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世界秘密的一角
第一百章 世界秘密的一角
被子裏熱烘烘的,有點缺氧。
影子沒有表示,他像一個迷你雕塑,保持不動是他的本性。就在宋襲再也憋不住,準備掀被子透氣的時候,坐在臉前的影子有了動作。
他起身站直,即便這樣也沒有宋襲的腦袋高。
蔣夙往前走了兩步,小手費勁兒的捧着宋襲的臉,彎下腰,把臉貼上去。
小小的,“啵”的一聲,影子親在了宋襲的臉頰上。
“這樣也可以嗎?”觸碰在青年臉上的雙手沒有撤開,蔣夙仰着小臉,“你說的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
大概是眼前的蔣夙太小了,像個拇指男孩,宋襲完全沒有被同性親吻後的窘迫和尴尬。指腹在自己臉上拂過,他笑了下,“當然可以。”他拎起影子,嘴唇湊近,轉念一想夙夙這麽小,他這麽一親還不得把人含嘴裏啊。
算了算了。
宋襲側臉,在蔣夙整個人身上蹭了蹭,“氣消了就睡吧。”
蔣夙被他安置在枕頭上,枕巾卷過來當了被子。可小朋友俨然不滿足現狀,宋襲明顯感覺到,壓在自己旁邊枕頭上的凹陷逐漸變大,緊緊貼在身上的被子因為另一個人的入侵而漸漸隆起。
高大挺拔的身軀側躺過來,将宋襲的被子支棱起來,後背空蕩蕩的。他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幹笑道,“不睡嗎?怎麽突然……”
“睡。”興許是變大了的緣故,蔣夙的聲音比迷你狀态更加迷人,附有磁性,宋襲有些适應不過來,他緊跟着就聽影子說,“想抱着哥哥睡。”
雖然是影子,宋襲卻能清晰感覺到對方胳膊上肌肉線條,和緊貼着自己胸口的胸肌。蔣夙抱着他的姿勢非常別扭,兩人幾乎是交頸而卧。
屬于兩人的體溫加在一起,讓他有種滾燙的錯覺。
宋襲僵硬着身體,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這是一具屬于成年男性的身體。
“夙夙。”他試圖講道理,告訴不谙世事的孩子男人和男人睡在一起沒問題,但抱這麽緊就有問題了。
“我一直想這麽做。”蔣夙的鼻息擦過宋襲的後頸,讓他渾身酥麻,癢得難受,“可是你不讓我進房間,每次都要等你睡着後,我偷偷的進來。”
宋襲聽出幾分可憐,沒來由的愧疚,在想之前是不是對小朋友太嚴肅了。
擡起手拍拍蔣夙的胳膊,“你先松開點,再這麽勒下去我就斷氣了。”
蔣夙:“……哦。”
宋襲溫言細語,“委屈?”
蔣夙仔細想了下,想起宋襲“做自己”的鼓勵與縱容,他大膽道,“委屈,特別委屈,我以為你怕我,嫌棄我太黑。”
宋襲:“……”
可是你真的很黑啊。
手放在唇邊咳嗽一聲,心裏暗暗好奇,如果是人類形态的夙夙,現在臉上會是什麽表情。
“我沒有嫌棄你。”宋襲違心的說,“你不管是什麽樣子,都是最好看的。黑,但是黑的很漂亮……”絞盡腦汁,他補充道,“黑得很有格調,很有特色,很純淨。”
蔣夙:“……哥哥,你真的是在誇我嗎。”
“當然啦。”宋襲主動抱住影子的後背,“好啦,以後你跟我一起睡,不趕你出去了。不過你要小心,不要吓到小江,他膽子很小。”
走廊尾巴上的房間裏,正翻箱倒櫃怕有老鼠的小江,連續打了個三個大噴嚏。
他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角的淚花,決定如果宋哥明天還要繼續留在這裏,就給他的房間全面消毒,最好是再勸他去做個全身檢查。
緊繃了好幾天的神經,在一夜好眠後徹底放松了。
宋襲睜開眼,第一反應不是睡得很爽,是後悔,非常後悔,就不該退步讓蔣夙上床的!
身體被纏了一夜的,哪哪都酸痛。
他揉着胳膊坐起來,纏在他身上的蔣夙也跟着起身。他的身體蘇醒了,腦子還在沉睡,靠在宋襲肩上蹭了蹭。
這麽大的個子,又是這麽一種常人恐懼的形态,宋襲居然不排斥,反而覺得迷迷糊糊撒嬌的蔣夙有點可愛。
因為酸痛而起的愠怒瞬間煙消雲散。
他扒開蔣夙纏在自己肩上的胳膊,進了衛生間。剛把擠好牙膏的牙刷放進嘴裏,床頭的手機響了。
宋襲疾步走出去,看見屏幕跳躍的來電愣住了。
是他媽。
“媽媽。”接通電話的第一時間,宋襲撒着嬌叫人。
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溫柔,“我問過小江,确定你今天沒工作才打來的。已經起了吧,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宋襲捏着電話進到衛生間,繼續未完成的洗漱工作。
客廳裏,小江早早就起來幫着保姆一起做早餐,賈幣蹲在地上剝蒜,用來涼拌小菜。
他們自問動作很輕,可睡在主卧的龐郝還是揉着眼睛,哈欠連天的從房裏出來。
他已經洗漱過,身上飄着股牙膏特有的薄荷味。
小江:“龐總,您怎麽起這麽早。”
保姆也挺驚訝的,主人很少來M市的房子,偶爾來也是為了視察産業,不會停留太久。但每次留宿,第二天必定日上三竿才起,雷打不動。
她悄悄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才八點鐘呢。
龐郝沒睡舒服,人有點飄。
讓阿姨給倒了杯溫水,又從還未徹底粘稠的粥裏舀了碗米湯喝掉。肚子有了點飽腹感後,他回到房間換了身背心短褲,蹬上運動鞋打算出門。
賈幣跑來請假,“龐總,我能明天再上崗嗎,我想今天請假回一趟家,處理一下事情。”
他家當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啊,能賣多少算多少。
龐郝:“去吧,早點回來。”
賈幣高興的回房間收拾東西,路過宋襲房門口時,恰好碰見宋襲出來。
青年跟他點頭打招呼,一身清爽地站在房門口,“龐總,你出去鍛煉?”
“嗯。”龐郝,“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但有備無患嘛。”
宋襲揮手,“我跟你一起。”
小江:“粥大概還有半小時才熬好,早點回來。”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起走進電梯,龐郝按下關門鍵,問宋襲怎麽樣能快速減肥的同時,還能增加體力,對了,最好是別節食。
宋襲:“不節食又要瘦得快是不可能的,我勸你還是循序漸進,合理的控制飲食然後配合鍛煉。雖然慢點,但是很健康。”
龐郝:“你就這麽保持身材的?”
“我?”宋襲胸中燃起一股莫名的驕傲,“我比較特殊,吃不胖。”
龐郝:“……”
小區裏綠化完善,又是人車分流。兩人繞着小區跑了兩圈,就已經到了半小時。龐郝用毛巾擦擦汗,上氣不接下氣的扶着涼亭的柱子,“不行了,歇會兒。”
宋襲:“男人不能說不行。”
“……”龐郝大喘氣,“行,我行!”
宋襲:“那就繼續,走幾步放松一下肌肉。”
龐郝簡直想死,早知道會有那麽糟心的經歷,他當初就不那麽為所欲為的吃了!
宋襲叉腰站在他跟前,正想說實在不行你就休息吧,卻聽見龐郝的手機響了。龐郝從濕潤的褲兜裏掏出手機,一看來自于警方那邊的朋友,立刻來了精神。
他往嘴裏灌了口礦泉水,嗓子清爽些,“喂?”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他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凝重,片刻後,龐郝挂了電話。
“确定了,是人的心髒。”他沉吟片刻,把手放回兜裏,“至于來自誰的身上,還在查證。你說,我們要不要向他們提供線索?”
恐怖世界中,血衣女人總是從天花板上出現。
不得不讓人懷疑,她的屍體是不是就藏在吊頂板的夾層中。
“對于警方來說,那名保安才是更直接的知情人,我們插手反而引人懷疑。”宋襲看了眼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眸色沉冷,“不過,我們可以寄一份匿名信出去。”
龐郝:“內容怎麽寫,你說過,不能涉及那啥啥啥。”
這的确是個大問題,既要提供準确的線索,又不能牽扯到那個世界的任何東西。他捉摸了半晌,打了個響指,兩眼發光:“寄恐怖片!”
小江作為對恐怖片又愛又怕的資深觀影人,按照宋襲“藏屍”的提示,給出了很長的清單。
宋襲一個人看害怕,拉上龐郝和小江一起,保姆阿姨膽兒小,跟主人請示後出門跳廣場舞了。
三人坐在沙發上,屋子裏的每間房都敞開着門窗,燈火通明,以确保屋子裏的光線足夠明亮。
龐郝看着胖,沒想到膽子比誰都小,鬼還沒出來,只是響起陰森的背景音而已,他就已經哇哇大叫着扭身把腦袋埋進了抱枕裏。
宋襲:“……”
小江:“……”
宋襲也害怕,但他要面子,全程虛着眼睛。可每當他下意識想躲的時候,背後就會多出一具溫熱的身體,将他抱住的同時,輕輕蒙住他的眼睛。
有了蔣夙的庇佑,從表面看,宋襲比小江英勇多了,堅持掃了大部分影片。
疲倦襲來,大家多少有點視覺精神上的疲勞感。正打算要不要休息,宋襲突然坐直,他悄悄推開蔣夙護過來的手,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
黑漆漆的屏幕裏,一名頂着一張被劃爛了臉的女人,肢體扭曲的從樓梯上爬下來。
宋襲告訴自己不要怕,化妝化得吓人而已。
劇情繼續發展,連續看完同系列的幾部後,故事到了尾聲,警方們在閣樓發現了一具已經成幹癟的屍體。
宋襲當即關了電視,拍板決定,“就把這部送過去。”
小江身在狀況之外:“送給誰?宋哥,你想整蠱人?”
龐郝倒是在狀況,就是沒有頭緒,“怎麽送?現在到處都是天眼和實名制,躲不過去的。”
“我有辦法。”宋襲讓小江單獨把幾部片子拷下來,放在一個全新U盤中,拿回了房間。
小江一頭霧水,龐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覺得越來越看不透宋襲了。
一進房間,宋襲就讓蔣夙出來,把U盤上的指紋擦拭幹淨後讓他送到警方手裏。
雖然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出于謹慎和對任何一條線索都不放過的準則,警察叔叔們圍坐在辦公室裏看起了恐怖片。
晚上十點過,三人剛吃過早餐,朋友給龐郝發來消息,說他們收到了一個神秘U盤,參透裏面的提示後,他們幾乎撬開了複興醫院的所有吊頂板,在療養中心三樓的一間封存的辦公室裏,發現屬于成年女性的一點骸骨。
骸骨只剩頭部,經過鑒定,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跡和焦黑,來自于高濃度硫酸的灼燒。
挂了電話,龐郝久久沒有回神。
他沒有想到,那個可怕的血衣女人,竟然早早地死在了現實世界中。
宋襲的臉色同樣不好。
調查得出一切在進一步告訴他,兩個世界密切相關。這個世界悲劇中的受害者,會在另一個世界不斷展開兇殘的報複,恐怖世界允許他們的虐殺,卻也為意外進入的人提供了一些可以保護他們的規則。
建築相同,人物又與現實關聯,時間卻并非現在,而是停留在以後。
這是平行世界嗎?
宋襲覺得像,但不是。可為什麽不是呢,他只能說這種判斷完全出于直覺。
他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了,得補充新的知識才行。這麽想着,立刻從網上下單,買了一堆物理相關的書籍。
時間、空間、多元宇宙、維度空間,全是一堆深奧難懂能耗死腦細胞的東西。
下完單,宋襲有種身體被掏完的空虛感,他癱坐在沙發上,問龐郝:“我明天就得回B市,你怎麽打算,留下來,還是跟我一起?”
龐郝身邊沒了賈幣,心裏不踏實,“我跟你一起。”說完低頭給賈幣發消息,讓他去B市跟自己彙合。
M市是個四線小城市,主要收入來自于礦産業。第二天清早,龐郝叫來自己投資廠礦的一名下屬,讓他代替小江把宋襲的商務車開回B市。
宋襲對飛機有了陰影,可坐車到處亂竄更不安全,他按捺着亂蹦的心,跟在龐郝身後上了飛機。
有空姐認出了他,興奮不已,抓着機會跟合照。
龐郝啧啧,抱着胳膊,蓋着毯子調侃,“小宋啊,這麽惹小姑娘喜歡,你對象以後要吃醋吧。”他微微側過臉,“你既然暫停了工作,不如趁機會好好談場戀愛?放松放松。”
“龐總,談戀愛是很嚴肅的事,得對姑娘負責,跟放不放松沒關系。”宋襲的愛情觀很傳統,甚至奉行老一輩的那句“不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這麽嚴肅做什麽,開個玩笑而已。”龐郝每個正形,“可你确定你真的喜歡女人嗎?我記得前幾次酒會,那麽多姑娘望你身上撲,你全都拒絕了。”
宋襲認真起來,不免又想起那個單方面的“初戀”。
性別混淆後,他雖然好奇,但在對方露了小吉吉後,他也沒對那位同學表現出厭惡,排斥。難道是因為臉長得太好看了?
不知怎麽的,宋襲又想起了蔣夙。
夙夙也長得很好看,桃花眼水潤起來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小姑娘。
“想什麽呢,苦大仇深的。”龐郝打斷了他的思緒。
宋襲摸摸自己的臉,“我有嗎?”
“有啊。”龐郝嗤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死了老婆呢。”
蔣夙當然不是老婆,是弟弟,可放到龐郝的語境中,“死了老婆”等于“死了夙夙”。宋襲有點生氣的瞪他,“龐總,你這話不吉利,趕緊呸呸呸。”
龐郝不以為意,宋襲寸步不讓,大有不呸上手撓他的架勢。
“……”龐郝屈辱,“呸呸呸,行了吧。”
宋襲蹙眉,“再掌三下嘴。”
“你!”龐郝運了口氣,“你不要得寸進尺!”
宋襲輕飄飄道,“那我不帶你玩兒了。”
“你夠狠,你贏了!”龐郝繼續屈辱,輕輕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三下,宋襲這才放過他。
一陣不算劇烈的颠簸後,飛機開始盤旋繞行着降落。
一下飛機,宋襲就從貴賓通道離開,上了家裏派來的車。司機是宋家的老人,年近五十,小江也認得他,坐上副架勢後恭恭敬敬喊了一聲林叔。
林叔看了眼後視鏡,對宋襲說:“咱們直接回家吧,夫人怕是等着急了。”
“好。”宋襲對他笑了笑,轉頭看向窗外。
高速兩邊是修剪精美的綠化帶,紅黃色的花相互交錯搭配,襯得周圍的綠色越發鮮亮。宋襲垂眸看了眼腳邊的影子,還算乖,今天沒鬧騰。
出于表揚,他用手機打字:【等回去給你看我小時候的照片】。
影子晃動,分出一個小人兒從座椅下爬上來,高興得趴在宋襲肩上。宋襲看了眼前排,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指尖在小影子頭頂按了按。
宋家位于市中心的一片老別墅區,常年的打理,讓小區裏的植被非常茂盛。
進了門,宋襲看見了自己的母親。母子倆手拉手聊了很久,在确定兒子的确暫停了工作後,宋媽媽提出了讓宋襲留下來多住幾天,別急着回自己家的要求。
每次進去都很突然,宋襲不敢留,怕自己哪天原地消失把他媽吓着,“我現在不用忙工作了,想回來就能回來,離得這麽近,你還怕見不到我嗎?”
宋媽媽的手指戳着宋襲的額角,“就愛往外跑,愛待不待,誰稀罕你似的。”
宋襲撇嘴,還真有人稀罕。
夙夙不就挺稀罕他的嗎。
“媽,我以前的相冊還在吧?”
“在呢,沒人動你的東西。”宋媽媽拍拍兒子的肩,“上樓休息一下吧,媽去給你煲湯。”
宋襲上了二樓,他的房間朝陽,窗戶和窗簾已經提前打開透氣。
他走到書櫃前,推開玻璃取出一本相冊。
蔣夙立刻從他衣服裏鑽出來,落地長大,胸膛貼着宋襲的後背,下巴擱在他肩頭,很期待的樣子。
宋襲從小就長得好看,除了嬰兒時期肥嘟嘟的,兩歲之後臉就開始有了漂亮的輪廓,配上精巧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像個洋娃娃。
這本相冊已經很久沒翻開過了,裏面積了點灰塵。
宋襲抓着相冊脊抖了抖,重新往後翻。一張張照片組成了他不算漫長的從呱呱落地到小學時代的短暫人生。
宋襲:“這是我一年級的照片,還有這張也是。”
蔣夙:“我想看三年級的你。”
宋襲一連往後翻了好幾頁,指着一張照片說,“這就是三年級,我那時候被剪了個西瓜頭,難看死了,我媽還非說可愛。”
“嗯,可愛。”照片上的宋襲一頭齊劉海,頭發黑亮垂順,顯得臉更小了。
蔣夙的手指摁在照片上,問:“你之前提起的暗戀的人是誰?”
宋襲臊得慌,莫名心虛,仿佛背着蔣夙幹了見不得人的勾當,“我都說了,不算暗戀!”
蔣夙的胳膊環繞上來,将青年緊緊箍在懷裏,這是一個很強勢的動作,說話的聲音卻很低柔,“哥哥是想有自己的小秘密嗎。還是說,我不配知道?”
宋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