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咫尺

沈長安放下了倔強,斂起了鋒芒,甘心俯身受責,如此情形可是承認了父子的關系?若是當真如此,那麽趙昱應該開心的,可不知這樣的情形為何會讓人這般想落淚——趙昱有些失神了,他以前也是這般待墨陽的,如今一如當初似乎并未有何不妥呀,可為何總覺會錯過什麽呢?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趙昱手中不停心底卻是越來越虛,可撐在桌前的孩子不也硬氣着一聲不吭嗎?大抵不會出事的。

趙昱手中長鞭又高高揚起——上一次這樣動手大抵也是十多年前了吧?說來也巧,好像挨揍的也是這小子?為的是什麽事?好像是他不肯習武來着?那時暗潮湧動,趙昱心系天下卻也在意這小子,若墨陽無力自保怎麽可以呢?……按着人一頓狠揍後怎麽樣了?好像就沒見這小子再去讀過什麽香濃軟語吧。

“額——”沈長安一聲痛吟把趙昱的思緒拉了回來,趙昱這才有些愣了,怎麽會這麽嚴重?按理說長安應該受得住呀……

沈長安終于自嘲地嚅動了一下嘴唇,到底是撐不住了啊,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這樣一身污血地倒在桌前,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成為那樣令人厭惡的人啊……

趙昱看到的是沈長安眼神迷離地在虛空中望着什麽,他趕緊上前搖了搖那個似乎沒什麽生氣的孩子,“墨陽?墨陽?”

沈長安也是漸漸恢複了意識,然後一臉痛苦地閉了閉眼,兩行清淚劃過了汗水打濕的臉頰,再睜眼時卻是手力虛浮地推開了趙昱,他吃力地撐起身子,“長安欠趙侯的這頓打可是還清了?”

“墨陽,你在說什麽?”你今日領的不是我趙家的家法嗎?趙昱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這個面如金紙的少年。

沈長安左手有些發顫地撐着桌面,右手從懷裏掏出了一枚兵符,“從此,沈長安再也不欠你什麽!”

趙昱看着這枚沾了些許血色的虎符竟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了——他在做些什麽?難道墨陽有心受這一頓打便是要同趙家徹底斷絕了?而他竟會以為……

趙昱手中沾了的溫熱液體似乎變成了烈火,灼得他每一寸皮膚都痛得入骨……

“墨,墨陽……”趙昱向前近了兩步,一伸手,手中血染的長鞭卻是分外刺目,一松手,長鞭靜靜淌在地上,有如溝壑——墨陽在那頭,自己在這頭。

“我不想再見到你!”沈長安偏過頭去,說完卻是脫力地即将倒下——趙昱趕緊上前扶住,觸手的卻是一片火熱?難道說墨陽從進門開始便一直是不适的?

趙昱忽然覺得懷中的人太輕了——怎麽會這麽輕?那日背起他時似乎還有些分量的……天吶!他竟忘了沈長安身上還有傷的?這孩子說的是不礙事,可他怎麽就信了呢!終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趙昱發顫地将人抱到了床榻之上,除去鞋襪,掀起後襟卻是一陣心疼——這小子就非要這麽倔嗎?明明傷還沒好,非要去跳什麽舞!明明舊傷複發了,卻非要死扛着不肯服軟嗎?

服軟?這孩子若是當真不肯服軟又怎麽會支開了所有人委屈了自己成全了這個不懂人心可貴的老頭子?若是當真不肯服軟,那日大獄之中沈長安便不會朝他行了父子之禮!原來,墨陽從未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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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趙昱到如今也不清楚沈長安于自己究竟算什麽,若說墨陽曾是刀劍,那麽沈長安是什麽?這個孩子是沈長安!為何他總是會忘了呢?他不該那樣打他啊!可這個孩子也是墨陽啊,墨陽怎麽會對他說“我不想再見到你”?終究是他逼得那個孩子再也不會是他的墨陽了……而他,也終究做了這無情無義之人。

趙昱朝門外喊了聲,“你們也不知道送傷藥來嗎?還真的退到百裏之外了!”趙昱氣郁,這幫沒腦子的影子!

正當趙昱急跳腳時,門忽地打開了——進門的是蘇文,他明顯是沒料到趙昱會在此的,待他見到地上的鞭子時也是眼神一滞,驚醒後又立馬向床塌上望去,幸好人還在吶!只是看到臉白如紙的沈長安後真想罵這老頑固一通!

“藥!”蘇文扔了過去,話裏實在沒好氣。

趙昱接過藥瓶走近了兩步,卻看見長安雙肩隐隐輕顫?難道這孩子又哭了?他們之間究竟算什麽?!

趙昱本想不顧一切按着人就上藥,可不想沈長安掙紮太猛,臉更白了——趙昱的臉也一下子白了,如今可算是□□裸的拒絕?那他又為何要送來兵符?

“若蘇文将軍日後與您意見相左,還望趙侯念在長安的份上多多饒恕則個,也不枉長安幾番相救的恩情。”沈長安聲音很輕,趙昱未聽完便已經不想再聽了——墨陽到底幾個意思?父子間的情誼只可以當作這樣的籌碼了?

“墨陽,你可知……這一次我選的是你。”趙昱望着榻上的人兒,心裏一陣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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