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時間帶走的,不只是回憶,還有思念。——
因為要準備申請研究生的面試,而且這次回國并不在他原本的規劃之內,所以在新年的第二天,金元就已經定好了回程的日期和機票。
走的那天,首爾飄起了小雨,空氣灰蒙蒙的,帶着潮濕的寒意。司機在送他到了機場後,搬下行李向他鞠了一躬便徑自離開了,只留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冷清的機場大廳裏辦理手續。
當他在VIP候機室坐下時,手邊依舊是機場咖啡廳triple shot的咖啡,金元拿着在書店裏買來的最新一期關于韓國近期金融分析的期刊,忽然有些冷清的感覺。
“您好。”
這時,剛才他才去過的咖啡廳的小妹小心地敲了敲門,問道:“請問,是金元先生嗎?”
“嗯,”他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有什麽事嗎?”
“啊,是這樣的。”她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把手中的盒子放在他手邊的茶幾上:“這是我們一位客人拜托我送來的蛋糕,錢已經付過了,我就放在這裏,可以嗎?”
金元看着她,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明顯還不算成熟的小妹被他盯得有些發窘,忙低下頭去:“那個……禮盒……”
“……就放這裏吧。”他這才如夢初醒,冷聲道:“你可以走了。”
“啊,嗯……好的。”小妹剛轉身想走,卻又被對方給叫住了——
“等等。”
“嗯?還有什麽事嗎?”她看着面容嚴肅的俊朗青年微微向相反的方向側過了臉,背對着她問道:“你知道……是誰訂的嗎?”
“抱歉,因為是店長接的電話,所以我也不清楚。”小妹抱歉地一鞠躬,然後面帶難色,含含糊糊地道:“不過……”
“不過什麽?”金元看了她一眼,讓她下意識地心都抽跳了一下。
——嗚哇,怎麽會有這麽具有殺氣的眼神啊!真的和客人在電話裏說的差不離啊!
“對方說,是給那位只買了triple shot而且……而且……”她深吸一口氣:“冷冰冰一副大少爺目中無人派頭看起來就非常不好接近手裏拿着旁邊書店新一期金融期刊的那個先生!”
說完,她就一溜小跑離開了。
……冷冰冰?目中無人?看起來就非常不好接近?
金元啪地一下合起了手中的期刊。
看着手邊那裝着蛋糕的盒子,他的眼神看起來深邃又不可捉摸。
裏面放着的是咖啡味的蛋糕,不是很甜,雖然比不上家中大廚的手藝,配着咖啡卻還是能夠讓他不會挑出太大錯誤的口味。
“……真是的。”
雖然嘴上說着病還沒好因此不來送機,但是卻沒忘記了自己向來趕飛機前不吃早餐的習慣,讓機場咖啡廳送來蛋糕……
雖然生氣自己和圈子裏被定義為“社會關愛者”的人交往,卻只是在電話裏向別人拙劣而頑皮地描述着自己的外貌以作懲罰……
“到底是年輕啊。”
年輕得不怕受傷,不在乎別人的冰冷,年輕得,就如同蝴蝶追逐火焰一樣,那麽努力地想要表達自己能夠給出的好。
喂,如果一年之後,你依舊是這樣的心情的話……
……那麽,就試試看吧。
“先生,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将安全帶扣好。”
美麗的空姐今天也在貴賓艙裏迎來了新的客人——聽熟悉江南地區富人們的同僚說,那位是帝國集團的大公子,年輕有為,長得好學歷高,是許多大小姐的夢中情人,就是一直是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只不過……
她不小心,看見了對方桌上壓在金融期刊下,碰巧露出來的書名——
《如何向對方表達你的好感——BOY’s 篇》她連忙扭頭掩飾了自己的輕笑,然後又走向了下一位乘客。
——看來,自己同僚的情報,需要更新了。
那位冷冰冰的大少爺,看起來似乎……異常的純情呢。
***
Rachel覺得最近自己的運氣真是糟透了。
先是在新年伊始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暗戀對象和自己心心念念防了許久的情敵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認識了,再到因為吹了半晚上冷風而在床上病倒了兩個禮拜,最後,在她養病期間,金嘆和崔英道這兩個家夥居然就好像是“響應命運大神號召”般地,在這個寒假裏迅速地勾搭上了,很快就成為了在學校裏一起打架一起翹課一起中二地欺負一些家世較弱的繼承者們的“狐朋狗友”。
“不……不是狐朋狗友,這種行為簡直是……”
Rachel看着一臉拽得二五八萬樣子和最近新入學的社會關愛者莫名其妙對上了的兩人,忍不住扶額:“……一群沒長大的笨蛋。”
“啊,真是,金嘆怎麽會和崔英道那個家夥熟起來的。”寶娜在一邊也忍不住靠着書本的遮擋,不雅地翻了個白眼:“這下幼稚碰幼稚……Gosh。”
“是啊,”Rachel看了一眼站着她旁邊雖然碎碎念着,卻還是急切地關注着前方事态發展的女孩,嗤笑一聲:“可不是,有人特別喜歡幼稚嗎?”
“呀!劉Rachel……!”少女的臉上頓時飛起紅霞,嘴裏卻還是不服輸地輕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金嘆大哥的事啊!我們金嘆可是都告訴我了的……”
“哦?”Rachel內心罵着金嘆那個見色忘友的混球,面上卻不動聲色:“他又能知道些什麽?”
“他是不知道很多,可是……卻也足夠,讓我握到你的把柄了啊。”寶娜做了一個隔空握住的姿勢,得意洋洋的樣子看起來倒是俏皮可愛:“所以……不許說我了!”
“……李寶娜,”Rachel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我發現,你的确和金嘆那個家夥挺配的。”
“哼哼,是吧是吧?”少女的馬尾因為她贊同的點頭一跳一跳,就好像是狗狗被獎勵了的時候不斷晃動着的小尾巴:“這就對了……”
“我還沒說完呢,”Rachel嗤了一聲:“……一樣的幼稚。”
“喂!劉Rachel!”寶娜頓時僵住,然後跺腳:“你……!”
“我去上課了。”她興趣缺缺地換好了下午要用的課本,然後朝教室走去。
繞過正圍着那個不知名的社會關愛者進行“親切交談”的金嘆和崔英道以及跟随他們的小弟們時,她稍微駐足了一下——
“不要搞得太過分。”她瞥了一眼對方已經挂在耳朵上的眼鏡:“別讓他破破爛爛地出門,丢臉。”說完,她就蹬着高跟鞋,極快地離開了走廊。
“聽見了?”金嘆彎下腰,看着那個瑟縮着的少年,微微彎起了眼角:“努那說了呢,不能破破爛爛的……所以,你把衣服脫了吧?”
“啧,”崔英道不滿地踢了一腳一旁的貯物櫃:“金嘆,你倒是真聽話啊。”
“那是。”金嘆臉上依舊帶着笑容,手底下的動作卻是與之不符的兇狠:“還不快呢?!”他看着乖乖地把外套脫了下來的少年,一笑:“這就對了嘛……”
拿起對方畢恭畢敬遞上的外套,他随手一扔,然後對着一旁的崔英道說:“走吧。”
“嗯?”英道挑了挑眉:“就這麽放過他嗎?”
“要上課了。”金嘆指了指牆上挂着的時鐘:“我可是好學生啊,不能翹課的……”
“哼,”崔英道嗤笑一聲,一針見血地指出:“是不能翹了和劉Rachel一起上的課吧……”
“我們女王的話,可是要好好地聽的。”金嘆眨巴了兩下眼睛,裝出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然後片刻之後,又勾起了一個壞壞的,卻又帥氣的笑容,勾住了一旁一直等着的寶娜:“走吧,久等了。”
“啊西……你們下次再這麽耽擱時間,我就和Rachel一起走了哦。金嘆,你聽到沒有?啊……你笑什麽笑?”
在他們的身後,有一個被遺忘了的身影,在開春微涼的天氣裏,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衣跪坐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少年,抽動着肩膀。他厚實的帝國中的那個外套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可是他顫抖的雙手根本不敢将它撿起來。
——哪怕那群肆意妄為的二世祖們已經走遠,而其他的好事者也因為上課的時間快要到了而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走廊,他還是一直地垂着頭,不發一言。
一滴一滴的淚水無聲地落在了地上,緊握的拳頭砸在地上時甚至隐隐有血絲出現。
“啧。髒死了。”
一雙閃亮的皮鞋在他低垂的視線裏出現,高傲清冷的聲調不帶着任何感情地評價道——
“這個地方本來就不屬于你,趁着他們還沒上瘾,自己趕快滾吧。”
“你懂什麽——?!”似乎終于爆發,他擡起頭,朝着Rachel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了這麽一句話。
“……我為什麽要懂?”Rachel冷笑一聲,又邁開了腳步,拿出被她忘在了櫃子裏的手機:“像你這種社會關愛者,出現在這裏就是自取其辱罷了。”
“不識相的結局,你不是很明白了嗎?”她微微一笑,冰冷卻明媚的面容讓他忍不住一窒。
高跟鞋的腳步聲走遠,少年低垂着頭,撿起了一旁被扔在地上的眼鏡。
總有一天……
要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大少爺們……
——嘗受到被狠狠踩落在泥土上的滋味!
脆弱不堪的眼鏡架因為大力而折斷,然後戳進了掌心。少年渾然不覺那汩汩流出的血液,而是神經質地低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