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莫瞳瞳到杜醫生的診所的時候,前面一位病人還沒有出來。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至少在莫瞳瞳這兒,杜醫生向來完美地安排好了時間。
但是既然遇到了也沒辦法,莫瞳瞳等在門口,低着頭度秒如年。
新來的助理見她等地久,過來問她:“要不要坐下來喝點水?”
莫瞳瞳偏開臉,發現自己沒辦法回話。
在和顧盞喬相處的時候,她明明已經時常認為自己沒有任何問題,但當面前的人不再是顧盞喬的時候,就連一句對話都好像在跨越深淵。
助理疑惑地看着她,莫瞳瞳屏住呼吸,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雖然房間裏有空調,她的額頭上還是不斷地有汗水滑落。
幸好這個時候,診室的門打開了。
莫瞳瞳松了口氣,剛想進去,就和從門口出來的一人撞了個滿懷,連帶着出現在他眼前的,還有洋洋灑灑飄在空中的一疊白紙。
杜醫生在裏面厲聲道:“你他媽什麽時候能別那麽幼稚了?”
一張白紙打在莫瞳瞳的臉上。
莫瞳瞳把紙抓下來,剛好見從裏面出來的人也擡起頭來看她。
對方似乎二十七八,又好像十七八,會産生這樣感覺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胸前,但是總體而言,确實是一個難以分辨年齡的女人。
對方看見莫瞳瞳似乎吓了一跳,從包裏掏出一副墨鏡戴上,與此同時,又往裏面吼了一句:“杜穎,我跟你掰了!”
她話音剛落,莫瞳瞳連忙避到一邊,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什麽從門內飛出,貼着對方的臉落在了莫瞳瞳的腳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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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瞳瞳瞪大眼睛,那女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掉在地上的是一個黃銅擺件,相當有分量的在地上打了個圈。
那女人咽了口口水,似乎想說什麽,最後終于不敢,提着包小跑着走了。
助理慌慌張張地進去收拾東西。
莫瞳瞳也走進去,踩在柔軟的卡其色的地毯上,靠在牆壁上。
等助理收拾好了一切出去,杜醫生似乎也冷靜了下來,笑着坐到了沙發上,道:“讓你看笑話了,一個老朋友。”
這是朋友麽?
莫瞳瞳有些踟蹰。
她現在突然想起,之前那個女人她是見過的。
不過上次見到對方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只是對方的面貌看來并沒有太大的改變,因此還認得出來。
莫瞳瞳開口道:“她是王馥蔚麽?”
杜醫生沒有太吃驚:“怎麽了,你姐和你提過?”
莫瞳瞳反而吃驚了,她從來沒聽曹佳軒提起過王馥蔚。
但是杜醫生顯然沒了說下去的興趣,她擺了擺手:“別提這個了,還是先說說你的事吧。”
莫瞳瞳緊張起來。
一直以來,無論杜醫生怎麽叫她放松,在開始說自己的事的時候,她總是難免的緊張。
而這一回,這種緊張似乎更加強烈了。
她終于開口:“你也知道我和別人住在一起的事了吧?”
“嗯,佳軒也向我提過。”她的臉上露出了戲谑的表情,“所以你是怎麽和她相處的?”
莫瞳瞳看了杜醫生一眼。
雖然自己出現在了電視上,但杜醫生看來并不看綜藝節目。
她稍稍放松,吐出一口氣。
“我和她相處的時候,并不會有平常那樣緊張的感覺……”
攝影師收起了攝影機,導演走過來笑着對顧盞喬說:“我覺得效果特別好。”
顧盞喬不确定這是真話還是假話,還是羞澀地沖導演一笑,又将目光投向了曹佳軒。
……結果曹佳軒在玩手機。
顧盞喬有點小失望,她又忍不住想,如果莫瞳瞳在的話,就算表現的不明顯,也一定會給自己鼓勵的。
雖然才分開不就,她已經開始想念莫瞳瞳了。
節目組的人收拾完了東西,微笑着向顧盞喬告別離開。
攝影師見大門關上,忍不住對一邊的導演說:“顧盞喬也沒有傳聞中那麽糟啊。”
導演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謠言總不會空穴來風,這回說不定是曹姐在的原因——我看曹姐在,你的脾氣不是也好了很多。”
“也是哦……”
顧盞喬沒有聽見三人在這背後的言論,她拉着本來也要和節目組一起離開的曹佳軒問:“曹姐,一起參加節目的還有誰啊?”
曹佳軒本來以為顧盞喬拉着自己是要說什麽,聽見這個問題,眉頭就是一抽:“剛才節目組在的時候不問,問我幹什麽。”
顧盞喬抿着嘴:“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問……”
曹佳軒皺起眉來。
謹慎是件好事,懦弱卻不是美德。
她開口想要說什麽,但是見顧盞喬在自己面前怯生生的模樣,便知道光自己說些什麽,也并沒有用。
有的時候自己不去經歷,永遠不知道到底會有什麽樣的改變等待着自己。
就好像過去的十年顧盞喬學會了展示自己,但卻在這幾個月才學會謹慎。
于是她只說:“我不知道,節目組都是私下聯絡的。”
顧盞喬聽到這個回答,遺憾地嘆了口氣。
曹佳軒在門口穿鞋,見顧盞喬這個反應,挑眉道:“你以前上綜藝可從來不問還有誰,這回為什麽想知道。”
顧盞喬臉色微紅:“以前我不知天高地厚,現在不會了。”
曹佳軒踩着高跟鞋,微眯着眼睛盯着顧盞喬。
畫着細長眼線的眼眸尋常帶來的都是逼人的壓迫,今天卻帶着探究。
“也算不錯。”曹佳軒說。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踢踢踏踏地離開,徒留下滿臉茫然困惑的顧盞喬,擡頭望着曹佳軒的背影。
下午三點左右的時候,莫瞳瞳收到了顧盞喬的微信。
顧盞喬:人已經走啦,房間也收拾好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可愛]
顧盞喬換了個頭像。
前些日子她行動不便,去哪裏都需要莫瞳瞳陪着,相處時間長了她便對莫瞳瞳撒嬌着說要留一個合影。
莫瞳瞳不喜歡拍照,躲掉了所有顧盞喬偷拍抓拍的鏡頭,最後顧盞喬幹脆留下了一張莫瞳瞳模糊掉的照片,宣稱這是張成功的合照。
照片裏的顧盞喬帶着超大蝴蝶結的發箍,把所有頭發束在腦後,露出燦爛的笑臉;另一邊的莫瞳瞳穿着黑色圓領衫,因為剛剛好偏頭,因此面孔上模糊一片。
莫瞳瞳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起來,回複道:嗯,我馬上就要回來了。
杜醫生正巧在沙發對面看到了莫瞳瞳的笑容。
她收起了莫瞳瞳的病情診斷書,将它放在茶幾上,待莫瞳瞳擡起頭來,調笑道:“是她?”
莫瞳瞳點了點頭。
杜醫生翹起二郎腿,雙手手指交叉靠在膝蓋上:“我似乎第一次見到你笑。”
莫瞳瞳一愣:“是麽?”
“如果不以醫生病人的身份來說,你會告訴我你對她的感覺麽?”
莫瞳瞳想了想,搖了搖頭。
她已經站了起來,重新套上手套口罩,戴上了鴨舌帽。
“如果你不是醫生,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杜醫生并沒有什麽不高興的表情,相反,她露出了感興趣的模樣:“這就是愛情的力量麽?”
莫瞳瞳穿戴整齊,突然問:“那要是不從醫生病人的角度看,你覺得喜歡上同性,是可以接受的麽?”
杜醫生陷入了沉默。
直到莫瞳瞳準備離開,她才開口道:“我只是覺得,這對你是好的,但有些艱難。”
莫瞳瞳道別離開。
夏日午後的陽光掠過樹木的邊緣,在地面上留下黑白分明的陰影。
不知是不是沒有風的緣故,地面上蒸騰而起的熱氣似乎模糊了眼前的空間。
顧盞喬又發來了微信:你快回來啊~你到哪兒了~?
莫瞳瞳喜歡顧盞喬對自己的依賴。
但是這種喜悅最後卻催生了一種罪惡感。
自己對顧盞喬的期望令自己做出足以令顧盞喬依賴自己的行為,但是這對顧盞喬來說又是否是一件好事?
或許真正正确的做法,應該是遠離顧盞喬。
她的種種想法在打開門以後變成了一片空白。
顧盞喬飛奔過來抱住她的腰,将臉靠在了莫瞳瞳的胸膛之上。
“我好想你,瞳瞳。”
顧盞喬這樣說。
莫瞳瞳下意識擡起手來,攬住對方柔軟滑膩的後頸。
我也很想你。
她在心裏說。
顧盞喬已經開始覺得不好意思,但是她沒擡起頭來,短暫的離別令她想到了半個月之後更長時間的離別。
如果到時候去參加真人秀,那麽她就會有半個月見不到莫瞳瞳。
她想要訴說自己的感情,卻又隐隐覺察,這些話或許并不适合說出口。
如果說出來,吓到莫瞳瞳怎麽辦呢?
可是僅僅是出于想像,她已經開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