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情敵對情敵

時瑾恍惚間記起來了,這顆綠星方向靠北,按方向劃分,這次來的是奧地利軍區的人。

奧地利軍區,就是沈随風父親沈大校掌管的。

他想站起來為剛才救了他的事道一聲謝,但頭暈目眩到竟然站不起身,直到沈大校察覺到他不對,伸手拎着他的肩膀摁了兩下。

時瑾肩膀瘦弱,這一摁人都要被摁倒了,俨然是一副強弩之末的模樣,沈大校剛才見到時瑾救人,知道時瑾是脫力了,所以叫了兩個士兵來把時瑾送回去。

時瑾才剛被扶起來,沈随風就從遠處過來了。

他早就知道這次來的軍區是奧地利,也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父親也會來——平時像是這種活動一般都是派上校或者中校來處理,他父親這一次來,隐隐帶着一點探望他的意思。

當時他選擇來850,而不是去奧地利時,父親雖然沒反對,但是很驚訝,仔細的詢問過他為什麽。

身為沈随風的父親,沈大校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個兒子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在四十歲之前當上少将,這就要求他必須進軍區,并且在三十五歲之前立下汗馬功勞,可是沈随風卻在畢業在即的時候,選擇了去850部門。

不是說850部門不好,只是這個部門和沈随風的夢想背道而馳,他要白白浪費一年的時光在這裏。

當時在和他光腦視頻的投影裏,沈随風站得筆直,少年人棱角分明,已長成的身骨裏暗藏鋒芒,在聽到他的問話時,沈随風罕見的沉默了許久。

“我想去試試。”他聽見自己兒子說:“希望以後不要後悔。”

沈大校的腦海裏閃過了一絲光,隐約間知道了他這兒子是為什麽而來。

他并不反對,甚至還隐隐有些期待,他早年當兵,妻子去的又早,所以沈随風從小就長在他父親膝下,學了一身古板的毛病,從來不主動表達自己的喜好,習慣性的把“欲W”這兩個字壓到最底下,年紀輕輕就板着一張禁欲的臉,自己給自己設了一個個條條框框,看的他這個當爹的都覺得累。

誰家十八歲的男生不談戀愛啊?他十八歲為了追未來老婆都爬牆,大半夜被老丈人兒拎着光刃追出二裏地,再看看他兒子,竟然長了一張“我四十歲談戀愛八十歲再結婚”的臉,愁得他直掉頭發。

“沈大校。”沈随風走過來時,時瑾已經被人拉走了,他眉眼間藏着點自己都看不出來的焦急,又在看到自己父親的時候強行忍住,立刻挺直胸膛敬了個軍禮。

在軍區這種地方,沈随風從來都是喊“沈大校”的,只有回了家,沈大校才能聽見沈随風喊一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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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大校揮了揮手:“不用報告了,850三隊的隊長一會兒跟我有詳細的報告,你現在要沒事,過去看看那個醫療兵。”

沈随風到了嘴邊的話頓了頓,繼而說了一聲“是”,轉頭面不改色的走了。

但是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軍步走的同手同腳,僵的連拐彎都費力。

等沈随風趕到藥劑部病房的時候,時瑾已經重新倒到了病床上,像是累極了,閉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過去了,在床的另一邊還趴了一只巨狼,大腦袋窩在時瑾的胳膊上,封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裏拿着一個水果,正在削皮。

那時候快到傍晚了,綠星的天空上鋪滿了豔麗的彩霞,病房裏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時瑾淺淺的呼吸聲和匕首劃過水果時,發出的沙沙聲。

這場面卻讓沈随風覺得尤為刺目。

他抿着唇進來,卻不想吵到時瑾,最終也拉開了另一個椅子,坐在了另一邊,不甘示弱的拿起了另一個水果來削皮。

時瑾其實一直就沒睡着,他只是太累了,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意識朦胧間,像是聽見了陳山來找他們,說什麽隊長叫他們過去。

時瑾想睜眼看看,又睜不開。

他只聽見沈随風說了一句:“之前是我去的,這次你去。”

然後四周就漸漸安靜下來了,封咎大概是走了,狼倒是死皮賴臉繼續賴着,也不管沈随風,就趴在時瑾身上搖尾巴。

封咎走了,病房裏沒了別人,沈随風心裏頓時痛快多了,他靠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削着水果皮。

果味兒的清香從他手中的匕首上散發出來,沈随風以前竟沒覺得有這麽好聞,他把自己切好了的水果放在床頭上,然後把封咎切好的水果給吃了。

沒有人看到,沈随風吃封咎切好的水果的時候,那張清冷淡漠的臉還是如往日一般板着,但是眼角眉梢竟然蕩着一絲笑,藏在眉眼間,像是偷吃了主人食物的巨鷹一樣,爪子尖兒都愉悅的勾在一起。

少年心性只有在沒人知道的時候才悄悄冒出來一點兒頭來,悄咪咪的探一探,風一吹就立馬縮回去,假裝自己沒冒出來過。

那時候沈随風還不知道,他現在所争得風吃的醋,是他這一生裏唯一見過的與少年時有關的風景,等他離這一小片歲月足夠遠的時候,回頭一望,在慢慢的人生路裏看到那一叢豔麗玫瑰的花團時,才知道那時的酸甜苦辣都是獨有的,錯過了,就再也嘗不着了。

等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劉隊長就來病房裏親自來看時瑾了,他可不管時瑾是不是睡着的,上來就拉着時瑾的胳膊一頓晃,愣是把人帶狼一起給晃醒了。

巨狼不耐煩的甩了甩尾巴,時瑾倒是坐起身來了,揉着眼睛跟劉隊長說話。

劉隊長受了重傷,外表看不出來,但最近不能動用精神體了,他跟天狼星的基地裏溝通了一下,基地決定讓二隊隊長帶一個隊員提前留守,一隊和三隊的人提前回來。

反正軍區的人已經接手了,接下來的事情他們也沒什麽好插手的,受了傷就抓緊回來休息。

但在劉隊長眼裏,幾乎可以把最後一句翻譯成這樣:受了傷就趕緊回來休息,這兒還有一堆不用出任務的文職活兒等着你呢。

時瑾坐着,聽見劉隊長說話就點頭,他像是累壞了,劉隊長說話時他還打了個哈欠,漂亮的臉蛋上帶着困頓,無精打采的垂着腦袋,從沈随風的角度,能看見他一頭蓬蓬的軟發,微微有些肉嘟嘟的側臉,以及玫瑰色的唇瓣。

劉隊長慷慨激昂的說了什麽,興許是聽的口幹,時瑾舔了舔唇瓣,然後乖乖的點頭。

沈随風的心尖一跳。

他看着時瑾現在的樣子就挪不開眼,又白又軟一小團,頭發亂蓬蓬的堆着,抱着被子“嗯嗯嗯”的聽着,一點兒都看不到平日裏的鋒銳尖刺,乖的像是誰家跑出來的白面團子,讓人想伸手揉一揉,捏一捏。

沈随風也是在這時候才意識到,時瑾也有乖軟順從,昂着臉和人笑,軟綿綿的應聲的時候。

只是這些時候他都沒見過,他就以為時瑾沒有。

沈随風的愣神只是幾個瞬間的事情,劉隊長說完了明天要起程回基地的事後轉身就走了,倒是時瑾,抻着腰下了床,一邊穿鞋一邊和他說:“今天的事,謝謝了。”

時瑾指的是沈随風和封咎救了他,然後把他送到藥劑部,後來還看護他的事兒。

如果在這的人換成封咎和陳山,時瑾當然不會道謝,但他跟沈随風之間隔着一層,所以會向沈随風道謝。

掀開這一層禮貌的面紗,底下藏着的都是疏離。

沈随風心有不甘,他想跟時瑾再親近親近,多待一會兒也好,時瑾剛才抱着被子乖乖坐着的畫面一直映在他腦袋裏下不去,他以前不覺得談戀愛有什麽好,兩個人待在一起跟一個人待在一起有什麽區別嗎?但他只要一想到剛才那個畫面,又覺得挺好的。

他喜歡的人受了傷,倒在床上休息,他切一切水果,然後走過去,把時瑾攬在懷裏說一會兒話,時瑾和他撒撒嬌,撲到他懷裏,用膝蓋來蹭他的腿。

這是他前半輩子,都沒想過的人生。

但時瑾似乎意識不到這些,他随手摸着那只狼的腦袋,帶着狼往外走,那只狼十分讨人厭,纏着時瑾不放,他從沒見過別人的精神體會這樣纏着主人以外的人。

“不算什麽。”沈随風跟在他後面,還繃着原先的調調,聲線清冽的說:“守了你一會兒而已,你下次量力而行,就算你是SS,也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時瑾身邊的狼已經被人拎着耳朵硬拖出去了,那只手下手極重,把狼拽的“嗷嗷嗚嗚”的亂喊,回頭還要咬,又沒咬到。

是封咎來了。

沈随風的話就這麽一停,剩下的話便又吞了回去。

時瑾還沒意識到他們倆之間的暗潮,而是擡腳往外走,那只狼掙脫開封咎的手,狂奔着跑到了時瑾旁邊跟着走,身上的毛發都跟着飄,漂亮的大尾巴一陣狂甩。

封咎沒動,他先掃了沈随風一眼,正準備走,突然聽見沈随風喊了一聲:“封咎。”

封咎腳步一頓,側眸看向沈随風。

那時天色已經足夠晚了,天空都變成了暗色調的模樣,烏金墜落在遙遠的西邊,最後一層金光鑲嵌在湛藍色的天邊上,沈随風背對着暮沉沉的太陽,和他對視了幾秒鐘後,才慢騰騰的開口。

“我和時瑾之前的事情,你應該也聽說過一些吧?”他說:“如果不是時瑾跟我鬧別扭,你是不該在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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