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秦愫尖叫着撲下金麟臺,若不是莫玄羽拉着她,估計也得摔個不輕。
藍曦臣在內殿等不回人,想着聶明玦的臉色心中十分不安,便走出來瞧瞧究竟怎麽回事。誰曾想竟看見了聶明玦踹下孟如松的場景,頓時大驚失色道:“大哥,你怎麽能對阿松下手!”
聶明玦也是傻了眼,他最恨欺淩弱小之人,沒想到如今卻傷到了一個無辜的孩子,縱然是無心,但過失已經犯下。
五十多級臺階,孟如松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失去了意識。
秦愫可以說是連滾帶爬地奔到孟如松身邊,顫巍巍地伸手要抱他就被縱身躍下的金光瑤制止。
“阿愫,別碰他,等大夫來瞧瞧。”
秦愫這才理智回籠,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怕是有骨折之處,貿然挪動只會傷及髒腑。
莫玄羽已經跑去叫族醫,秦愫則是跪坐在孟如松身邊掩口哭泣,金光瑤哀求地看着随之奔下的藍曦臣。
快速将孟如松的身體檢查了一邊,藍曦臣低聲道:“右臂有處骨折,肋骨無礙,只是,阿松摔到頭了……還是先将他送回房間再細診。”
聶明玦也一躍而下,想要湊過來看看孟如松的情況,卻被秦愫那憤恨怨毒的目光釘在原地,第一次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金光瑤看也不看他,與門生一起輕輕地将孟如松放到擔架上,用自己的袖口擦淨阿松耳中、嘴角流出的鮮血。
藍曦臣也無暇顧忌聶明玦,雙手翻飛間十來個傳訊金蝶往姑蘇方向飛去。“阿瑤放心,兄長回了雲深不知處,我讓他過來給阿松診治。”
金光瑤大喜。“若臨淵君來,阿松便有救了。”
秦愫流着淚對藍曦臣長揖。“多謝澤蕪君。”
藍曦臣有些不自在道:“阿瑤,你還是先把金夫人送回房找個大夫看看,免得傷了……”
“孩子”這兩個字他有些說不出口,剛才他看得真切,秦愫下樓梯過快,離地面還有四五個臺階的時候崴了腳,也滾了下去,雖說不是太高,但懷着孩子總跟平常不同,只怕動了胎氣。
金光瑤雖然覺得藍曦臣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他擔憂孟如松也沒去細想,發覺秦愫受傷後直接打橫将她抱起,也沒發現莫玄羽已經悄悄溜走,方向卻不是阿松的房間。
見人散幹淨了,藍曦臣再次長嘆一聲。“大哥,阿松跌得不輕,怕有性命之憂。金夫人懷有身孕,大悲大怒還摔了一跤……若兩個孩子都出了事,你讓阿瑤怎麽辦呢?刀靈能敵得過喪子之痛麽?阿瑤有多痛……”
聶明玦垂首道:“是我的錯,曦臣,只盼着退之能治好那個孩子。”退之便是臨淵君藍深的字,也是最後的希望。
藍曦臣轉過身。“大哥,你一直認定阿瑤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小人,我改變不了你的想法,但你好好想想,揭發買屍對他有什麽好處呢?得利者是誰?阿瑤會做這種蠢事嗎?”
聶明玦沉思不語。
藍曦臣搖搖頭,擡腳向阿松的房間走去。在藍深趕來之前,他必須吊着孟如松的命。
道不同不相為謀,或許結拜就是個錯誤……
藍深趕到的時候天空已經有了一絲亮光,金光瑤親自将他迎了進來。
“曦臣,宗主,你催命吶……”縱然修為高深,藍深也被那十來個金蝶金蝶鎮住了,以最快的速度禦劍趕來。雖說姑蘇與蘭陵離得并不算太遠,但這一氣不停地奔波也讓藍深有些疲累。
秦愫一見救星來了趕緊起身,卻忘記了自己的腳傷,站立不穩一下子撲倒在地。在藍深角度看這像是給他下跪的,想都沒想就趕緊閃身,驚駭道:“少夫人,萬萬不可,你我是平輩,斂芳尊又是曦臣的義弟,不可行此大禮!”
金光瑤趕緊将秦愫扶起,藍深也不與他們客套直接走到阿松床前,伸出三指探上阿松的手腕。
見藍深臉色越來越凝重,金光瑤和藍曦臣的心也越來越沉重,秦愫拉着金光瑤的袖子瑟瑟發抖。
“是誰這麽喪心病狂把一個孩子弄成這樣?這,不妙啊……”
秦愫再次放聲大哭。金光瑤急切道:“臨淵君,請你一定要救救阿松……”
藍深擺了擺手。“除了曦臣所有人都出去,不要弄出什麽響動,也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金光瑤趕緊将秦愫帶離房間,在房門關閉時突然回頭,只見藍曦臣和藍深已經忙活起來,瞧着藍曦臣專注的神色,心情總算平靜下來。
此刻門生來報聶明玦已經被金光善帶人控制起來,金光瑤點點頭道:“幫我禀報父親,待阿松病情穩定我便過去。”
見人走遠了,秦愫咬牙切齒道:“你這回打算怎麽辦?”
金光瑤低頭看了秦愫一眼,旋即冷聲道:“讓父親做主。”
苦等了兩個時辰後阿松的房門終于打開,藍深和藍曦臣的臉色都不好看。稍稍放下的心立刻提了起來,金光瑤急切道:“二哥,臨淵君,阿松他……”
藍深疲憊道:“性命保住了,但是……”
“但是?”秦愫的聲音充滿了恐懼 。
“我已經竭盡全力,但是小公子傷得不是地方,頭部有大量的瘀血。七日之內能蘇醒便不會有大礙,但你們要有心理準備,若是七日之內不醒……”
金光瑤顫聲道:“若是七日內不能蘇醒是不是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藍深道:“慢慢還是能醒,但是醒來後會成為一個……癡兒。”
五雷轟頂!
金光瑤呆愣愣地轉身看向同樣呆愣的秦愫。秦愫連哭都忘了,平靜得有些吓人。
“阿愫!”不詳的感覺湧上心頭,金光瑤趕緊扶住秦愫。“阿松會醒的,他不會有事的。”
秦愫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張了張嘴,下一秒一口血噴在金光瑤的胸前。
“阿愫!”秦愫坐在椅子上卻直挺挺向前栽,金光瑤慌忙将她摟在懷裏。
眼淚無聲地流出,秦愫的聲音卻無比平靜。“若阿松真的傻了……”
金光瑤堅定道:“我養他一輩子!”
“我就跟聶明玦聶懷桑同歸于盡!”
說完這句,秦愫再次噴出一口血,昏迷過去。
藍深摸着下巴難以置信道:“赤鋒尊幹的?!”
藍曦臣趕忙道:“兄長,快去看看金夫人,她可不能再出事了!”
藍深看向藍曦臣的眼神有些微妙,但還是秉着懸壺濟世的信念跟着金光瑤前往秦愫的房間。
藍曦臣也極其反常地跟了過去,此刻金夫人已經起身,她雖然不在意孟如松,但還是關心秦愫,也趕來看外甥女。
藍深又把人轟出去,只留下紅蓮打下手。
一炷香後,藍深慢悠悠地走出來,又慢悠悠道:“少夫人平素不忌口,腸胃失調,再加上這次悲怒交加才被刺激得吐血,我給開個方子按時吃藥,近期甜的、酸的、辣的、涼的都吃不得,也別讓她大悲大喜,養幾個月就好。”
金光瑤和金夫人連連道謝。藍曦臣上前一步道:“兄長,孩子沒有大礙吧?”
藍深被問得一愣。“什麽孩子?”
藍曦臣道:“阿瑤的孩子,夫人不是有喜了麽?”
金夫人眯了眯眼,金光瑤一頭霧水。“阿愫有喜?她怎麽可能有喜?”
藍曦臣也愣了,難以置信的看着金光瑤。
“曦臣,誰跟你說少夫人有喜了?少夫人沒有喜脈。”
“沒有喜脈?可是她當衆吐了,下人們也說她有喜了。”然後轉向金光瑤道:“阿瑤,你不是命人給夫人買止吐的酸梅麽?”
金光無奈道:“二哥,阿愫最近确實腸胃不好,經常吐。我想着嫂嫂當年就是吃酸梅止吐,才給阿愫買了同一家的梅子,你是不是誤會了。”
藍曦臣尴尬不已,心情卻放松了不少。金夫人則是哭笑不得,藍深也是深深扶額。“斂芳尊,越是腸胃不好越不能吃刺激性的東西,這跟孕吐是不同的。”
金光瑤深深一揖,“多謝臨淵君,我記下了。”又轉身對金夫人恭敬道:“勞煩母親照顧一下阿愫,我得去鬥妍廳一趟。”
金夫人點點頭,道:“你去吧,但要記着你是阿愫的夫君,也該護着她了。”
“孩兒知道。”
“阿瑤……”
藍曦臣剛想跟上,就被藍深拉住了。“曦臣,我有些話得私下跟你說。”
見金光瑤走遠了,藍深拉着他不放,神情也是鄭重無比,藍曦臣只能跟着藍深去“密談”。
藍深找了間沒人的屋子把藍曦臣拉了進去,又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番确定四下無人,這才清了清嗓子道:“曦臣,你也知道,我雖然喜歡聽八卦,但決不傳八卦……”
藍曦臣點點頭。誰都有點癖好,這位兄長的癖好雖然有些不雅正但因為嘴嚴從未惹出事來。“兄長,你要說的事情與阿瑤有關對嗎?”
藍深尴尬極了。“曦臣,這是斂芳尊的私事,我本不該向任何人提起,但我瞧着你對斂芳尊與旁人不同,他也信賴于你,思來想去還是告訴你的好。”
藍曦臣有些緊張。“阿瑤他怎麽了?”
藍深摸了摸下巴,醞釀了一陣道:“你跟斂芳尊說說,諱疾忌醫總是不妥當,有些病不是沒得治……”
藍曦臣大驚:“阿瑤病了?”
藍深道:“我知道這病難以啓齒,但是,唉。”
“兄長,阿瑤到底怎麽了?”
藍深卻問道:“斂芳尊與少夫人感情如何?”
藍曦臣垂眸。“阿瑤對夫人極好,他二人是仙門夫妻楷模。”
藍深道:“那為何他們成親多年沒有孩子,還要早早收一個義子?”
藍曦臣不安道:“興許是時機未到,或者金夫人身體不好。”
藍深又斟酌了一陣,臉色微紅。“曦臣,你也知道做醫師的難免與病人有肌膚觸碰,我剛才給金少夫人施針的時候發現她手臂上,還有守宮砂……”
藍曦臣瞪大了眼睛。“你是說……”
藍深嘴角抽了抽,硬着頭皮說了下去:“所以,是斂芳尊的身體有問題……”
快走到鬥妍廳的金光瑤連着打了七八個噴嚏。
蘇涉擔憂道:“斂芳尊,你徹夜未眠,還是先休息一會吧。金宗主決不會讓聶明玦好過!”
金光瑤搖搖頭。“有些事必須我親自去做,我和聶明玦也該有個了斷了。”
蘇涉又道:“那你也該梳洗一下,換件衣服……”
金光瑤看看袖口的血跡,又看看胸前的血跡,堅定道:“不必,阿愫和阿松的血不能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