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鑒于顧盞喬接下來戲份太多，莫瞳瞳又覺得讓岳長岚陪着自己等的罪惡感越來越大，最後沒能說上一句話，莫瞳瞳便決定讓岳長岚把自己送回去了。
當然，這除了不想麻煩岳長岚之外，還因為随着自己在劇組的久呆，知道她身份的人一個一個來跟她打招呼，甚至有了辦一個歡迎酒會的念頭。
莫瞳瞳光是想想那場景都頭皮發麻，最後便先行離開。
岳長岚倒勸她多留一會兒：“以後自己來會很麻煩吧。”
莫瞳瞳搖了搖頭，堅定道：“我以後一定可以自己來。”
她到了酒店，洗澡洗頭後開始在電腦前安心做事，在傍晚時給顧盞喬發去短信：結束了我來接你。
顧盞喬沒有立刻回複。
莫瞳瞳雖然心中難免焦慮，倒也覺得可以理解，顧盞喬作為女主角，該拍的戲份是很多的。
她下意識打開微博，看着自己那條已經被輪了很多次的微博。
下面的評論大多表示莫名其妙毫無頭緒，也有人跟顧盞喬一樣認為目童一定是瘋了。
看來發“你好”這樣感情/色彩不夠明确的微博，是不太适合的。
既然喬喬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一些更明确的回複？
莫瞳瞳思索着。
她點開編輯新微博，研究了一下，點進了相冊頁面。
她自己本身沒有拍過任何照片，因此一下子出現的，便都是顧盞喬剛才在劇組用她的手機拍的兩人合照。
顧盞喬嘟着嘴比着剪刀手，親昵地靠在她的肩膀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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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雙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相比之下，自己唯一成功的那章照片似乎也有些陰沉，稱不上友好的樣子。
這樣的照片是不是适合發呢？
莫瞳瞳難得為這些事苦惱不已，她跑到衛生間照着鏡子，三百六十度看着自己，發現自己似乎無論如何都露不出顧盞喬那樣好看的笑容。
就算再拍的話，應該也只能做出這樣的表情吧。
她又做回床上，略微猶豫，還是添加了這張照片。
至少這張照片裏的喬喬很漂亮，反正粉絲大衆對自己的臉應該不感興趣。莫瞳瞳這樣想着。
她添加照片，編輯文字——
發送。
按下發送的時候，上面有微信跳出，是顧盞喬回複她了。
顧盞喬回複：好噠～（≧▽≦）/～
顧盞喬是趁吃晚飯的時候回複莫瞳瞳的。
其他時間她實在不敢摸魚。
經過下午的事，她覺得自己要相信莫瞳瞳，莫瞳瞳覺得能做的事，一定是能夠做到的。
她不是都到劇組裏來了嘛。
她歡樂地吃着盒飯，趁此機會刷着微博。
她不刷熱評向來只刷自己感興趣的，因此一點都不知道熱搜上發生的腥風血雨。
直到劇組中有人發出一聲驚呼，道：“目童老師又發微博啦。”
顧盞喬興致缺缺地擡頭看了莫名興奮的周圍一圈人。
那個回複發“你好”的目童大叔的微博，有什麽可激動的啊。
也是，畢竟是編劇嘛。
本着給本劇編輯面子的心情，顧盞喬點開了目童的微博。
她的手機從手上滑到了地上。
她覺得自己好像産生了幻覺，為什麽會仿佛在目童的微博裏，看見了她和莫瞳瞳的合照？
還是下午拍的那唯一成功拍到莫瞳瞳正臉的那張。
李助理把她的手機撿起來，重新塞回她的手裏，宛如和小孩子說話一般恨鐵不成鋼地說：“怎麽回事啊喬喬，吃個飯都能把手機吃掉了。”
手機又回到了顧盞喬僵直的右手上。
她更加清楚地，更加準确地看到了上面的句子——
//目童v：很高興遇見你[心][圖]
顧盞喬：“……”
顧盞喬陷入了當機之中。
莫瞳瞳收到顧盞喬收工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她連忙開車來到劇組，正好看見顧盞喬從複古的大宅門裏出來。
她披着早上特意幫她添的長外套，和一起出來的一行人說話。
他們看起來相談甚歡，莫瞳瞳就沒有過去，直到其他人漸漸全部離開，莫瞳瞳把車開了過去。
她雖然沒有挂上笑容，心裏卻很開心，輕快道：“喬喬，我在這兒。”
顧盞喬小跑過來，待到了距離車門三四步的位置，卻停下腳步。
莫瞳瞳定神望去，竟覺得對方的神情有些陌生，并非是她平時認識的顧盞喬。
這或許是因為對方臉上還帶着拍戲而化的精致妝容，更因為她正用一種探究的懷疑的目光看着她。
這目光令她心中一跳，幾乎想要轉頭就跑。
李助理站在五步開外的地方，她本來想來打招呼，敏銳地發現兩人的氛圍有點奇怪，于是便連忙道了別，追着大部隊跑了。
深沉的夜幕之下便只剩下顧盞喬和莫瞳瞳。
莫瞳瞳頭一回覺得無法面對顧盞喬，她偏過頭去，看着古老的青石板路，昏黃的路燈下她看見上面斑駁的紋路，然而随着一陣腳步聲，她的視野中又多了一雙白色的高跟鞋，顧盞喬走到近處。
莫瞳瞳沒有擡頭，因此不知道對方到底挂着什麽樣的神色。
如果還是剛才那樣的神色該怎麽辦呢？
為什麽喬喬又要這樣看着自己呢？
她終于擡起頭來，看見顧盞喬彎着腰将頭靠近車窗，緊緊抿着嘴，明亮的雙眸緊緊地逼視着她。
那雙眼裏仿佛馬上要湧出眼淚，卻最終只是閃動着粼粼的閃光，顧盞喬看着她說：“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麽？”
莫瞳瞳一愣。
顧盞喬喉頭哽咽，卻忍住了哭腔和眼淚，她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地開口道：“把我蒙在鼓裏，就這麽有趣麽！”
這麽說完，她直起身子，後退了好幾步。
莫瞳瞳連忙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她覺得顧盞喬可能會轉身就跑，因此過去拉住對方的手腕，吃驚地發現就算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對方手掌的冰涼。
她想将顧盞喬拉進車裏，但是顧盞喬這時翻起犟來，和莫瞳瞳僵持在原地。
這會兒，莫瞳瞳完全忘記先前顧盞喬的目光帶給她的不安了。
就算顧盞喬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她，顧盞喬果然也還是那個顧盞喬。
她的頭腦突然清晰起來，脫離了社交的恐慌之後，便知道現在和顧盞喬說別的根本于事無補，于是只強硬地拉過了顧盞喬的雙手握在手裏，開口道：“我沒有故意把你蒙在鼓裏，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
她思索片刻，又開口道：“如果你覺得我這樣做是不适宜的，我也只能說我先前并沒有想到。”
顧盞喬先前沒哭，這會兒眼淚卻突然下來了，她抽噎道：“你怎麽那麽兇！”
莫瞳瞳：“……”
她雖然因為想要把事情說清楚而急切了一些，但是真的已經算兇的範疇了麽？
雖然不可理解，莫瞳瞳放軟了語調：“對不起，是因為我不顧你的意願放了照片麽？”
除了這她想不出其他原因。
顧盞喬抽着鼻子：“當然不是！我怎麽可能因為這樣的原因生氣！”
她拼命甩了甩手想把莫瞳瞳甩開，然後帥氣地往黑夜中跑去，但是失敗了，于是她只好繼續說：“但是那是原圖，還沒有p過！”
莫瞳瞳一呆：“可、可是很好看啊。”
顧盞喬因為這句話平靜了一瞬間，那一瞬間她幾乎要動搖地去問“是不是真的覺得很好看”。
但是她很快反應過來了，自己要說的才不是這件事情。
“不對，可是連李助理都知道這件事了，為什麽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我面前說目童老師，我卻以為在說莫瞳瞳老師然後莫名其妙的點頭，不是顯得蠢死了麽！”
莫瞳瞳：“……”
莫瞳瞳陷入了深思之中，然後她問：“為什麽李助理都知道了，你還不知道？”
顧盞喬：“……”
兩人在昏暗的夜色之中對視了很久。
夜風之中原本燥亂的內心開始平靜，莫瞳瞳先說：“是我的錯，我應該先告訴你的，我以為只要你知道了，無論是什麽過程都無所謂。”
顧盞喬被這句話感染，便接了一句：“我當時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我的一整天應該都處于夢中，因為今天本來就一直在發生讓我出乎意料的事情。”
這麽說完，便停不下來，她繼續道：“我看見岳總把你送過來，我一邊想着你是想來看我，一邊卻在內心無法停止地想，我多沒用啊，連你真實的意圖都覺察不到，然後我看見微博上我們倆的照片，我一直看着微博昵稱一直看着微博昵稱，我在想我是不是眼花了，所以才會産生這樣的錯覺。”
“下午我一直犯錯，因為我覺得自己在做夢，但是當王導演開始忍不住罵我，卻又很快來安慰我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說不定我以前才是在做夢，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想象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自己太沒用了……”
她淚流滿面，将頭靠在了雙臂之上，莫瞳瞳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把她緊緊地抱住。
她似乎明白了顧盞喬的感受。
那種做夢一般的感覺，本來就是很長一段時間裏她自己的常态。
她幾乎要認為做夢一般的感覺才是正常的，是顧盞喬在不知不覺之中将她拯救出去，讓她發現自己的心髒原來也能這樣劇烈地跳動。
就好像現在——
莫瞳瞳将頭靠在顧盞喬的肩頭，在對方的耳邊輕聲說：“你聽到我的心跳了麽喬喬，我是真實存在的，我就在你的身邊。”
顧盞喬呼吸一窒，下一秒，斷斷續續的抽噎便變成了嚎啕大哭。
顧盞喬在這個沒有星星的晚上哭了很久，哭到最後已經沒有眼淚，然後累到睡了過去。
莫瞳瞳只好自己把她背到車裏，然後帶回酒店。
她手忙腳亂地替累睡了顧盞喬卸了妝，在正準備洗頭的時候，顧盞喬醒了過來。
她看上去完全平靜，還帶着紅影的眼睛像小鹿斑比一般無辜動人。
見她醒來，幫她脫了一半衣服的莫瞳瞳便頓時有種做壞事被抓住的感覺，僵硬地說了聲抱歉，就同手同腳地走了出去。
等到兩人準備好一切準備熄燈睡覺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淩晨。
今晚發生的一切令莫瞳瞳就算閉着眼睛也睡不着覺，她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顧盞喬哭花了妝的臉，耳邊就是顧盞喬帶着抽泣的聲音。
她心煩意亂地睜開眼睛，然後結結實實吓了一跳。
披頭散發的顧盞喬蹲在她的床頭，幽藍的手機燈光還照在臉上。
虧得莫瞳瞳反射弧夠長，在尖叫出來之前，已經意識到這是顧盞喬了。
她故作冷靜道：“你怎麽了喬喬。”
顧盞喬把手機遞了過來，輕聲細語做賊似的道：“雖然曹姐不讓我發微博，但是我還是偷偷發了。”
莫瞳瞳：“……”
莫瞳瞳把手機接過來，看見顧盞喬原來和自己發了同樣的照片。
這樣照片看上去和自己發的那張有一點微妙的區別，不過不明顯，大概是調色上的差別。
而配字同樣是——很高興與你相遇[心]。
莫瞳瞳不知為何心中一暖，勾唇露出笑容。
顧盞喬便把頭靠的更近，下巴完全搭在莫瞳瞳的枕頭上，淺淺的呼吸噴在了莫瞳瞳的肩頭。
她輕聲道：“瞳瞳，我晚上沒說實話。”
莫瞳瞳感受到顧盞喬臉上皮膚的溫度，只覺得對方通身冰涼，連忙眉頭一皺，道：“外面太冷了，到被窩裏去。”
顧盞喬“哦”了一聲，然後她鑽進了莫瞳瞳的被窩，抓住了莫瞳瞳的手臂。
莫瞳瞳：“……”
對方冰涼的手臂與自己相接，莫瞳瞳情不自禁地想把顧盞喬揉成一團抱在懷裏。
于是她竟然沒有抗拒這件事，反而讓出了點位置，讓顧盞喬躺地更裏面了一些。
顧盞喬得寸進尺，便直接把莫瞳瞳的腰摟住了。
她将頭枕在莫瞳瞳胸前，繼續說：“其實你沒有提前告訴我這件事，我也沒有那麽生氣，你是那麽厲害的人，我覺得好開心。”
莫瞳瞳目前只感覺到一個嬌小的身軀在自己的懷中漸漸變暖，因此心猿意馬，幾乎聽不清顧盞喬在講些什麽。
但是顧盞喬接下來的話卻宛如驚雷一般，令她心頭微震。
顧盞喬低低地說：“我只是在害怕，我在想，你原來是那麽厲害的人，那我不是，配不上你了麽。”
“如果你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那我已經足夠站在你身邊，甚至還有些得意，可是，你是目童。”
“……這樣的想法太卑劣了，所以我才披上之前那樣冠冕堂皇的外衣。”
“瞳瞳，我是這樣的人，你讨厭我了麽？”
——你讨厭我了麽？
這句話，在求裏的月光之下，顧盞喬也說過。
她看上去光彩照人好像不缺自信，但是當袒露真心時，卻總是顯得弱勢又卑微。
這樣的顧盞喬令莫瞳瞳簡直無法呼吸。
她的心髒似乎因為顧盞喬的恐慌而一陣陣地抽緊。
她在顧盞喬的耳邊輕聲說出了她曾以為的一個理智的人絕不會說出的話語。
“我不會讨厭你的，無論你是個怎麽樣的人，無論你做了什麽樣的事——”
“我會永遠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