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苦惱

唐安琪回了家,吃過飯後回房休息。虞師爺跟過來了,問他:“戴黎民今天進城有什麽事?”

唐安琪已經脫了衣裳,正披着棉被坐在床上。聽了這句問話,他略一猶豫,随即心念一動,張口答道:“什麽事都沒有,他就是專門來看我的。”

虞師爺在床邊坐下了:“看你?你們都聊了什麽?”

唐安琪垂着頭,就見被子邊緣露出自己的一排腳趾頭:“也沒聊什麽。”

虞師爺怔了怔:“那……沒有幹坐着的道理,總得說兩句啊。”

唐安琪舔了舔嘴唇,心中暗暗鼓起了一股子勇氣:“他關了門,親我抱我。”

随即他擡頭望向虞師爺,故意顯出嬉皮笑臉:“師爺,戴黎民是不是一直都這麽色迷心竅?可惜我長不出連鬓胡子來,否則正好紮他一嘴!”

虞師爺看着唐安琪,面無表情的看了半天,末了扭頭望向門口,淡淡說道:“他色迷心竅,你也是不知羞恥。枉我當年還心疼你受了他的蹂躏禍害,哪知現在一看,你自己倒仿佛是樂在其中。”

說完這話,虞師爺起身就走。唐安琪見勢不妙,眼疾手快的欠身扯住了他:“師爺,別走!”

虞師爺回頭瞪他,他不低頭,迎着目光望過去,眼珠子水潤潤的黑亮,正是可憐可愛。

雙方相持片刻,最後虞師爺嘆了一聲:“安琪,你現在大了,又是有身份的人,要懂得自愛,要珍惜名聲。戴黎民那種亡命徒,當然可以滿不在乎,但是你身為旅長,難道不怕外人傳你的閑話嗎?将來你有了出息,成了人物,人家提起你這時候的荒唐事情,你羞不羞愧?再說那戴黎民是個什麽東西,我記得你先前是很厭惡他的,怎麽如今又轉了性子?如果我早知道你們兩情相悅,那我當時就絕不會冒險帶人進這個縣城!”

唐安琪偃旗息鼓的老實了,他用力把虞師爺拉扯到床邊坐下,又鑽出棉被湊到對方身邊:“師爺,師爺,你別生氣。”

他擡手攬住虞師爺的肩膀,親親熱熱的搖晃:“我就是和他玩玩,哪能當真對他動心?”

虞師爺長嘆一聲:“玩,還是玩,你就知道一個玩。”

唐安琪厚着臉皮,一直把腦袋伸到了虞師爺面前:“師爺,我帶你去天津玩吧!”

虞師爺一拍他的後腰。他是個軟身子,從頭到腳沒有一塊硬骨頭,後腰凹下去,一拍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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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師爺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手掌在唐安琪的後腰上略略一動,他忽然順勢向下扯了對方的睡褲,然後在那屁股蛋上狠扇一掌:“欠揍的貨!”

幹燥溫暖的手掌蹭過臀部肌膚,都蹭過去了,可是手掌依舊保持着張開五指的動作,不動聲色的暫停在空氣中,是始料未及而又出乎意料的樣子。

虞師爺意猶未盡,然而強自定下心神,不動聲色的為唐安琪提上了睡褲。

唐安琪被他打的很疼。自己回手揉了揉屁股痛處,他低着頭苦笑,本來還想僞裝興高采烈的小男孩,可是情到深處不由己,他再也做不成小男孩了。

“我又不是小崽子,你還打我屁股?”他低聲說道,語氣居然是異常的溫柔。

這樣的問話讓虞師爺加意看了他一眼,看過之後,也就算了。

唐安琪太淘氣了,一直是個小不正經。虞師爺是個正經人,只在他面前會偶爾的想要不正經,可是為了維持住自己的體面和雙方的關系,他又要用滿懷的正經來掩飾這不正經。

他其實對唐安琪是沒有把握的,因為唐安琪不老實。對着這樣的唐安琪,他只有披着一身正氣,才能穩妥自保。

“就算你八十了,如果不學好,我也還是要打。除非哪天你告訴我,說你用不着我管教了。”他正色答道。

唐安琪蹲在了他的身邊,聲音仍然是輕的:“我才不會說這話,憑什麽讓你落了輕省?”

虞師爺望着唐安琪,忽然生出了一瞬間的失神:“安琪,你怎麽這樣磨人?”

唐安琪歪着腦袋凝視他:“我哪有磨人?我從來沒給你惹過大禍。?”

虞師爺微微一笑,在心裏說:“你當我是怕你給我惹禍嗎?”

虞師爺不再多說了。

他同意和唐安琪前去天津消遣,并且很想抱着對方睡一覺。可是唐安琪沒有主動發出邀請,所以他也就是想想而已。

他狀似無意的把手伸進被窩,摸摸唐安琪的手,摸摸唐安琪的腳,最後發問:“屋子裏是不是有些冷?”

唐安琪看着他點點頭。

他也點點頭:“手腳都這麽涼,明天換上大爐子。”

到了新年前夕,就在唐安琪籌辦禮物,預備和虞師爺同去天津拜訪侯司令時,何複興忽然來了。

何複興剛從天津回來,在長安縣下了火車,随行的自然也有戴黎民。唐安琪請他吃了一頓豐盛午飯,席上何複興非常難得的多說了兩句話,可惜全是牢騷,似乎是這回在天津受到了輿論的抨擊。

“還不是指桑罵槐,不敢批評家舅,便要對我暗箭齊發。”他鐵青着一張面孔,一盅接一盅的仰頭灌酒:“媽了個×的,說我是軍閥——就憑我那點人馬,那點地盤,哪有我這樣慘的軍閥?還說我不革命——”他自己揪着軍裝衣領給唐安琪看:“前三年剛置辦的軍服軍旗軍徽,本來都是嶄新的,結果為了表示革命,上下全被我換成了青天白日的招牌,糟了我好幾萬塊錢。這要是還不算革命,那得怎麽着才算革命?難道還得再扔幾萬才行嗎?”

說到這裏,他生了氣,呼哧呼哧的喘,越喘越厲害。唐安琪起初還要安慰他幾句,哪知他很快便從椅子上溜了下去,臉也紅了,眼也瞪了,兩只手垂下擡不起來。唐安琪吓壞了,連忙喊人,戴黎民就從門外施施然的走了進來。

何複興倒在桌子下面,顯然是誰也不認,只要戴黎民。當着唐安琪的面,戴黎民有點不大願意伺候他,可是不伺候還不行。平心而論,何複興對他真不賴,要錢給錢,要權給權;所以他不大耐煩的暗嘆一聲,還是彎腰把何複興揪了出來。

命令旁人把何複興擡了出去,他非常尴尬的對着唐安琪解釋:“我們旅座在天津讓一群學生當面罵了,一直憋氣,差點氣的抽瘋。所以你別害怕,他沒事的。”

唐安琪就看不上戴黎民給人當奴才,所以這時也沒給他好臉色:“別廢話,你走吧!”

戴黎民自己也感覺到了丢人——攤上這麽一位現眼的主子,主子又像沒娘孩子一樣依賴着他。他現在如果一定要去當個團長,何複興也能答應,不過當真扔下何複興帶兵去,何複興肯定不高興,他也有那麽一丁點不忍心。

他無話可說,決定真走。唐安琪皺着眉頭看他背影,就覺着戴黎民一副慫樣,受個大煙鬼的支使,沒出息!

戴黎民沒回頭,可是後背上有了灼熱感覺,知道那是唐安琪在盯着自己。

這差事真不能再幹下去了,他想,再幹下去,自己和安琪便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可這話該怎麽說呢?不能惹惱何複興,何複興一旦起了疑心,也許會下狠手。戴黎民奉了他的命令,曾經在隊伍中進行過幾次“清洗”。大煙鬼是不足以服衆的,所以剪除異己的清洗,常常就是一種較為隐蔽的屠殺。

“怎辦呢?”戴黎民苦思冥想,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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