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私自利的東西

“時瑾,時二少一直杵在門口,也不知道要幹嘛。”

門才一踹上,陳山就開始跟時瑾告狀:“他看起來跟犯病了似得。”

陳山說這些的時候,還隔着透明的醫院門板,瞥了一眼門口的時二少。

時二少身上還穿着病號服,胸口處沾了一小片嫣紅的血,眼窩深陷臉色鐵青,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陳山還真就沒見過時二少這麽狼狽的時候,一時間八卦心起,滿臉都寫着幸災樂禍,都恨不得拉開門親自問問時二少這是怎麽了。

顧青也跟着開嘲諷:“管他幹什麽?他可死不了,自私自利的東西。”

王钊沒說話,只是掃了一眼封咎。

他們昨天一起喝酒的時候都喝得爛醉,而且都斷片了,據說封咎還莫名其妙精神力暴動了,王钊覺得有點奇怪,他記得自己喝的不算多,總覺得哪裏對不上線,後來去重新看了一下包廂,包廂早都被基地的員工收拾好了,包廂內部也沒有監控,他們也沒有損失任何東西,劉隊長也沒放在心上,也就只好算了。

王钊的視線掃過封咎時,時瑾當時正在喂封咎吃飯,自從昨天封咎暴動了之後,時瑾就把封咎當成了個易碎的玻璃娃娃,恨不得把封咎供起來。

封咎安靜的坐在床上,他昨天暴動時的綁帶已經都被換下來了,枕頭墊在他身後,他靠坐的時候手疊在身前,他骨架大,斜躺着時比坐直了的時瑾都要高一線。

時瑾正低着頭給熱粥吹氣。

他側對着封咎,封咎看他的時候正好能看到他線條漂亮的側臉,流淌的金色蓋到細長的眉梢上方,長長的眼睫蓋住了豔麗的瞳色,粉嫩的唇瓣一張一和,一邊舀起來一點粥,一邊輕聲回:“不用管他。”

說話間,那勺子就遞到了封咎面前。

粥是甜的鹹的封咎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那只手指甲圓潤,手骨纖細,記得時瑾湊過來時身上帶着的淡淡的皂角香味兒,記得時瑾一探身,腰間緊繃的弧線。

那時候正是清晨,光線從窗外照進來,為時瑾鍍了一層柔光,他擡眸看過來、把勺子遞過來的時候,仿佛連時間都靜止了一瞬。

封咎心如擂鼓,猛地垂下頭,一口吞掉勺子,手掌抓着被單,像是要将被單擰碎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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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時瑾察覺到他的不對,靠的更近了些,那雙漂亮的瞳孔裏映着封咎的眼,讓封咎不敢直視。

封咎的唇線緊抿着,過了三秒,偏過視線,低沉着回了一聲:“疼。”

——

時二少離開後沒多久,時天城也走了。

時天城怎麽說也是一隊隊長,手底下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沒辦法一直陪在時躍身旁,所以很快,病房裏就只剩下了時躍一個人。

時躍再難忍住見見自己精神體的沖動,從病床上下來,鑽進了洗手間裏。

之前時天城在離開之前叮囑他不要随便召喚精神體,要等到一切體檢都做完,确定身體無礙後,再嘗試召喚精神體。

免得發生什麽意外。

但時躍忍不住了,他太想看看自己這個來之不易的精神體是什麽品種的了。

是兇猛的飛禽,還是乖巧的走獸呢?也許是鷹,也許是爪牙鋒銳的老虎,不管是什麽,都應該是很厲害的動物吧?

時躍懷着激動的心情,站在鏡子前面,召喚出了他的精神體。

召喚出精神體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陣虛弱,就像是自己的力量被緩緩的抽出一樣,時躍興奮地一張臉都漲得通紅。

他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就在時躍期待的目光中,一只黑漆漆的飛禽出現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和他想象之中的高大威猛不一樣,這個小東西趴在他手心上,沒毛,長得有點像是老鼠,一副不是很讨喜的樣子,和時躍一對上視線,這只飛禽就立刻飛了起來,在整個洗手間裏瘋狂亂撞。

時躍猝不及防,急匆匆的想要控制它,但是時躍這時才驚駭的發現,這只飛禽根本不受他的管控!

他控制不了這個精神體!

時躍幾乎将唇咬白了,最後一咬牙,直接伸手去抓,手背上都被劃了三道痕跡,才抓住這只亂竄的小東西。

直到時躍的精神力逐漸枯竭,這只飛禽才被時躍收了回去。

時躍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只精神體難道是蝙蝠嗎?

“時躍?”篤篤的敲門聲和清冽的聲線從門外響起,時躍一驚,匆匆從地上爬起來,洗了一把臉,開了門,昂起笑臉來喊了一聲:“随風哥哥。”

沈随風手裏拿着一些水果和零食,身上還帶着清晨的露水,眉眼間有些疲憊,身姿挺拔的站在門口。

沈随風是直接從監察室裏出來的,他們因為脫了防護服,所以有被感染風險,一直被觀察到現在才被放出來,他被關的時候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他在過來的時候還跟神情恍惚的時二少擦肩而過、他剛跟時二少打招呼,時二少也沒理睬,而且還在隔壁看見了三隊的隊員。

聽見時躍的動靜,沈随風輕“嗯”了一聲,又問:“身體怎麽樣?時隊跟我說你受傷了,讓我有空多來照看你一下,隔壁是怎麽了?”

彼時正是正午十點鐘,初夏的烈陽還不算太刺眼,亮堂堂的經過透明的玻璃,然後落到沈随風的身上,為沈随風的臉鍍上一層暖蜜色,驅散了一些冷冽。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戰衣,喉結若隐若現于脖領子下,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帶着一股勾人的禁欲感。

讓人想扒下他的衣領,咬上他的喉結,看看他失聲悶哼時的模樣。

時躍本來心情不太好,因為他那個精神體不太聽話,但是一見了沈随風就立刻又高興起來了。

沈随風是他最喜歡的哥哥,從小到大,就因為他沒有精神力,不知道多少人暗地裏看不起他,譏諷他,只有沈随風不會。

沈随風生來優秀,是被豪門世家培養出來的君子,知禮明事,極為耀眼。

而且沈随風是真的疼愛他,從小到大,他有什麽事情,沈随風都不會推辭,能幫忙都會幫,還會貼心的在意他的情緒,比蠻橫無理粗枝大葉的時二少好多了。

時躍其實從小就喜歡這個哥哥,只是以前他沒有精神體,所以從來不敢和沈随風多表達什麽,他知道自己不配,可他現在有了,心底裏的想法就壓抑不住了,他把時天城叮囑他“結果出來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說你精神體”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去,難掩興奮、暗含期待的和沈随風說:“随風哥哥,我有精神體了。”

沈随風進門時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病房的門外,像是門外的走廊上有什麽東西牽扯着他一樣,乍一聽到時躍的話,他回神了兩秒才開口:“精神體?你新開發出來的嗎?”

帝國裏也有一些人超過了十歲、到了二三十歲才有精神體,案例比較少,但确實是存在的,所以沈随風沒有很驚訝。

更何況,沈随風知道時躍來850就是為了開發精神體,時天城一直在籌劃這件事,他只是覺得這一天來的稍微有點快而已。

時躍的臉蛋激動得微微發紅,他的手指捏着衣角,重重的點頭,尾音興奮地上揚:“嗯,就在昨天晚上,我突然就激發了精神體,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說話間,時躍還強行召喚出了蝙蝠給沈随風看。

他明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已經面臨枯竭了,但還是想讓沈随風看看自己的精神體,這回他提前做好了準備,一召喚出來蝙蝠,就立馬将蝙蝠握在了手心裏,獻寶似得捧給沈随風。

當沈随風看到那只蝙蝠的時候,眉心下意識地皺了一下。

他的精神體就是飛禽,所以他對這些飛禽都比較了解,時瑾手裏的這只蝙蝠叫“音波蝙蝠”,可以悄無聲息的對人的精神力造成沖擊,并且屬于群攻狀态,誰踏入了它的領地都會被攻擊,當然,也可以治療人的精神力,但是治療的能力比不上攻擊的能力。

這種精神體很難控制,一般的精神體會對主人産生依賴感,但音波蝙蝠不會,這種蝙蝠甚至會攻擊主人,十分危險,以前就有很多音波蝙蝠攻擊主人、攻擊其他人,導致意外發生的案例。

所以沈随風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什麽等級?”

“A級。”時躍小聲的回答,唇角都壓不住了,還沒忘謙虛一下:“有點低。”

其實也不算低了,畢竟他們帝國軍校的招收标準就是A級,能達到A級的人都算是優秀,只是放到人人皆為S級的850部門,就顯得沒那麽夠看。

A級,那還好,殺傷力不是很強,時躍還可以控制。

“這只蝙蝠,你以後要少拿出來。”沈随風的目光掃過蝙蝠,上半身微微後昂,和它拉開距離:“它的能力很容易誤傷,你怎麽會——”

他想要說一句你怎麽會覺醒出這樣的精神體,但他眼眸掃過時躍,又突然意識到這是時躍好不容易盼來的精神體,所以喉嚨裏的話匆匆吞了回去,擠出了另外一句:“你好好訓練它,以後也會有用的。”

但時躍已經看透了沈随風那眼眸裏面深藏着的厭惡。

時躍滿心的興奮都被澆下去,他性格敏感,又足夠了解沈随風,他已經聽懂了沈随風藏在舌頭下面的潛臺詞了。

“随風哥哥不喜歡這個嗎?”時躍昂起頭來,勉強擠出些笑容來:“是,是它還太弱了嗎?”

“不是。”沈随風有些懊惱于自己剛才說的話,匆匆找補了幾句:“音波蝙蝠其實是一種不錯的飛行系,到時候可以讓時隊教你如何訓練,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這些話本來是時躍很想聽的話,他想看到随風哥哥揉着他的頭誇他厲害,想成為大家的焦點,但是現在從沈随風的嘴裏說出來,他又一丁點都不信了。

眼見着時躍整個人就像是枯萎了的枝桠一樣垂下去,沈随風微微有些尴尬,他像是往常一樣說了些話來安撫時躍,但這些話似乎并不能奏效。

時躍依舊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就算是笑,臉上也蒙了一層凄慘的光。

沈随風興許是看多了時躍自怨自艾的模樣,又一直惦記着隔壁的事情,也沒有多待,說了幾句話就走了,說有事要忙。

沈随風走的時候,時躍幾乎是一步一步跟到病房門口去送的,他那雙眼睛生的像是會說話,裏面的留戀和不舍幾乎都黏在了沈随風寬厚的脊背上。

但沈随風如同看不見一樣,快步出了病房。

他出病房的時候随手帶了一下門沿,力道不夠,并沒有把門關上,時躍的目光就望着那扇晃動的門,一直望到沈随風最後一片衣角離開。

時躍低頭在心裏安慰自己,随風哥哥有事要忙,顧及不上他是正常的,他只需要好好休息,調養身體,訓練好精神體,等到時候去跟隊一起出發就行。

但當時躍準備回房的時候,卻聽見了沈随風的聲音。

“時瑾,你,你現在有空嗎?”

時躍渾身一顫。

病房的門沒關,他又覺醒了精神體,聽力比以前敏銳了數倍。

他甚至能夠聽出來沈随風聲音略微緊繃的音調,隔着一扇門,針一樣刺進他的耳朵裏。

時躍捏着精神體的手指都跟着泛白,蝙蝠被捏的掙紮,低頭在時躍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時躍痛的松手,下一秒,他聽見了時瑾的聲音。

“嗯?”淡淡的上揚語調,聲線裏暗藏着幾分慵懶,像是只矜貴的波斯貓一樣,漫不經心的磨着爪子。

“我,昨天受了點傷。”沈随風聲線有些輕,又似乎有些猶豫,磕磕絆絆的落下來:“你有空幫我治療一下嗎?你,你的等級跟我相似,比藥劑師準備的藥劑好很多。”

時躍聽到這裏時再也忍不住了,他顫着手,猛地将門板摔上,洩憤一般狠狠地蹬了一腳。

果然,果然還是嫌棄他的精神體不如時瑾!

——

巨大的關門聲從隔壁傳來,在藥劑部的走廊裏回蕩,時瑾站在門口,順勢瞥了一眼隔壁門。

他當然知道隔壁住的是時躍,早上的時候陳山特意出去打聽了一圈,只不過藥劑部對每個病房的病人狀況都是保密的,所以陳山也什麽都沒打聽出來。

只知道時二少受了很重的傷,會影響精神體那種。

“不了。”時瑾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又落到了沈随風的身上:“你有你自己隊伍的醫療兵,不需要我。”

沈随風被時瑾的話說的心裏一顫。

這句話在不久前,是他在訓練的時候親口說的,他以為時瑾不知道,卻不想,原來時瑾當時就聽的清清楚楚。

并且在今天,原封不動的還回來。

“我需要你的!”沈随風顧不上丢臉了,他怕時瑾因此而記恨他,匆匆解釋:“我當時只是随口一提,時瑾,你是我見過最好的醫療兵,我們現在還一起在850,我一直都會需要你的。”

時瑾當時正靠在門框上,擡着眼望過來,那雙圓眼清澈見底,紅色的瞳孔裏迎着清晨的光,一開口就是略顯疑惑的清脆聲音:“你需要我,可我憑什麽醫治你呢?我跟你又不是一隊的。”

時瑾本來生了一副精致漂亮的皮囊,像是西方神話中雌雄莫辯的美少年,但是他性子太獨,說話毫不留餘地,細眉一挑,這份美麗中多添了幾分銳意,十分紮手。

沈随風被時瑾紮的眉頭緊蹙,多少有些惱火。

他已經屈尊降位至此了,時瑾為什麽還是如此冷淡?

聯想到剛才時瑾瞥向門口的那麽一眼,難道是時瑾是在在意他去看時躍嗎?

心情詭異的好了些,沈随風剛想說“我只是受時隊囑咐去看了一眼而已”,但他還沒有說出來,就聽見走廊那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時瑾!”顧青在外面喊:“劉隊叫你們快過去呢,又來活兒啦!”

有外人來了,沈随風下意識地閉了嘴,而時瑾直接回了一聲“來了”,丢下沈随風,然後轉身去病房裏叫封咎。

封咎早都能下床活動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動,時瑾過來喊他時,他蹙着眉在床上翻了個身,壯碩的身體努力的縮成一團,閉着眼,嘶啞着聲音喊:“疼。”

“疼?”時瑾伸手過來摸他的額頭,一邊摸一邊治療,實在是沒摸出來什麽不同來。

他開始懷疑自己治療精神力的能力——封咎看起來明明是沒什麽問題的樣子。

“嗯。”封咎被時瑾摸上了頭,原先緊蹙的眉頭舒緩開來,一雙鋒銳的眼眸微微軟下來,像是只哼哼唧唧的大藏獒一樣,一直把自己的腦袋往時瑾的腦袋上湊,說話時聲音壓得很低,大概是從沒說過這樣的話,磕磕絆絆的扯謊:“你治一治,就不疼了,你一松手,就疼。”

時瑾就又坐下,耐心的揉着封咎的腦袋。

封咎的頭發茬兒很短,像是小刺猬,頭皮底下熱乎乎的,刺熱的手感在掌心漫開,有種詭異的舒服,像是在撸着什麽小動物一樣。

時瑾手指溫涼柔軟,帶着輕柔的力道,順着封咎的頭頂向下摁,一邊摁一邊低聲安撫:“沒事,不會疼了,我——”

恰好門邊傳來動靜,時瑾的目光才剛看過去,封咎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時瑾側過頭看他時,他那張悍戾的臉居然漲得通紅,在時瑾驚訝的注視下,從牙縫裏又擠出了一聲“疼”來。

時瑾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外的人就沖進來了。

“封咎,你實在難受就別去了。”顧青站在門口,叉着腰喊:“我去跟劉隊給你請個假?也就是個D級任務,你也可以歇着不去。”

顧青進來時,封咎立刻以不符合他壯碩身形的敏捷速度竄起來了,時瑾的手指還懸在半空中,有些驚訝的看着封咎:“不疼了嗎?”

“不疼了。”封咎那雙帶着疤、兇悍異常的眼垂着,像是對門外突然有了莫大的興趣一樣,大跨步的往門外走。

只是如果時瑾這個時候能看一看封咎的耳朵,就會發現封咎的耳朵紅通通的,配上他那張悍戾冷漠的臉,像是一只故作兇狠的大狗狗,你向他伸手,他表面上正襟危坐,背地裏尾巴都快搖到天上去了。

封咎出門時,眸色淩厲的左右掃了一眼,語速極快的問了顧青一句“看見別人了嗎”,顧青沒聽清,回了一句“啊?”,封咎又扭回頭,假裝自己沒問過。

時瑾這時候正跨出病房的門來,他一只手整理着作戰衣的袖子,頭也沒擡的跟兩人說:“你們倆先去樓頂集合,我去取點東西,取完直接去頂樓,很快,不用等我。”

顧青轉頭就開始催封咎:“快點快點,隊長等着咱們呢。”

封咎走在顧青身側,他步子大,顧青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一邊跟一邊絮絮叨叨:“沒想到出任務出的這麽快,劉隊長說這種低等級任務他們一個月要出二十多趟,如果不願意出這麽頻繁,就得去挑B級A級的,一個月一兩次就行,但是會有傷亡,所以一般不是強制任務,劉隊都不去接B級以上的。”

他說了半天,發現旁邊的封咎一直沒什麽回應,并且腳步還慢了幾分,他擡眸一看,正看見封咎目光凝向前方。

在那個方向,沈随風正走向頂樓的電梯,似乎是察覺到了視線,沈随風回過頭來,遠遠的跟封咎對上了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顧青的錯覺,就在那一瞬,顧青覺得自己汗毛都豎起來了,空氣中像是有火花迸濺,兩人兩兩對立,像是随時都能抽出光刃來拼一把似得。

但下一秒,沈随風和封咎都若無其事的別開了視線,安然的走進了同一個電梯裏。

顧青最後跟進來,手指頭戳了戳電梯按鍵,突然間覺得電梯裏的氣氛十分逼仄。

我不該在電梯裏,我該在電梯井。

到了頂樓的時候,顧青就急不可耐的鑽了出來,頂樓大概有一千來平,特意修建成可以停飛船的樣子,顧青跑過去的時候,王钊正在接受劉隊長的訓話。

劉隊長說的話大概也和上次差不多,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顧青在跑過去的時候,還看見了隔壁的一隊隊長和時躍。

巧了,這次任務來的時候,基地裏其他隊伍還是沒回來,能湊出倆隊伍上陣的還是只有一隊和三隊。

來850基地有幾天了,顧青自然知道時天城、時二少、時躍和時瑾之間的關系,只是時瑾從來不提,他也就不問,但是難免對這幾個人有點關注。

在他經過時天城的時候,清晰的聽見時天城和時躍說:“你現在的狀态不适合出任務,時躍,你應該好好休息。”

“哥哥,我知道。”時躍昂着頭,他不過一米七多,站在時天城面前時依舊像是小時候一樣,乖巧懂事,一笑起來滿目璀璨,像是小太陽一般明媚開朗:“哥哥,帶我去吧,以前都是哥哥保護我,今天,我想來保護哥哥。”

時天城滿肚子的條款規則都被時躍這一聲“哥哥”給泡軟了,他剛強了一輩子,對上時躍卻不忍說一句重話。

他這弟弟啊,讓他又心疼又驕傲。

“好。”滿肚子的話就這樣被吞了回去,時天城垂下微涼的眼眸,揉了揉時躍的頭,将無數的疼愛壓到了最下面,聲線冷冽的開口:“先登飛船吧。”

時躍點頭,準備上飛船,恰好這時沈随風從遠處走了過來,他故意慢下腳步,等着沈随風一起走。

“時二少沒來麽?”沈随風随口問。

時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時二少當然來不了了,他受傷嚴重,又是單兵,不會有人保護他,更何況,他之前才剛跟大哥吵過架。

想起來時二少說的那些話,時躍心裏都跟着堵得慌。

不過是被他誤傷了一下,就全然忘記了以往的親情,原先時二少口口聲聲說的“我把你當親弟弟看”的話,大概也是假的吧。

時躍苦笑一聲,随口回道:“他和哥哥吵架了。”

沈随風本來也就是随便一問,并沒有太将時二少放在心上,聞言擡腳往飛船上走,臨上飛船之前,他還回眸瞥了一眼三隊的方向。

那時頂樓的電梯正被打開,時瑾從裏面匆匆跑出來,十點的太陽溫和明媚,時瑾跑來時覆在眉眼上的微卷發絲随風飄起,露出精致白皙的額頭,迎着風身姿矯健的跑過來,從小腿到腰際都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說不出是那天的陽光太好,還是時瑾眉眼的笑,總之沈随風的腳步頓了兩秒,竟有些晃神。

“随風哥哥。”直到他身邊的人又輕又慢的喚了他一聲,沈随風才猛地回過神來,冷着臉“嗯”了一聲,借此掩蓋自己的失神,繼而大跨步的進了飛船。

一隊進入飛船之後,三隊的人終于到齊了,按個頭大小排序,封咎陳山王钊顧青時瑾,五個人軍姿站好,被劉隊長絮叨了幾分鐘,才跟在劉隊長屁股後面上飛船。

這次上飛船時還是上次的分區,三隊的人坐在左邊,一隊的人坐在右邊,一隊的人只有沈随風,趙柯,時天城和時躍。

劉隊長在光腦上發了新的通知,叫他們自己看。

時瑾點開光屏,接收了這個新星球的訊息。

這個星球毀滅于極端天氣的,據說是全球各地接連降下大雪,氣溫降到-70度,活生生凍死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生物,剩下的百分之五茍延殘喘的生物都在深海裏,整個星球都變成了一顆冰球。

而他們這次的任務,是在冰面上開采一種長在冰層下面的、拳頭大的蟲子,被稱為“冰蟲”,通體晶瑩雪白,位于千米冰面之下,厚厚的冰層之中,需要人工開鑿才能挖出來,可以治療某種病症,很受歡迎。

他們的任務是一人開采十五顆,超額開采出來的冰蟲百分之七十上交,百分之三十自留,任務時間為五個小時。

聽起來好像有點枯燥,沒有戰鬥,沒有敵人,他們只需要在艱苦的環境下幹上五個小時,然後就能回來。

簡直像是礦工一樣。

戰艦跳躍了大概四個多小時,到地方的時候照樣是劉隊留守,不過這回劉隊要求他們每個人都必須穿好作戰服,誰都不能中途脫掉,包括頭盔。

“你們的作戰服會調整恒溫,保護你們不受凍傷,否則下面的﹣70度氣溫會讓你們有去無回。”

“拿好你們的裝備,冰層開采需要特殊的儀器,保存冰蟲也需要特殊的匣子,這些東西價格昂貴,丢了咱們小組要扣分。”

劉隊開艙門時,還細細的叮囑他們:“這回就不需要分開跳傘下去了,你們自己開戰鬥機下去,團體合作,跟緊一隊隊長,期間要完全聽從命令,時刻注意自己隊友的安危,有危險立刻通知我,我去救援。”

下來之前,陳山還對劉隊這樣細致的叮囑不太在乎,他覺得劉隊就是愛叨叨,但當他坐上戰鬥機下去之後,才明白劉隊為什麽這樣反複的警告。

他們的戰鬥機漂浮在半空中,從上往下看,整個星球都是冰面,遠遠地一望,冰面和天空凝成一色,讓人生出一種蒼涼之感。

但等戰鬥機接近地面了、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些廣闊潔白的冰面上處處都是兩米到五米寬的窟窿,有的窟窿旁邊沒有人,而有的窟窿旁邊有人拿着光刃、舉着光槍守着,窟窿和窟窿之間大概相距一百多米,這一片蒼涼的大地上,硬是被這些窟窿和守着的人群營造出了一種奇異的熱鬧感。

“這都是啥人啊?”陳山趴在戰鬥機上,一臉詫異的問。

這星球上的人不是都死絕了嗎?怎麽地上還有這麽多。

“是遺跡獵人,哪裏有利益,那裏就有他們,聞着血腥味兒而來的鬣狗,鬣狗的目标不止是這顆星球上的資源,還有所有活着的人——搶別人的東西,比他們自己開鑿要快的多。”

駕駛戰鬥機的時天城看準了落腳點,緩緩降落,發動機轟隆轟隆的響,時天城的聲音肅殺緊繃:“所有人聽我調遣,進入戰鬥狀态,還有十秒鐘準備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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