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水鄉
第四十三章 水鄉
山上的酒店很靜,仿佛遺世獨立。
宋襲在客廳跟兩個朋友聊了會兒天,收到酒店洗完送回的衣物後便回了房間。
地毯上倒映着一團黑影,他定定的站在門口,有種在與對方對視的錯覺。輕嘆了口氣,宋襲打着商量對它說:“時間不早了,我想要睡覺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老實點。”
影子自然不會有回應,宋襲拿它沒有辦法,假裝這東西不存在,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連續幾日神經緊繃,單憑下午那點睡眠根本無法讓他徹底舒緩。沒多久,人就睡着了。
門外,朝陽輕手輕腳走過來,他推開一條門縫,悄悄看進去,聽見了細微的鼾聲。
他回頭沖刑肖無聲的說了一句“睡了”,正打算合上門離開,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道立在床頭的黑色影子。
心重重跳了一下,朝陽猛地轉頭,仔細一看,原來是從窗外投進來的樹影。
今晚天上沒什麽雲,月光很亮,讓濃稠的影子變得斑駁,溫柔的覆蓋在青年的身上。朝陽輕腳走進去,替宋襲拉上窗簾,房間瞬間陷入了黑暗。
回到客廳,他坐到沙發上,眉宇間的愁緒濃重,“你說宋襲他到底怎麽了?”
刑肖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的确有些奇怪,神神秘秘的。”
朝陽:“剛剛在玄關的時候,我親耳聽見他在說話,可那外面根本沒有人。”
“說不定他只是在自言自語。”刑肖的胳膊伸過去,拍了拍發小的肩,“不會有事的。”
朝陽憂心忡忡的握着自己的手,點了點頭。
宋襲沉浸在睡夢中,對外界毫無所知,只感覺身體似乎被束縛,四肢被迫僵硬的貼在身側,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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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受一直伴随到他半夜醒來,睜開眼的瞬間,四肢又能動了。
宋襲懷疑自己可能是被夢魇住了,搓了把臉翻身下床,去衛生間上了廁所。提上褲子洗手的時候,他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
脖子上有一片紅色的痕跡,像被人用手掌按出來的。他用手揉了幾下,痕跡淡去,很快消失了。
滿腹疑惑地回到床上。大概是起來溜一圈的緣故,覺醒了大半,他閉上眼睛躺好,卻始終睡不着。他在心裏數着羊,快到一千只的時候,突然感覺蓋在肩上的被子被掀了起來。
宋襲沒睜眼,繼續維持着沉睡的姿勢。
被子越掀越開,很快就把他的肩膀露了出去。山頂氣溫低,微涼的空氣肆無忌憚的觸碰着他打開的肩膀上,立刻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宋襲沒辦法再裝了,快速起身的同時,按開了壁燈。
有團黑的,屬于成年男性的影子趴在被子上。
宋襲吓得險些喊出聲,轉瞬想起那是什麽,提着的心落了回去。他用手蒙住眼睛,疲憊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影子挪動,與青年落在被子上的影子合二為一。
對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宋襲徹底清醒過來,他深吸口氣,重新提高被子将自己裹好,躺了下來。
影子無聲無息地沿着被子的縫隙,貼着青年的後背鑽進溫暖的被窩。
宋襲:“……”他咬着牙道,“你能不能出去。”
影子屬性不明,誰知道是什麽怪物變的。只要一想到對方與他同蓋一床被子,宋襲就心口發涼,渾身的血液幾乎要凝固。
似乎是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影子縮小成十一二歲小孩兒的大小。它翻過青年的腰,陷進他的懷中,蜷縮成一團。
宋襲驚奇的發現,這東西觸感軟綿,暖暖的,有點像人形抱枕。
不由自主的用手捏了一下,心下感嘆,這還真是符合影子的屬性,可大可小,想怎麽變就怎麽變。
趕又趕不走,罵吧,影子可能也聽不懂。
宋襲憋屈地關掉燈,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影子散發着陣陣溫暖,就像是抱着蔣夙一樣,讓人産生了一種錯覺:自己還躺在林南鎮的那個潮濕漆黑的房間裏,厚着臉皮從小孩子身上汲取溫暖。
溫暖讓人漸漸放松戒備,催眠效果極佳。
後半夜宋襲再沒有醒來過,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要不是朝陽來敲門,他還能繼續睡。
洗漱過後,三人退房開車前往水鄉。
起初他們走的是高速路,道路兩旁是修整漂亮的綠化帶。大約在兩個半小時後,汽車下了高速,上了省道。
省道的路還算平整,偶爾有貨車經過。
宋襲瞥了眼身側,影子立刻親近過來,覆在他的腿上。他搖了搖頭,扭頭看向窗外。
馬路兩邊栽種着許多柳樹,微風輕拂而過,枝條絲縧一般飄動。這樣的景色看了沒多久,車輪下的馬路變得不平坦起來,車身輕微搖晃,偶爾還會颠一颠。
“怎麽走得好好的,成了土路。”朝陽坐在副駕駛,重新在導航上輸入目的地。
導航進入加載的界面,幾秒後,道路重新規劃。宋襲扶着座椅看過去,發現第二次規劃的道路與之前一樣。
朝陽納悶道:“沒走錯嗎,可我記得新聞不是說,全國去年就已将所有鄉鎮公路統一修整完畢了”
刑肖注意着前方路況,分神說道:“面子新聞罷了。”
汽車搖搖晃晃往前開了一段,一直注意着窗外的宋襲突然坐正。方才路過的那棵樹宋襲還有印象,那是當初他從中巴車上睜開眼,第一就看見的大槐樹。
大槐樹有個特點,樹幹上有個很大的凹陷,周圍還長着凸出來的大瘤子,怪畸形的。
“應該快到了。”宋襲不自覺地說出了口。
刑肖看了眼後視鏡裏,青年面色凝重,嘴唇緊抿,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着窗外。他轉眸掃向車外的車鏡,道路急速的後退,路旁的景物一晃而過。
“宋襲。”刑肖忽然喊了他一聲,“你在看什麽?”
宋襲眨了眨眼,回過神來,“沒什麽。”刑肖的目光充斥着探究的意味,為了讓發小寬心,他扯着嘴角笑了下。
刑肖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再說話。
如今的水鄉并沒有比恐怖世界的林南鎮熱鬧多少,街上人煙稀少,與那些打着古鎮旗號,卻滿是商業氣息的地方截然不同。
統一規劃的游客停車場內,只零零星星停了十來輛汽車。待兩個發小拎上包下車,宋襲站在小鎮入口,沖兩人招手:“這邊。”
入口處有個小小的資訊中心,宋襲從工作人員那裏買了三張通票,要來一張旅游區地圖。
地圖上标出了所有的觀光點,韓家小院、白家畫館、民俗館、名宿體驗館、祠堂……每一個地方宋襲都記憶猶新。
“走吧。”朝陽說完遞給宋襲一頂鴨舌帽,一只透氣口罩,“戴上吧,太曬了。”
宋襲将帽檐往下壓了壓,挂上口罩,假裝不認識路地照着地圖指示往前走。小鎮除了開門做生意的,住家院子基本都是木門緊閉,所以真正能逛的地方不多。
白家畫和民宿館等地沒有開放,給出的通知是閉館維修,僅剩下祠堂和一些傳統院落開放。
宋襲帶着發小直接去了祠堂,兩扇木門經過歲月洗禮,陳舊不堪,一些部位已經腐朽脫落。內裏守着一個中年男人,臉色晦暗,着裝方面還算整潔。
“參觀是嗎,先洗個手再進去。”這個要求非常奇怪,似乎看出游客的疑惑,男人木然着臉解釋,“祠堂是先輩沉睡安眠的地方,原本是需要沐浴更衣再進去的。”
言下之意,洗手算是程序簡化了。
刑肖嫌麻煩,想走,正要開口就見宋襲挽起了袖子,把手伸進了有活水流動的水盆中。
朝陽悄悄拽了下他的袖子,“你要是不想進去,可以在外面等我們。”
刑肖黑着臉,“算了,一起吧。”
宋襲先是繞着祠堂轉了一圈,無比肯定,這裏完全是另一座林南鎮祠堂,說它是一比一的複刻版也不為過。
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地變得急切,宋襲幾步便跨進那間擺放列祖列宗牌位的屋子。
牌位上沒有姓名,縱橫各22塊,算下來一共有484塊。就在他怔忪間,地上的影子緩慢延伸出去,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打翻了放在條案下面的箱子。
箱子外面沒有封條,裏面的東西瞬間跌了出來。
兩個黑漆漆的牌位。
宋襲怔住了,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屬于吳川和絡腮胡的牌位。
聽見聲音的中年男人從屋子裏沖了出來,焦急地蹲下把牌位塞進紙箱裏,臉色很難看,“誰準你亂動東西的!”
宋襲瞪了影子一眼,無辜道:“我一直站在這兒,不信你可以去查監控。”
中年男人拍了拍牌位上不存在的灰塵,不客氣道:“參觀完了就趕緊走。”
“我買了票,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宋襲裝出驕橫的模樣,抱着胳膊杵在那兒,就是不走。
中年男人恨恨地咬了咬牙,背過身去,把牌位輕輕放進紙箱子,又對着箱子拜了幾拜。
“大哥。”宋襲走到他背後,“這兩個牌位,本來不是放在祠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