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父親

☆、第26章 25 父親

葉梓問,你為什麽這麽恨他,他畢竟是你的父親啊?

兔答:父親?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是我的父親吧。從8歲開始,他就恨我,懷疑我,打我,大半夜把我扔在大街上,用花瓶砸我的頭,在大庭廣衆下罵我小偷,讓我在路邊跪一天一夜,只因我為我媽說話了。我倒是無所謂,我無法忍受的是,他對我媽做過的事。他曾經把我媽送給他的狐朋狗友,他們當衆對我媽做那些惡心的事情,他像是看不見。我媽後來精神上出了問題,被他的新女人欺負,他不管……我媽對于他來說,就是舊抹布吧,哈哈,恐怕連舊抹布都算不上。

葉梓:殺你父親哪是什麽容易的事,我記得,你父親是個大富翁啊?他身邊怕是有很多保镖吧?

兔:按照我的方法,殺他很容易的。

這天夜裏,葉梓徹夜難眠。他反複翻看手機上接收的資料。資料上沒有男人的照片,也沒有名字,但是他的地點,殺他的方法寫得清清楚楚。這個人現在正在市裏最好的醫院裏,肛腸科,33病房,他的病是,腸癌。而殺他的方法如此簡單,且方法衆多。第一,他的喉嚨已經被接了導管,要時不時祛痰疏通才行。只要将導管堵上,幾分鐘,他就會窒息而亡;第二,在輸液導管上做手腳,致使大量空氣快速進入血管,引起氣體栓塞,或者嚴重的心功能障礙,他會呼吸困難,心力衰竭,快速死亡……

兩個人最初的交易,就是交換殺人。如今,葉梓殺了江唯和老婦人。而兔殺了欺負母親的男人,聶海霞和張濤。按照這等邏輯來說,的确葉梓應該再殺一個。但是,交換殺人的交易早就不存在了。這一次,兔的意思是,用殺他父親的方式,來證明葉梓對他的感情……怎麽想都行不通啊,為什麽這樣做就能證明了?難道,還有什麽隐情?

而且……這個人明明都得了腸癌了,年齡也這麽大了,放着不管,估計也活不了幾年了啊,何必呢。

雖然這麽想,第二天,葉梓還是去了那家醫院,來到肛腸科,四樓。他當然不會就這麽去殺人,他只是很好奇而已,只是去看看情況。

地板是墨綠色的,牆壁則是淺綠。白衣護士推着車子來回走動,裏面放着藥水、紗布、針管等等。家屬們在樓道裏聊天,一兩個身穿條紋病服的病人坐在椅子上,擡頭看葉梓,雙眼無神。

葉梓走着走着,心裏湧現出一種異樣感。

似乎周圍有很多很多影子,很多雙眼睛都在看着他。他讨厭這種感覺。

然後,他看到33病房。

一個高挑的黑衣男子站在門口,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異常消瘦的鬈發女人。

葉梓還沒走過去,就看見女人擡頭了。

女人的鼻梁窄且高,眼窩微陷,深褐色眼珠子。哪怕面色不好,眼角嘴角都有皺紋了,也能看出她曾經的美。她看起來,像是個異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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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看着他,臉皮微跳,手指不斷摸挲着,肩膀也在抖。她在害怕。

這位,就是兔的母親了吧?葉梓想。兔的高鼻梁以及白膚色,怕是遺傳了她吧。

說起來,這個女人的長相,還真是相當熟悉啊。葉梓的腦袋有些疼,感覺像是要想起什麽似的。還沒有想好,他自己就已經開口了:“阿姨,您好。”

女人神經質地往後挪了幾下,垂下頭去,不吭聲。

旁邊的高挑男子說話了:“請問找誰?”

葉梓話都還沒說出來,突然瞥到坐在病床上的男人,手中的花束落地。

男子還在說什麽,他推開男子,就朝裏面走去。

很明顯,坐在病床上的老男人也看到了他。

老男人頭頂上已經沒幾根頭發了,他的面色灰白,看起來相當蒼老。而此刻,他的雙眼瞪起猶如銅鈴,嘴巴張開,哈了好幾口氣,氣管發出沙沙、撲哧撲哧的聲響。

他顫顫巍巍地指着葉梓,嘴巴蠕動,但什麽都說不出來。沒辦法,氣管已經被插上了導管,他沒辦法說話。

他身邊的年輕女人疑惑地看着葉梓,然後站起來,怒道:“你是誰?誰讓你随便進來的?”

葉梓站着,雙手握緊。

老男人則是不斷揮手,嘴巴繼續動。

雖然聽不到了,葉梓卻看出這老家夥想要說什麽。在這一刻,他的鼻子熱辣辣的,雙眼滾燙、潮濕。怕是有十多年沒見了吧?本來以為兩個人的關系早就斷絕了,沒想到還有今天,沒想到還能看到他急切地盯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無聲地喊:兒子!

即使現在,葉梓依然記得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這個名叫葉城的男人,和韓瑤一起,從價格昂貴的轎車走下來,在衆多小孩子之中選中了自己。一身西裝的他蹲在自己面前,笑着對自己說:以後,我就是你爸爸了;

還記得在豪華的大宅裏,葉城請了無數家庭教師教自己功課。從天文地理數學語文,到禮儀舞蹈樂器。他坐在軟椅上,聽自己背誦古詩宋詞,背不好的話,會挨條子,背好了,他就會笑着摸摸自己的頭,晚上一起看動物世界;

還記得葉城帶着自己,參加了各式各樣大型活動。在那麽多友人面前,他驕傲地宣稱:他是我的兒子;

當然,既然記得這些好的,自然也記得後來,他是如何無視自己的,最後,自己和母親,又是如何孤零零地離開那個家的。

葉梓感覺自己的頭愈來愈疼,實際上,快要爆炸了。

此刻的他,的确感動,但是更多的,是混亂。

他現在知道了,兔想殺的人,是他的父親。可是這人也是兔的父親啊……天啊……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麽……兔是開玩笑的吧?!

他轉身就要走,卻聽到砰的一聲,然後便是女人的尖叫。

葉城竟然從床上滾了下來。

他腹部有裝排洩物的袋子,有導管,現在那裏已經開始滲血。

而男人只是緊緊地抓住葉梓的褲腿,嘴巴不斷說着什麽,眼睛發紅。

不一會兒,幾個護士,和一位男護工沖了進來,護工将葉城抱上病床,幫他清理傷口,清洗袋子。

年輕女人焦急地在一邊喊:“老爺,沒事吧?沒事吧老爺?”

後來終于理解了什麽,拿了一張白板,和一支筆過來,架在葉城跟前。

葉城在上面寫了起來:“兒子,你來看爸了嗎?我以為死之前都看不到你了,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葉梓沒吭聲。

葉城:“這段時間,我經常夢見你。前段時間我一直在重症監護室,好幾次都叫出了你的名字呢,你不信問芳姨。你真的長大了呢,大學都畢業了吧?我有叫人找你,但你的公寓那裏沒有人,後來在……”

葉梓擡頭,拳頭握緊,打斷了葉城:“為什麽找我?”

葉城:“父親找兒子,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

“我對不起你,我知道,這麽多年,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我不應該這樣。這次的病,就是報應,一旦知道我已經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就會後悔我曾經做的事。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我對不起你們……”

葉城寫着寫着,字體變亂了,兩行老淚流瀉而下。

葉梓實在有些受不了了,連忙道:“你沒對不起我,我本來就是你們收養的,長這麽大,不愁吃不愁穿,已經夠幸福了!”

被喚作芳姨的年輕女人一邊擦白板,一邊道:“原來你就是他的大兒子葉梓啊,早就聽說你了,就是一直沒見到呢。長得還真不錯啊,是個翩翩公子。”

葉梓的心情卻是一點都不輕松,他問了此刻他最想問的問題:“弟弟呢,他來看您了嗎?”

葉城的表情瞬間變得陰沉,芳姨也在一邊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葉城才在白板上寫道:“Jason就是個惡魔。”

葉梓感覺自己的世界在坍塌。

實際上,從剛剛看到葉城時,就在坍塌了,只是他一直在逃避罷了。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曾經的某個場景。

一家人坐在圓桌旁吃晚餐,父親問才五歲多的淺發男孩子:“城汐,你的英文名想好了嗎?”

小男孩擡起頭,笑得燦爛:“想好了!”

“嗯,是什麽。”

“Jason!”

“為什麽叫這個?”

小男孩指了指葉梓的t恤,上面便是一串大大的英文字母“Jason”。

……

芳姨見葉城一直沒有動筆寫,便接口道:“Jason給老爺下毒,害他昏迷了整整兩天,差點就死了呢。簡直想不到這孩子這麽惡毒啊。老爺對他徹底失望了,本來想将他送進少管所,但念在父子一場,就只是把他趕了出去而已。”

葉城點頭,又繼續寫了起來:“Jason已經徹底毀掉了,我們早就放棄他了。但是你,阿梓,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了。答應我,以後,不要跟他混在一起。”

芳姨點頭:“他真的很可怕,根本就是個瘋子。他那些陰森森的笑容背後,簡直不知道藏着什麽鬼主意。你跟他一起,會被他帶壞的。”

葉城:“只要不跟他混在一起,你就是我的好兒子,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補償你們母子倆的。你也知道我活不久了,我的財産,我們葉氏集團的股份,以後都會是你的。”

葉梓沉默了許久,像是确認一般的,再問了一次:“弟弟,為什麽稱他自己是,顧城汐。”

芳姨嘆了一口氣:“因為他覺得已經脫離葉家了啊,所以就改了姓,跟媽姓了。只可惜他媽也已經瘋掉了,改姓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葉城明顯不高興,芳姨閉嘴了。

這天,葉梓在病房呆了整整一下午,才回去,心情極其複雜。

他的頭一直悶疼,昏昏沉沉,像是感冒了一樣。他能感到,自己的記憶在快速複蘇,每走一步,就在複蘇。

Jason,葉城汐,是他的弟弟。葉城的親生兒子。

而他,葉梓,比葉城汐大了五歲,被葉城和韓瑤收養,當做親生兒子撫養了十一年。

然而,葉城對他的萬般寵愛,在他終于得到了親生兒子葉城汐後,徹底消失了。當然,這其中很可能還有隐情。比如,葉城和韓瑤的感情破裂。

葉城汐是在國外出生的,他成長到四歲左右,大人才将他帶到本家。所以他跟葉梓一起只生活了兩年多的時間。

葉城汐很粘葉梓,原因很簡單,他沒去過幼兒園,沒有同齡的孩子,在他心中,葉梓恐怕是唯一可以跟他一起玩的哥哥了。

而葉梓讨厭葉城汐的原因也很簡單,畢竟在他的心裏,葉城汐的出現,奪走了他的一切。

所以就理所當然的出現了葉梓将城汐推進泥坑啊,兔子面具之類的事件。

可是,即使回憶起了這些,葉梓依然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兔的意圖。

一開始,他為何要找自己做交易,為何要威脅自己,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哥哥,為什麽還要……

他打開了房門,兔正在窗邊站着,純白色的襯衫随風鼓動。

淡淡的陽光從落地窗湧入房間,窗簾翩跹,浮沉蕩漾。

“你回來啦。”兔輕聲道。

葉梓站在門口,聲音帶着疲倦:“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嗎?好吧,我現在知道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了,至少現在,你應該告訴我,你做的這一切,到底為了什麽吧?”

兔回頭,手中摸挲着新鮮的白玫瑰:“要說原因嗎,嗯,大概就是,一個人掉入地獄的話,實在是太——孤單了,所以忍不住,找個伴了。”

葉梓垂頭:“就因為這樣,那你那些所謂的感情,是騙我的嗎?”

兔皺眉:“怎麽會,我愛你哦。”

葉梓擡頭,聲音揚起,雙眼發紅:“我是你哥!你哥!!你到底在想什麽啊?葉、城、汐?”

“你終于想起我的本名了啊,我好高興。”兔的聲音飽含驚喜,之後,又沉了下去,“又不是親生的,再說,這些又不重要。”

“……”

已經被撕碎的玫瑰落在地上,支離破碎。兔朝葉梓走過來,赤腳碾在玫瑰的屍體上:“阿梓,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不擇手段地想要跟你在一起而已,這樣也有錯嗎?”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麽一直瞞到現在?”

“我希望你自己想起來,想起所有有關我的事,我希望你愛上我,我希望,在你了解了我的所有之後,選擇我。”

“……”葉梓感覺自己頭昏腦脹,已經無法理解兔的言語了。

他坐在琴凳上,閉目養神。

兔則在後面懷抱着他,像以前一樣,伸手,在黑白琴鍵的高音區敲出未知的、空靈的旋律。

他的嘴唇貼在葉梓的耳廓上,輕聲耳語。他就像是蠱惑獵物的魔鬼:“阿梓,你忘了你有多恨他了嗎?你不負責任的父親,是如何無視你、抛棄你和瑤姨的?他們在房間裏吵架,将瓷器摔得到處都是,瑤姨半夜将你搖醒,一大清早就把你帶走了,你不記得了嗎?你忘了這麽多年,他一分錢都沒給過你嗎?你忘了在大街上看到他,他直接無視你嗎?你忘了你跑回去,大聲叫爸爸,卻被他讓人轟出去的事情嗎?”

“你忘了你曾經發誓過,要讓他後悔嗎?你忘了你曾經恨不得殺了他嗎?”

“況且……今天,他是不是讓你遠離我了?是不是,說我是惡魔了?呵呵。你看,他阻礙我們了呢,阻礙我們的人,多礙眼啊。”

兔的左手輕輕擡起葉梓的臉,歪頭,就将嘴唇印上葉梓的嘴角。

夕陽西下,一片光芒逐漸縮小成一小束,落在兩人的發上。

陽光雀躍在兔輕顫的睫毛之上。

兔的右手還在鋼琴上滑奏,他的聲音像是美妙的樂曲:“給你一個星期怎麽樣?殺了他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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