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蔣豔進入自動玻璃門以後,簡直覺得自己從地獄來到了人間。

與外面不斷像利刃般割過只穿着薄薄的絲襪的雙腿的寒風不同,室內打着溫度适宜的空調,整個人瞬間便陷入足以說是幸福的境地。

她強忍住吐槽的沖動,維持着端莊有禮的笑容,被自己的團隊團團圍着走向自己将要參加節目的演播廳。

雖然對周圍的一切已經不感興趣,但是當大廳裏不斷響起女性的尖叫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擡起頭注意了一下。

大概是因為對方的個人風格和氣勢實在太強烈,蔣豔一眼就看見了額蹙眉站在巨大吊燈之下的那個人。

——長岚影視的總裁。

——沒記錯的話是姓岳。

對方的雖然處在事情的中心,但看上去并沒有介意,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似乎是在發呆。

這令她和前幾次看見的那種宛如微笑王者般的氣度不同,褪去令人無法忽視的氣質之後,蔣豔頭一回注意到對方确實是個不輸于圈內人的美人。

人美腿長身居高位,人生贏家啊。

蔣豔這樣感慨着,再挪了一下目光,看見了算得上是熟人的焦俊祥。

這樣就不能不去打招呼了。

蔣豔和經紀人打了下招呼,向岳長岚一行人走去。

她走了一半路就後悔了。

她以為有人尖叫是因為有人摔倒了或是什麽,但是現在傳入她耳中的話語似乎顯示着這件事情并不是那麽簡單。

尖利的女聲嘶聲力竭道:“是你們逼我的!你們要逼死我!那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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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語看上去就很不祥,蔣豔拉着經紀人停下腳步,覺得還是不過去摻和。

她穿過人群看見有一個女人倒在地上,正在提着包艱難地站起來。

不知前情,蔣豔覺得對方有點可憐。

或許是因為在她身上發生過同樣的狀況,因此她情不自禁地産生了移情。

岳長岚可真冷酷啊——或許處在他們那種位置上的,難免都是冷酷的人吧。她忍不住先入為主地這樣想了。

這時候她聽見自己的經紀人吃驚道:“這不是薛珍珍麽。”

“誰?”蔣豔低聲問。

“魏峥之前的經紀人,不過以前是顧盞喬的助理。”

當事情涉及到魏峥和顧盞喬以後,蔣豔心中的天平就迅速地傾斜了。

倒在地上的可憐女人瞬間變成了別有用心的可怕女人,她低聲道:“怎麽,岳總是被纏上了?我們要不要去幫幫他們。”

還未得到回複,倒在地上的薛珍珍已經完全站起來了,她似乎又說了幾句話,蔣豔沒有聽清,只看見她突然上前一步,躲開了擋在岳長岚前面的保安,往岳長岚的手裏塞了什麽東西,然後滲人地笑着轉過身來,沖他們的方向跑了過來。

薛珍珍這副樣子看上去着實不正常,蔣豔被拉着躲開,對方卻好像已經看見了她,露出興奮的神色,将手伸到包裏,抓着一把東西往蔣豔扔了過來。

經紀人忍不住發生尖叫。

蔣豔用自己的包擋住臉,同時已經有人擋在她的前面,用公文包将扔過來的東西拍飛出去。

天空中頓時飄起了洋洋灑灑的紙片。

薛珍珍扔過來的并非是什麽危險物品,原來只是照片而已。

被打散的照片飛到天空之中然後落了下來——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蔣豔已經意識到,這或許是屬于最好不要看的東西。

但是她确實已經看見了。

洋洋灑灑的照片之中印着的是一個對她來說真是熟悉異常的場景。

顧盞喬和莫瞳瞳在星空之下相擁,她此時還能想起魏峥所錄下的那個場景,有多麽的美麗。

她目瞪口呆——

本以為被删掉的東西突然出現在眼前,她除了一句糟糕,竟想不出其他的話來。

謝方從望着看上去平靜無波地坐在她面前的莫瞳瞳,心裏滿是不可思議。

“所以說,這是愛情的力量?你居然都能夠在這樣的咖啡店裏坐下來喝東西了。”

莫瞳瞳将面前的咖啡杯提拉米蘇和紙巾放成一排,又不斷地将方糖用勺子擺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她不理會謝方從的感慨,直言道:“送這個真的沒問題麽,看上去很普通啊。”

謝方從露出确信的神色:“雖然是看似普通的東西,但正是因為它所能展現出來的力量太大,才導致它經久不衰地排在值得送的禮物的前列啊。”

莫瞳瞳打開眼前小小的盒子。

纖細精致的純銀戒指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着細碎的光芒。

“因為顧盞喬是個公衆人物,可能不能戴上這枚戒指,所以幫它配上鏈子,還可以當做項鏈——天阿,我真是想的太周到了。”

莫瞳瞳對謝方從的自我吹噓不置可否,她的手指輕輕滑過冰涼的戒指,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鼓足勇氣。

——不知道顧盞喬會不會滿意,對這樣的聖誕驚喜。

網瘾男子謝方從一邊喝着果汁一邊刷着手機。

“戒指款式都是你自己設計的這一點已經足夠浪漫到令少女窒息了——話說你居然都不用數據就能比劃出顧盞喬手指的周長,平時都在幹些什麽啊。”

這樣說着,謝方從歪着嘴笑了起來。

莫瞳瞳最開始沒有聽懂謝方從的弦外之音,等對方一邊這樣說着一邊邪惡地笑起來的時候,她才有了足夠的聯想。

她頓時有點臉紅,又有些不快,皺着眉頭瞪了謝方從一眼,說:“龌龊。”

謝方從據理力争:“這怎麽就龌龊了,你談戀愛沒有性/生活的麽,一個成年人難道沒有性/生活的的麽,你難道從來沒有過性/生活的聯想的麽!”

莫瞳瞳被謝方從這充滿“性/生活”三個字的正直地激辯說的一愣,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張着嘴怔忡半天,才吐出一句:“上次你說的游戲我不會借給你了。”

謝方從:“……”

在謝方從準備拍案而起的時候,他和莫瞳瞳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先接起了手機。

莫瞳瞳比較吃驚的是,打電話過來的人盧三寶。

她不知為何一陣心悸,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盧三寶的聲音勉強維持着震驚,卻還是難掩顫抖——

“不好了目童老師,我聯系不上曹姐,但是發布會上出大事了。”

“什麽?”

“有自稱顧盞喬父母的人,闖進來了。”

“!”

而在謝方從的電話裏,他的友人半是焦急半是興奮地說:“網上鬧翻天了,有人發了顧盞喬真正身世揭露,還有目童和顧盞喬尺度很大的照片——這算是被出櫃了啊,而且我朋友說剛才的發布會上莫瞳瞳的親生父母哭着在現場控訴,不知道網上會不會有直播……”

謝方從只來得及說一句“照片真的還是假的”,便看見莫瞳瞳已經拎了包跑了出去。

他挂了電話,罵了句“該死”,連忙追了出去。

然而出了咖啡店的門之後,人來人往的街道之上,已經看不見莫瞳瞳的蹤影。

12月24日的晚上,人們叫它平安夜。

街道上播放着聖誕節的歌謠,輕快的音樂哪怕由劣質的音響播放而出,都令沉浸在這樣氛圍中的人們情不自禁地開始雀躍。

有人在街上售賣蘋果與鮮花,結伴而過的女孩子們發出無憂無慮的笑聲。

謝方從站在咖啡店的門口,深深吐出一口氣來,白色的霧氣在他眼前散開,光是看着就覺得很冷。

冷風裹挾着細小的冰淩卷進了忘記戴上圍巾的脖子,他打了個激靈縮起脖子,半眯着眼睛望向漆黑的宛如黑洞一般的夜空。

細小的白色雪片,從空中落了下來。

他伸手去接,看着白色的冰晶在手中融化,确定了這确實是雪花,而不是什麽無良商家扔的紙片什麽的。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就這麽恰逢其會地落下來了。

“是不是該再配個沉重的bgm什麽的……”謝方從這樣嘟囔着,将手**口袋,走向了停車場。

無論如何,首先要做的,還是想辦法解決。

顧盞喬被盧三寶從發布會現場拉出來的時候,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準确來講,是她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這樣的信息。

當那對看上去相當蒼老的夫婦突然沖上來抱住她的腿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懵了。

閃光燈在她眼睛不斷閃爍,她卻連眨眼都辦不到,好不容易能夠眨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正在不斷落淚。

李助理被她這模樣吓到了,一邊不斷地趕走圍堵而來的記者,一邊不斷地在她耳邊大聲地說話。

但是她什麽都聽不見,她的腦內不斷回放着剛才的場景。

他們叫着“女兒啊”突然沖了上來,她下意識後退,過分高的高跟鞋令她無法保持平衡,幾乎要摔倒在地上。

後來呢?

她好像沒有看見,也想不起來。

她想,哦,這就是三年前跟自己發過短信的人,這是自稱是自己親身父母的人。

可是完全不同。

和想象中的,幻想中的,偶爾夢中見到的完全不同。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爸爸媽媽,第一次演完電影,第一次面對攝影機和閃光燈。

她緊張地笑不出來,抿着嘴僵硬地望着周圍。

但是她心底雀躍,一種不知名的快樂充實了她的大腦,令她渾身顫抖,手心冒汗。

她望着臺下,看見他們微笑地鼓勵她,對她說:“喬喬你真棒。”

她又想起來了。

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在睡夢之中感到失重與惡心。

她想睜開眼睛卻睜不開來,然後她聽見有人輕柔地在她耳邊說:“喬喬,好好地活下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說:“無論如何要開心啊,喬喬。”

她淚眼婆娑,混亂不堪,只覺得自己被拉進了一輛車,開車的卻是個陌生的人。

那人說:“真是的那群瘋記者,放心他們不認識我的車,我們就這樣偷偷開出去吧。”

李助理慢了半拍地叫了起來:“等等等一下,盧三寶呢?你不是我們的人——你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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