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空氣中彌漫着死一般的尴尬,三人就這麽尬着尬着互瞪了片刻。

敖烈輕聲咳嗽了一聲。

方丈一個哆嗦回過神來,詢問道:“恕我眼拙,我實在沒看出這東西怎麽就寶貴的?”

陳唐唐捧着那把石斧一本正經道:“您再仔細看看,這可是與佛有緣之人,才能看到的景象。”

與佛有緣?

方丈揉了揉眼睛,再一次将視線放在上面。

陳唐唐加大了金光的輸出量。

突然,那道石斧周身泛起金光,差點将方丈的眼睛閃瞎了。

方丈立刻捂住自己的雙眼:“這、這是什麽!”

“貧僧也不知道這石頭……斧是什麽寶物,只知道它非比尋常。”陳唐唐一本正經地說着,再配上她那副正經禁欲的神情,很容易讓人信服。

方丈嘀咕:“這麽厲害?”

“您再看這個……”

陳唐唐轉身後退幾步,一手握着石斧,一手将袖子往上提了提,石斧對準了她方才所坐之地。

敖烈輕聲咳嗽起來。

陳唐唐扭頭望去。

敖烈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假的黑色眼眸中閃過一道銀光:“要不我來試一試?”

陳唐唐低聲道:“你躲遠一些,別傷到你。”

師父在關心我!

敖烈伸出手指,勾了勾卡到自己脖子的衣領,臉頰羞的又紅又熱。

方丈忍不住道:“您就不用展示了,若是您需要盤纏,就直說好了。”

他還是不信就這麽一個斧子能有什麽神通?剛剛他可能是看花眼了。

方丈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石斧。

啧啧,這麽粗糙,想必都沒有開鋒。

陳唐唐溫柔地撫摸着那塊形狀生動石頭,低聲嘀咕道:“求佛祖保佑。”

方丈擺手:“算了,算了,你何必……”

他話音未落,就見陳唐唐就高舉雙手,猛地朝選中的地方劈了過去。

然而,斧子都還沒有碰到坐具,就聽到“咔嚓”一聲,坐具連同地面一同四分五裂了。

方丈:“……”

他瞪大了雙眼,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這特麽的是什麽鬼!

這樣的東西還能劈裂地面?

陳唐唐露出心滿意足地微笑,輕輕撫摸着石頭:“方丈,你看。”

方丈一言難盡,盯着那塊石頭的眼眸卻充斥着狂熱。

“那個……”他的手在拄杖上搓揉幾下,“聖僧果然是聖僧,聖僧能不能把這神斧借我一觀?”

小沙彌敖烈:“方丈,把口水擦擦。”

方丈下意識地抹了一下嘴角,眼睛依舊像是盯着絕色佳人一樣盯着她手中的石斧。

“漂亮,真是漂亮!”

陳唐唐看着還沾着泥的石斧,想不明白他從哪裏看出漂亮的。

“聖僧,”方丈軟着聲音哀求,“借我看看吧,聖僧……”

他的一雙貓眼兒盈盈楚楚,貪婪地幾乎落下淚來。

陳唐唐冷淡道:“方丈真想要?”

方丈瞪大了眼睛:“聖僧肯相贈?”

“這個嘛……”陳唐唐面露猶豫。

敖烈移到方丈邊,低聲道:“方丈,多砸些錢。”

方丈暗暗點頭,伸出了五根手指。

陳唐唐還沒反應,敖烈突然叫嚷道:“方丈是要給五千萬兩黃金?”

方丈兩眼一翻,差點沒一頭栽倒。

你這個敗家玩意兒!

五千萬?哪裏有那麽多錢!就算是他賣身給聖僧也弄不到啊!呸呸呸,誰想要賣身給一和尚啊……不是和尚也不成。

方丈瞪圓了眼睛,氣呼呼地盯着小沙彌。

敖烈摸了摸腦袋傻笑。

方丈道:“聖僧可別聽他胡說八道,我見聖僧不是那種挂心于外物之人,我是絕不會用金銀錢財來侮辱聖僧的。”

不,貧僧不介意。

方丈晃了晃自己的手掌:“我可以為您提供盤纏,當然沒有那麽多,但也夠用,還會為您提供一匹馬,再送您幾件袈~裟,我的袈~裟雖然不及聖僧身上穿的這件,但也各個都是珍品。”

陳唐唐蹙眉。

“您不滿意,那……”方丈一咬牙,“我再送聖僧一、二……啊不,五個侍從,一路好好服侍聖僧您,包您滿意。”

這方丈說話怎麽這麽不正經?

陳唐唐還沒有說話,站在方丈身後的敖烈卻低下頭,眼睫無精打采地垂着,一副委屈到落淚的模樣。

這是怎麽了?

“不,貧僧不需要侍從,有兩個徒弟足矣。”

敖烈猛地猛地擡起頭,眼角還挂着兩朵淚花,眼睛裏卻全然是欣喜。

原來他在意的是這個。

陳唐唐明白之後又道:“貧僧也不需要馬匹,貧僧有一匹更好的馬兒。”

敖烈臉頰騰的一下燒了起來。

方丈不明所以:“可是,貧僧的弟子說你們并沒有牽着馬?”

陳唐唐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二徒一師,難道那兩位徒弟哪個是馬?

方丈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問下去,否則很有可能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陳唐唐不知道他都胡思亂想了什麽,只低聲道:“貧僧将會在貴寺叨擾一夜,勞煩方丈了。”

方丈難以置信:“就這個?”

唯恐擔心她反悔,方丈立刻點頭:“可以可以,我定然好好招待聖僧的。”

“那……”

方丈搓了搓手掌,盯着她手裏似又不似斧子的石頭。

陳唐唐遞了過去。

方丈立刻恭恭敬敬接過這枚——她在門口撿的,還帶着泥土氣息的石頭。

陳唐唐和敖烈出門後,他還依舊樂颠颠地抱着那塊石頭。

“方丈……”一個烏雲罩頂、全身濕噠噠的小和尚哭唧唧地來找方丈。

方丈頭也沒擡,只道:“怎麽了?”

“方丈救命啊。”

“唔?”方丈一擡頭,卻被吓了一跳。

房間內,小和尚頭頂又快巴掌大的小烏雲,那烏雲看着小,卻一直在不停地下雨,小和尚全身都濕透了,從僧衣上滴落的水還濺在地面上。

“你這是在搞什麽?”

“我也不知道啊!”小和尚紅着眼睛帶着哭腔,“天知道,我這是招惹了哪路神仙!”

方丈重新開始擺弄起那把石斧,心愛的不得了,口中對他道:“你想想今天得罪了什麽人,該快去賠罪。”

小和尚見方丈不理自己,便哭唧唧地跑開了。

方丈輪着那把斧子,試探着朝地面劈去,然而……毫無反應。

……

“師父!師父!”敖烈見四下無人,歡快道:“我有了一個想法。”

陳唐唐耐心聽着。

敖烈一轉身變了回來,笑嘻嘻道:“咱們可以在街上賣有神通的石頭,師父能讓石頭發光,我能讓石頭下雨,大師兄就更厲害了,能讓石頭變化呢,這樣一來,咱們能掙不少錢。”

陳唐唐:“……這不是騙人嗎?”

敖烈眨了眨眼睛,天真無邪道:“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麽能說是騙人呢?而且,我們憑本事掙的錢,又怎麽能說是騙呢?”

哦,你說的還挺有道理……有道理個頭!

陳唐唐正準備将他帶上康莊大道,敖烈又掰着手指道:“而且,您看啊,我們一路去西天,打一槍,換個地方,誰也抓不到我們。”

合着你連這個都想好了?

陳唐唐一言難盡,艱難道:“徒兒啊,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回來時怎麽辦?”

“哎?”敖烈睜大眼睛,“咱們取經原來不是單程的?”

那難道唐王支持貧僧去西天取經,貧僧取完經之後就直接将經書貪下來嗎?

陳唐唐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敖烈地肩膀。

敖烈突然屈膝,把自己的身高降了一下來。

他一臉渴望地望着師父。

陳唐唐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他勾起笑容,紅着臉,羞澀地捏住師父的袖口。

“你切記,凡事不要想着走捷徑。”陳唐唐苦口婆心念叨。

“哦。”

“你雖然未剃度,但該守的戒律也是要守的。”

“嗯。”

陳唐唐摸了摸他銀色柔軟的頭發,若是真的将這頭發剃光,她也不舍啊。

“還有……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敖烈銀色的睫毛輕輕顫動,就像是古琴的琴弦,他從眼角到脖子一路暈開或深或淺的紅。

他擡,偷偷看着師父,輕聲道:“我想要掙錢,好好養着師父。”

陳唐唐一怔,不解道:“你為何會認為為師缺錢呢?”

他低下頭,怯怯又羞羞道:“我見師父日子過得清貧,我……我心疼師父。”

“啊?”陳唐唐露出更加不解的神情,“心疼為師?”

他從喉嚨裏發出奶聲奶氣地“嗷”的一聲,像是一條嗷嗷叫的小奶龍。

陳唐唐搖頭失笑,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許久才道:“你看着啊。”

說罷,她突然雙手合上,低聲道:“阿彌陀佛,貧僧需要盤纏。”

敖烈歪着頭。

陳唐唐睜開眼數數:“一,二……三!”

“大師!大師!”頂着烏雲的和尚一溜煙兒的跑了過來,痛哭流涕地抱住了陳唐唐的大腿,“大師,救救我吧!”

他一邊狂呼着,一邊将懷裏的一個紫檀木匣子拼命往陳唐唐懷裏塞。

陳唐唐看向敖烈。

敖烈對和尚皺了皺眉,還是老老實實地伸出手,一把捉住和尚頭頂的烏雲,揉搓揉搓成一團,像扔廢紙一般随手扔進了自己的袖子裏。

陳唐唐道:“阿彌陀佛,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不,求大師別讓烏雲跟着我了,我實在受不了啊!”

和尚見陳唐唐不收那匣子,便直接打開,将裏面的金銀錠子和珍珠寶石瘋狂地往陳唐唐袖子裏塞。

“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陳唐唐嘴上極力阻攔,然而,她的袖子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似的,随着微風擺動,袖口甚至敞開的更大了一些,也讓和尚塞得更加方便了。

敖烈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大師,求求您收了神通吧!”小和尚哭嚎着,好不可憐。

陳唐唐無辜道:“可是你頭頂什麽也沒有。”

“哎?”小和尚擡起頭,眼巴巴地朝上望去,真的什麽也沒有。

除了他濕漉漉的僧衣,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

陳唐唐彎腰想要扶起他,敖烈卻搶先代勞。

小和尚卻像是受到了驚吓,把百寶匣往陳唐唐腳底一扔,整個人蹿了出去。

陳唐唐對敖烈道:“你可看到了?”

敖烈看看百寶匣,又看看了她半截珍珠項鏈還挂在外面的袖子,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這是……巧合吧?”

話音剛落,又一個身影匆匆奔來,口中狂呼:“聖僧!聖僧!”

敖烈:“……”

不會吧?

只見方丈端着一盤金錠跑來,口中道:“我怕聖僧你有需要,特地送來用度。”

“阿彌陀佛,貧僧并不需要。”

方丈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事……”

他看向敖烈。

敖烈後退幾步,實際上,這麽點距離根本攔不住他聽。

“我還有一事要求聖僧。”

“方丈請講。”

方丈偷偷将那枚石頭取了出來,疑惑道:“為何在貧僧手中,就……就不好用了呢?”

“怎麽會?”陳唐唐伸出手撫摸了一下石頭,石頭陡然發出金光。

方丈大驚失色:“這……這是怎麽回事兒?”

陳唐唐沉吟片刻才緩緩道:“方丈使用時,師父是否保持身心純潔?”

合着不純潔還不能用了啊?

可是,這好歹也是個神器吧,誰用的時候不會多想一些。

方丈瞪着一雙貓眼兒,為難地撓了撓臉頰。

陳唐唐袖手道:“這貧僧可就幫不了了。”

方丈嘆了口氣:“多謝聖僧。”

說罷,他就那一盤子的金錠放在了陳唐唐身側,不等陳唐唐阻攔,就離開了。

“唉——”陳唐唐将金錠裝進袖子裏道:“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不可執着。”

這……這……這到哪兒說理去啊!

合着師父就是天道的寵兒?要不然怎麽會有求必應?

敖烈心中泛起一股無力和一股豔羨,但更多的是一種自豪。

好在這本領是在師父身上,要換個人,嫉妒會使他變形,一口吞掉那個人的。

我師父果然人美,心善,運道強!

兩人走到安排好的齋房裏休息,而趁機轉悠一圈的孫行者也從窗口跳了進來。

他将窗戶關好,又将落到胸前的馬尾甩到身後,對師父說起了這個寺裏的富庶,以及倉庫裏的各種寶物數不勝數。

陳唐唐聽了他的描述,淡淡道:“這并非是一件好事,自古財不外露,可你們也看到了,這座寺裏的僧人恨不得将‘貧僧是有錢人’挂在額頭上,為師擔心……”

敖烈笑道:“怎麽可能會這麽巧,就我們在的時候發生事情,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孫行者摸了摸下巴,眼珠子亂轉,卻什麽也沒說。

陳唐唐握住他金燦燦的馬尾,笑道:“乖徒兒,你可別給寺裏添亂。”

孫行者道:“師父冤枉我了,我可什麽都沒想。”

“是嗎?”陳唐唐勾起唇角,“你尾巴一翹,我就知道你想要做什麽,聽為師的,別做。”

孫行者明明被拽住的是頭發,卻像是被捉住了尾巴一般。

他別過臉,冷冷“嘁”了一聲,耳尖紅紅的。

敖烈捧着臉,胳膊肘抵在桌子上,笑眯眯道:“大師兄他臉紅……”

“喂!”孫行者死死盯着他,朝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好吧,好吧,不說就不說。

三人用過豐盛的晚飯,便決定睡下。

方丈分給了他們三間屋子,但敖烈和孫行者都擔心陳唐唐會出事情,便在她的房裏打地鋪。

半夜,陳唐唐從夢中驚醒,準備外出解手,借着月光發現孫行者的被窩裏竟沒有人。

她又看向敖烈的被窩。

敖烈正睡得香甜,像是夢見了什麽,口中念道:“師父,滿意嗎?嘿嘿——”

“師父——快嗎?要不然我慢一些。”

他的聲音原本帶着少年人的清亮,此刻卻微微沙啞。

這是夢見什麽了?

陳唐唐蹙眉,正準備踹起他好好問一問,他卻又道:“師父,騎龍也很痛快吧?”

原來是夢見了貧僧騎他……呸,騎化作龍形的他。

不,貧僧才沒有多想。

陳唐唐一個人披着衣服去解手,從廁所出來的時候,她又不小心迷了路,怎麽也找不到自己屋子了。

她在寺裏轉來轉去,經過一座假山後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道:“就是這裏,快,搶了去!”

“先燒上一把火制造混亂,後來損失的東西他們都會以為是燒沒了,不會想到是咱們幹的。”

“對對。”

繁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陳唐唐捂住了嘴。

“不對呀,我似乎聞到了好聞的味道,你們有沒有聞到?”

“有啊,好像很好吃。”

“哇,我早就想說了,還以為是錯覺。”

陳唐唐朝後退了幾步,正準備撤走,卻猛地撞上了什麽。

陳唐唐扶住假山。

此時,前面的妖怪已經循着氣味追了過來。

火光照亮這片,陳唐唐也終于看清自己撞到的是什麽。

“大、大王!”妖怪們吓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叫嚷着。

陳唐唐:“……”

她慢慢擡起頭,望向眼前這個高大的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不對,是男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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