笑。秦蒼業已經調整好情緒,只是秦夫人還在抖動肩膀。
金夫人安慰道:“阿若放心,阿愫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定然不會讓她在金麟臺受委屈!”說罷還斜睨了金光瑤一眼。
秦夫人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她這兩天仿佛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
金光瑤含笑垂首,并不難過。他知道,金夫人最終點頭,也是存了借秦愫拿捏他的想法。
三拜已過,新人送入洞房,賓客由藍曦臣和金子軒代為接待。
分明是一片熱烈歡喜的紅色,大紅的喜字,大紅的床褥,大紅的龍鳳喜燭……這新房是金光瑤一點一點布置起來的,他無法給秦愫一個如金子軒江厭離一般鋪張奢華的婚禮,只能用這種方式彌補一二。只是,這一切都仿佛變成了一雙雙輕蔑的眼神,嘲諷着他的自以為是。原以為是老天開眼憐憫自己十多年的苦和痛,補償自己一個溫馨的小家庭,誰曾想這竟是一個更加苦痛的開端。
幸而,他們知道的雖晚但還不算太晚。
不,幸而那天秦愫未去赴約……
揮退所有侍女仆從,連紅蓮都沒有留下,金光瑤看着頂着蓋頭端坐洗床的秦愫,嘆了一口氣,鼓足勇氣上前揭開蓋頭。
秦愫那平時不施脂粉的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不得不說,若論顏色姿容,秦愫遠勝過江厭,不過,心思比家破人亡的江厭離還要單純些。細細看來,這張臉竟真的與金子軒有那麽一點相似,與他也是有一點相似。
金光瑤苦笑,原本以為是上天注定的夫妻相,誰曾想竟是血脈在叫嚣。又忽而想起曾經聽到的流言:金子軒與江厭離退婚後,金夫人本想親上加親撮合金子軒與秦愫,但奈何郎無情妾無意,只得作罷。
這一刻,金光瑤惡狠狠的想,若金夫人真的撮合成了,秦夫人是去找金子軒哭訴還是選擇跟表姐坦白一切?不,她不敢,告訴了金子軒,他一定不顧一切的跟金光善對峙;告訴金夫人,她定然私底下找金光善鬧個人仰馬翻。到時候,這個秘密就守不住了,金秦必定決裂,以秦蒼業的脾氣,不是金光善死就是樂陵秦氏滅族。秦夫人可有三個兒子,她真會犧牲他們來“挽救”秦愫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假設。他只知道,秦夫人選擇犧牲他來成親秦愫,秦愫卻是選擇站在他這一邊……
不論是夫妻,還是兄妹,這樣就夠了,自己一定會好好對待秦愫,哪怕有一天她愛上了別人,他也會成全她,即使丢掉最後的臉面。
秦愫此刻面容極其平靜,眼神如平淡的死水蕩不起一點漣漪。這倒有些出乎金光瑤的意料,秦愫仿佛一夜長大了一般,在這晴天霹靂降下來的時候雖有些癫狂,卻沒有失去所有的理智歇斯底裏的嘶喊,甚至還鎮住了秦夫人。但是,金光瑤還是寧願她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不用接受黑暗的現實,不用如自己一般心裏苦成黃連面上卻要言笑晏晏。
唉,盡己所能的好好待她吧,畢竟是自家妹子。
秦愫起身,走到喜案前拿起一杯交杯酒一飲而盡,而後将另一杯遞給自己,金光瑤苦笑一下,也喝了下去。
二人相顧無言,過了一會,金光瑤道:“你歇息吧,我去外間。”
秦愫卻道:“你怕疼嗎?”
“嗯?不怕。”雖然自己忍疼你不會薛洋那個流氓,但也算是疼習慣了。
“正好,我怕疼。”
金光瑤很是不解。眼睜睜的看着秦愫把他拉到床前,拿出一張白帕鋪在上面,道:“落紅。”
金光瑤恍然大悟,從秦愫發間抽出一根簪子,注入靈力往自己胳膊上輕輕一劃,鮮血就滴在白帕上,問道:“要多少?”
秦愫想了想,道:“幾滴就夠,破身又不是生孩子,流不了那麽多血。”
聽着這故作老成的話,金光瑤只想笑,說得跟你生過孩子似的。
秦愫收起白帕,道:“你也別去外間了,今日太過特殊,莫要被人瞧出端倪來。我睡裏邊,你睡外邊。”一邊說一邊拉過兩床被子,脫了外袍就鑽到裏面的被窩裏。
金光瑤懂她的意思,進了外邊的被窩,幸好床足夠大,秦愫又翻身朝向內側,金光瑤緊挨床沿,兩人中間還空了好大一片。
沉默半晌,金光瑤道:“阿愫,對不起……”
秦愫悶悶道:“如果是成親這事,別說對不起,這是我的選擇,也是你的身不由己……”
金光瑤剛想勸慰幾句,秦愫又道:“若你做錯了事,該認就認。但若不是你的錯,不要亂認,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金光瑤:……
又一陣沉默後,秦愫道:“咱倆現在也算一條繩上的螞蚱,給你個忠告,離金光善遠點,別給他賣命,別幫他處理爛攤子,不然他遭雷劈的時候一定會連累你!”
秦愫這話說得極其平淡,連語調都沒有一絲的起伏,但金光瑤還是從中聽出了對金光善濃濃的、刻骨的恨意。他毫不懷疑,若金光善不是金氏宗主,若秦愫修為夠高,她一定活撕了金光善!
但這種恨意會害了秦愫,若有一天她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來,後果不堪設想。于是金光瑤警告道:“阿愫,他也是你的父親……”
秦愫騰的一下坐立起來,面容有些扭曲卻極力壓低了聲音道:“給你第二個忠告,認清現實,他從沒把你當兒子看,你是他随時都能舍棄的棋子,在他心裏比不上金子軒一個小腳趾頭!”
金光瑤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臉垮了下來,道:“你何必說得這麽難聽……”
秦愫道:“你這個人啊,撞了南牆都不一定回頭,若我說幾句難聽的話能敲醒你就好了。”
秦愫躺了一會,道:“咱倆已經不可能了,你那個絕不納妾的承諾也作廢吧,過段時間,納一個進來吧。”
頓了頓,又道:“紅蓮其實不錯,長得好,心眼也不壞,身強體壯,應該能生不少孩子。最起碼身世可靠,絕不是金宗主的滄海遺珠,你若喜歡,便納了吧……”
金光瑤不想談論這個話題,道:“快睡吧,明日還要敬茶,還要送岳父岳母回樂陵。”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