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真的沒病14
第八十五章 我真的沒病14
“為什麽會這麽餓。”遠視眼往嘴裏塞了面包,茫然而疑惑,擡頭問招風耳,“我昏睡了多久?”
“一整天吧。”期間雖然有睜眼的時候,但看得出他意識模糊,說話哼哼唧唧。
遠視眼被噎了下,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還有別的吃的嗎?”他掌心下移,落到肚子上揉了兩圈,皮肉軟趴趴的,裏面仍舊空落落的。
跟他一起被拖入這個世界的行李箱裏,裝的都是土特産,能吃的已經都吃了,剩下的是需要加工的食品。
招風耳搖了搖頭:“你箱子裏能吃的都吃了,我的行李箱還在機場,有吃的也白搭。”
宋襲問他:“不能忍一忍?”
“好吧。”遠視眼恢複了正常,撐着地站起來,精神好了不是一點半點。
宋襲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燒果然退了。
“你們怎麽在這裏?”遠視眼把被翻出來的東西全部丢回箱子裏,看到拿包塑封的生食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強迫自己別開視線,望向宋襲和蔣夙。
“你不是病了嗎?我們下來照顧你。”說完,宋襲爬上了自己那張病床。
招風耳幫忙把箱子塞進櫃子裏,也上床蓋好了被子,見遠視眼定定的看着櫃門,他催促:“還愣着幹什麽,你身體剛好,還是早點睡吧。”
“哦,好。”遠視眼捂住自己的眼睛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團,背對着櫃子。
宋襲将一切看在眼裏,貓着腰,腦袋藏進被子裏跟蔣夙咬耳朵,“他為什麽總是盯着櫃子看。”
“想吃。”蔣夙靜靜感受着被子裏屬于兩人的溫度,心頭熨帖,閉上眼睛當場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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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襲傻眼,伸手戳了戳青年的鼻尖,然後是臉頰,毫無反應。
……睡得也太快了吧。
被子裏溫度高,憋悶,他将被子往下推,讓兩人的腦袋露在外面。
病房留了玄關處的小燈,內裏的光線偏暗,地板和天花板的四個牆角皆是黑的。宋襲睡不着,躺在床上數水餃。
等他數到一千三百四十九的時候,睡意來了。
意識剛要下沉,忽然聽見哐當一聲響。
宋襲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在房間裏看了一圈,一切都和閉眼前一樣,沒有差別。這麽一鬧,哪還敢繼續睡,他幹脆推開纏上來的蔣夙,抱着胳膊在床頭幹坐到天亮。
天邊亮起魚肚白,招風耳醒了過來,看見如老僧入定的宋襲驚了兩秒,蹑手蹑腳下床走過去,顫抖的把手指放到他的鼻下。
宋襲:“……活着呢。”
招風耳凝重的表情松緩,“還好還好,虛驚一場。”掃了眼宋襲的黑眼圈,“你後來一直沒睡?”
“沒。”宋襲實話實說,“本來打算睡的時候,聽到一些動靜。”
如今天亮了,屋子裏的一切變得清晰。遠視眼和招風耳中間的床頭櫃上有兩只水杯,櫃子裏是拉上拉鏈的箱子,而衛生間裏的牙刷杯子是塑料的,跟牙刷碰撞之後不可能發出哐當聲。
那麽半夜的聲音到底是從哪裏傳來的?
宋襲沉了口氣,“你去看看他怎麽樣了,是不是真的退燒了。”
招風耳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遠視眼的體溫,“退了,沒再發燒。”他想了下,問宋襲的意見,“如果張護士來問起他生病的事,怎麽說?”
“如實說。”宋襲道,“不讓她知道他病已經好了,萬一被推去搶救室、手術室,或者其他地方怎麽辦。”
招風耳驚恐,“難道發燒還要開膛破肚不成?”
“在這裏,一切皆有可能。”宋襲說完,跪在蔣夙面前伸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晃。
蔣夙睡得太沉了,身體懶散無力。宋襲無奈,只好貼過去,對着他的耳朵說:“我走了,你一個人慢慢睡吧。”
緊閉着眼睛的青年頓時睜開眼,眸光清明,仿佛剛剛睡着的不是他本人。
宋襲無語了,這辦法居然可以屢試不爽?
蔣夙撐着坐起來,随手将額前的亂發往後抓了抓,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正巧灑在他的側臉上。在這裏,一切事物都沒有影子,青年的臉被晨間和煦的光柔和,輪廓褪去往日的鋒利與冷冽。
宋襲看得怔愣,直到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才反應過來。
他壓下蔣夙的手,轉頭望向衛生間:“還記得昨晚沒做完的事嗎?我們繼續。”
“你們……”招風耳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悠,面色古怪,“沒做完的事是指……?”
“揭天花板。”宋襲拖着蔣夙下床,進了衛生間。
剛要踩上馬桶蓋子,胳膊被拽了一把,蔣夙越過他搶先一步站到馬桶蓋上。他身高體長,行動起來比宋襲更加輕松。
只見他手指微微一動,扣緊的吊頂板多了三條縫隙。縫隙越來越大,被徹底推開,蔣夙将整塊吊頂板卸下來遞給宋襲。
宋襲放好吊頂板,擡頭便看見蔣夙的腦袋已經伸進了那黑色的正方形孔洞中。
只見青年兩只胳膊上的肌肉繃緊,腰腹一起用力,輕而易舉地鑽進了吊頂層。宋襲緊跟上去,奈何個子小了點,力量差了點,怎麽也上不去。
蔣夙伸手把他拽上去,似笑非笑道:“哥哥體力有點弱,以後我幫你練練。”
以前是每天工作,現在是每天冒險,有閑暇時間鬼才會用來鍛煉體能,肯定是要躺在被窩裏睡大覺,宅在廚房裏研究料理。
宋襲趕緊拒絕,“你饒了我吧大哥。”
蔣夙挑眉,挪動胳膊和大長腿換姿勢。宋襲從他面前擠過,跪趴着往前移動幾寸,掌心蹭到什麽黏糊糊的東西立刻停下。
他點開手機照過去,掌心一片暗紅。
“夙夙,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麽。”
蔣夙避開懸吊的鋼絲繩擠到青年面前,鼻尖微微一動,“血。”
大概是太過濃稠,血已經成了漿糊狀。宋襲嫌棄地将它蹭到牆壁上,甩了甩手,往右邊轉去。靠着手機亮光,看見了很大一片暗色粘稠的血。
這些血尚未低沉幹涸,黏糊糊的滲在吊頂板上,粗略判斷,正好位于馬桶的正上方。
鮮血有拖延出去的痕跡,宋襲沿着痕跡往前爬,很快就被通風管道擋住去路。蔣夙的掌心貼到管道壁上,手指彎曲着在上面敲了兩下,裏面立刻傳來巨大的摩擦聲。
宋襲:“有人在裏面!”
蔣夙臉色微沉,突然拉住宋襲往後仰倒。只聽砰的一聲響,有東西從管道內往外撞擊,在金屬壁壘上撞出張大的嘴巴,瞪着眼的臉。
摩擦聲消失,凸在管道上的臉留了下來。
宋襲:“……”真·鐵頭。
兩人回到衛生間,招風耳正站在下面緊張的望向上方,見宋襲的腿從裏面伸出來,感激的伸出雙手去接人。
“你們剛剛在上面發現什麽了?我聽見哐的一聲,然後就是有人爬過的聲音。”
“ 上面有血。”宋襲望了眼蔣夙,青年利落的放下兩條腿,衣服被吊頂板粗糙的邊緣勾住,露出一片輪廓分明的腹肌。
蔣夙掉在吊頂板上的手松開,雙腿往前一蕩,穩穩落地。
他拍打着手上的灰,“通風管道裏藏了東西。”
醫院裏的工作人員只有必要時候才會出現,大白天的,除了襲擊“病人”的血衣女人,他們想不出還能是誰。
還有那天夜裏在停屍房內,天花板上也有重物拖過的摩擦聲。
宋襲覺得,兩者是同一個。
外面傳來塑料袋摩擦的聲音,三個人走出去,看見遠視眼也醒了,正用力撕開包裝袋,把裏面生的被煙熏過的肉拿出來。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招風耳大喊:“別……”“吃”字尚未出口,遠視眼已經張嘴咬下去。
他咬得相當費力,表情卻十分滿足,嘴裏發出類似于野獸吃食時的嗷嗚聲。
宋襲在他身上看到了最原始的對食物的渴望。
招風耳試圖從他手裏把熏肉奪過來,指尖剛伸過去,就被遠視眼一巴掌拍開,眼睛裏充斥着戒備和憤恨。
三人坐在病床邊,發愁地望着嗷嗷大吃的人。等到他吃完,宋襲問他:“飽了嗎?”
遠視眼打了個嗝兒,“還好。”
他用手背蹭掉嘴角的黑乎乎的油漬,“幾點了,怎麽還沒通知吃早飯。”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我覺得我還能再喝兩碗粥,吃點包子。”
宋襲:“……你肚子不脹嗎?”
遠視眼從床頭去過把眼鏡戴好,“不脹。”他沒覺得自己的行為異常,“從昨天到今天,快24小時沒進食了,我得一次把前三頓欠下的飯都補上才行。”
人的肚子就那麽大,再餓也不可能一次吞下三倍飯量。
蔣夙偏頭對宋襲說:“他病了。”
宋襲:“暴食症?”
蔣夙:“或許。”
“誰說我病了!我沒病!”遠視眼聽見兩人的話,氣不打一處來,指着蔣夙道,“你一個兩次經驗的新人,懂什麽,我只是覺得餓而已,我沒有生病,我不是病人!”
宋襲把蔣夙擋在背後,安撫道:“是我們的錯,我們瞎說的,你先別激動,冷靜點。”
招風耳憂心忡忡,擔心遠視眼的同時有害怕遭到牽連,不敢再靠得那麽近,隔老遠去扯“病友”的衣服,讓他坐回床上。
屁股一挨上柔軟的被褥,他再次看向牆上的挂鐘,“怎麽還不通知吃飯,你們快去看看,廣播是不是壞了。”
宋襲不安地看着鐘表上的時針,已經過了通知吃飯的飯點了。他搬了凳子去到擴音器下方,仰頭觀察,發現表示正常運行的綠燈是亮着的,表示設備沒有故障。
“沒壞。”他從凳子上跳下來,“可能是廣播的人忘了時間。”
走廊裏漸漸多了腳步聲。
等着開餐的人在廣播遲遲沒有反應後,開始忍受不住,準備自行前往食堂。宋襲他們在短暫的猶豫後,也加入了隊伍。
洪娜等人與宋襲、蔣夙彙合到一起,交換昨晚的情報。
洪娜:“龐郝沒出什麽問題,整個晚上憋着沒去廁所,也沒吭聲說話。倒是十點之後,我聽見外面的走廊裏有響動。”
宋襲:“什麽?”
洪娜:“就好像……有人拖着殘廢的下半身爬過。”
食堂裏,病人們堵在打飯窗口外。
玻璃牆內沒有打飯的阿姨,也沒有盛放菜肴的大鋁盆。鬧哄哄的環境下,更加沒有維護秩序的工作人員。
宋襲找了個還算臉熟的大叔,“今天沒人打飯?”
“沒,不知道是不是遲到了。”大叔肚子餓了,心情不好,扭頭沖旁邊撞了他肩膀的小年輕暴躁的罵了一句。
小年輕挺起胸躺,看宋襲也看着自己,以為他倆是一夥的,夾着尾巴說了聲對不起,跑去另一個窗口。
前面排隊的幾個人開始不耐煩,拳頭在玻璃上砸得咚咚作響,“喂,阿姨呢,怎麽還不出來打飯。”
“再不出來我們可就自己進去了!”
“趕緊出來,不出來我們就進去找食材自己做了。”
三個窗口外的人都在躁動,時間平靜的繼續流走。
轉眼,距離開飯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鐘。
被饑餓折磨的人們開始煩躁,有人懷疑,今天中午可能沒有飯吃了。
珍姐站上一張桌子,兩手擊掌吸引大家的注意,“大家靜一靜,喧鬧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大家不如安靜點,如果等到一點還沒有人出來打飯,我們就自己開門進去。”
“行,聽你的。”地上的人紛紛迎合,很給她面子。
宋襲和自己團隊裏的人找張桌子坐下,撐着下巴望着在窗口下靜坐的其他人。
坐飛機不像坐火車,一般大家不會準備太多食物,即便是點存貨,想必這些人也不願意大方分享出來,一定盤算着留到關鍵時候好續命。
半個多小時一晃而過,一點整,窗口內沒有人出現。
在珍姐的號召下,有人沖向通往食堂內部的鐵門。鐵門厚重結實,除非有鑰匙,單靠肉搏根本不可能撞開。
洪娜抱着胳膊看戲,冷聲嘲諷:“他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宋襲垂眸看了會兒地面,“我去趟停屍房。”
“我跟你一起。”洪娜低聲吩咐其餘四個老實呆着,踩着拖鞋跟上宋襲的背影。
沒幾步,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
“你是不是長在你哥身上了。”她好笑的打趣,這人雖然總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卻出奇的黏人,宋襲走哪他跟哪,簡直是只愛好跟腳的小奶狗。
“是。”蔣夙認真的回複讓洪娜好半天沒回過神。
望着已經越過自己的青年,她摸了摸下巴,眼睛眯了起來,“有點意思。”
三人各懷心思進了電梯,抵達負一層。
宋襲輕車熟路,打開手機屏幕走向躺着人的那間停屍房。
停屍房裏一片死寂,和前兩次一樣,每個人安安靜靜躺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身上蓋着雪白的布。
宋襲對洪娜做了個“噓”的手勢,手指在三個不同的方向個停頓一下,“兵分三路,去找食堂的打飯阿姨。”
洪娜比了個OK的手勢,想着自己沒手機,求助地望向宋襲。
宋襲想了想,用唇語說“稍等”,轉身去到一張停屍床前,将那人大腿側面的白布掀開,摸了兩下。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又緊跟着去掀下一個人身上的布。
連續搜了十幾個人,他找來兩個打火機。
于是洪娜用手機照明,宋襲和蔣夙一人拿一個打火機。
咔嚓,火機蹿起小小的火苗,印出一張白森森的男人的臉。宋襲快速蓋好白布,去揭下一個。
數不清到底揭了幾塊布,終于聽到了好消息。
洪娜:“宋襲,這邊,我這兒有一個阿姨。”
宋襲跨過去,手腕被拽住,随之便聽見蔣夙低沉的聲音,“我這裏也有一個。”
洪娜不敢把聲音提高,語速急了很多,“你來不來啊,再不來她就被光吵醒了!”
蔣夙抓着人不放,“先看我這邊。”
宋襲:“……”
看個食堂阿姨而已,怎麽看出了點争寵的味道。
宋襲順着蔣夙慣了,毫不猶豫地讓洪娜把布蓋回去,到自己這邊來。
蔣夙面前的人真是食堂阿姨,她眼睛閉着,呼吸勻稱,兩手交疊着搭在腹部,格外安詳。宋襲輕輕推她的肩膀,低聲喊道:“阿姨,起來做飯啦。”
這裏的工作人員具有同理心,較好相處,宋襲不怕把人叫醒後無法收場。
阿姨的睫毛顫了顫,睜開那雙吊睛眼。
看清來人,她臉上愠怒,“病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宋襲急忙蹲下去,兩只手抓着床沿,擺出弱勢的姿态,“阿姨我錯了,我知道我不該來,可是已經過了飯點了,所有病人都在等您打飯。我是代表他們來關心你的,怕你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錯過時間,沒去食堂。”
看着下方那雙誠懇漂亮的眼,阿姨臉色好轉一點,無情說道:“既然已經過了飯點,今天食堂就沒飯了。如果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你們就不用等,自己想辦法解決。”
她緩慢躺下,瞪向洪娜:“勞煩替我蓋一下。”
洪娜:“……”
洪娜替她蓋好白布,跟着宋襲出了停屍房。等背後的兩道門閉合,她呼了口氣,“她的意思是,以後沒飯吃的情況會經常出現?”
如果頓頓豐富的餐食是為了麻痹他們,眼下突然斷糧又是為了什麽?
疑惑間,跟在身旁的人忽然動了。
宋襲抓住蔣夙的袖子,“你去哪兒?”
“去對面的停屍間。”蔣夙把他的手從自己袖子上拿下來,捏在手裏,“找點吃的。”
宋襲這才想起,對面停屍房是儲藏食物的冷庫。
進了對面,三人立刻感覺到刺骨的寒意,本該閉合的停屍櫃全都被拉開了,寒氣從裏面一陣陣的往外冒。
他們絕望的發現,裝滿食物的停屍櫃全空了。
如果食堂持續不開飯,所有人将被餓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