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了小區往前走大概幾百米,拐彎就能見着一個公交站牌。

這站牌囊括了許許多多公交,初中時就有無數人說過誰要住這小區就太幸福了,出門就是站牌,坐上公交哪都能去。

坐上38路公交,直接到終點站,附近就是鄭西遙每個暑假都要去的地方。

鄭西遙這人不是特別喜歡讓座,關鍵他這一口氣要坐四十多站,要暈車還好,讓個座自己站着還能緩解一下暈車的感覺。

可鄭西遙他不暈車,不暈車還要站四十多站,擱誰都不願意。

索性他每次就坐到後面那塊,坐在倒數第二個位置上,上了車把鴨舌帽往下一扣,靠着窗戶聽着歌就睡覺。

38路公交司機師傅特別遭人佩服。

原因無他,38路線路途徑兩個菜市場,這要是早午晚高峰時期都能把車堵在路中央堵的死死的。

左右兩個耳邊都是吆喝聲,什麽賣魚的賣白菜的賣蘋果的。

最可怕的是一會兒停一會兒走太容易讓人暈車,每次暈車的蔡霁同學一坐上38路,都得祈禱一個小時的“不堵車”,還是在吃了暈車藥的前提下。

鄭西遙才進入夢鄉沒多久,猛地被一婦女用尖銳高亢的嗓音叫醒,鄭西遙摘了一邊耳機揉了下眼,迷茫的問了句發生了什麽。

前座的一大哥說:“看情況是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

鄭西遙看了看窗外,确定這是離終點站不遠的第二個菜市場。

鄭西遙問:“怎麽還打起來了?”

大哥說:“倆賣櫻桃的,左邊的嫌右邊的搶生意,把人家攤兒掀了,右邊的受不了這氣把左邊的也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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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什麽事?

鄭西遙扭頭細細打量了一下窗外的景色,唏噓不已。

兩邊小販的主力軍都是婦女,一個年長一個年輕,年輕的這個老公也跟着。

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反正鄭西遙覺得這老公有點窩囊,他媳婦兒都快跟那阿姨掐起來了他還在旁邊“哎呦別吵了別吵了”。

旁邊圍觀的也亂的不行,腳底下都是踩爛的櫻桃,居然還有人在一堆爛的裏挑好的揣兜兒裏。

鄭西遙無語的不行,撇了撇嘴後就別過眼去不再看了。

菜市場附近有個派出所,警察很快就出來拉開兩位婦女,對二位進行了一頓說教。

說教時另一個警察疏散人群給公交車讓路。

沒堵多久公交車就繼續前行,鄭西遙打了個呵欠,心說這覺恐怕睡不成了,從兜裏掏出手機來,意外發現微信有兩條未讀消息,是9點多時發來的。

Yu.:不地道啊小朋友

Yu.:怎麽能告狀呢?

在鄭西遙印象中,中英時差差的好像不小,這邊白天那邊多半是黑夜。

Yao.:大哥,你那都半夜幾點了你還不睡?

說完鄭西遙還打開時鐘看了一眼,中英時差8小時,俞期那邊應該都快淩晨2點了。

俞期長時間沒有回複,鄭西遙覺得沒準是夜貓子不行了撐不住睡意就進入了夢鄉。

看着還有一段距離的路程,鄭西遙實在是無聊,就打開了一個英語閱讀APP讀了會兒小說。

其實都是中文小說翻譯成英文的,有些還是網絡上流行的小說,這APP的目的也挺有意思的,不是為了讓外國友人看,是為了增加英文閱讀的興趣。

鄭西遙倒也不是對這有興趣,他就是喜歡翻譯小說的這個叫“Capricorn”的人,用的單詞和句子都不算很難,而且在旁邊還有注釋,簡明易懂,非常适合學生黨。

……

公交還差兩站到時,手機上方彈出了微信條。

Yu.:工作需要

Yu.:你先說你告狀這事該怎麽辦?

Yao.:……

Yao.:那你說怎麽辦

Yu.:以後叫哥

都23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幼稚?

鄭西遙沒忍住吐槽了一句,當機立斷給俞期改了一個非常适合他的備注。

Yao.:行,哥哥我錯了。

幼稚鬼:行小朋友,哥哥原諒你了。

鄭西遙懶得跟他糾結“小朋友”這個稱呼問題。

Yao.:所以這位哥哥你什麽工作的呀?這麽晚了還不能睡?

幼稚鬼:現在需要熬夜的工作多的很,行了,我睡覺去了啊。

幼稚鬼:以後別再跟我爸媽說我玩游戲了,聽到沒有?

Yao.:聽到了,晚安。

幼稚鬼:晚安。

英國……

鄭西遙突然想到某個倒黴玩意,心說應該不會這麽巧,而且俞期都23了,就算有交集也不能是好兄弟那種交集。

反正……鄭西遙是再也不想看見那倒黴玩意兒的臉了,倒胃口。

……

38路終點站旁邊不遠處是一座封閉高中。

這座高中以嚴厲家喻戶曉,瘋狂關注升學率,許多學生親切把它稱之為“監獄”。

說是這麽說着,但每年報考的人還是很多,畢竟是真的能提高學習。

而且校長害怕學生們學出什麽心理疾病還給配了心理醫生,時不時的關注關注學生的心理情況,條件允許的話也會舉行個什麽小晚會啊什麽的。

如果不是因為強制住宿,恐怕鄭西遙就要選這所學校了。

這所高中被稱作是“監獄”的原因除了是因為封閉,還有很大一原因是它坐落在極其遠離市區之地。

仔細想想,一所在客運站旁邊的高中,能是什麽自由自在随意飛翔的學校?

當然,這也不是鄭西遙拒絕來這的原因,主要原因是什麽呢,這附近吧,除了有一個客運站之外,還有……

“哎來看看啊!新鮮的魚!昨晚上剛撈出來的!”

“海南大香蕉!海南大香蕉!好吃不貴!好吃不貴!”

“男士內褲!十塊錢三條!十塊錢三條,清倉甩賣清倉甩賣了啊!”

是一個每隔一天就會有一場規模浩大的集會的可怕的地方。

最有趣的當然還不只是這個,最有趣的是,這個集會上十分之九的小攤老板……都認識鄭西遙。

鄭西遙曾經深刻而又有道理的跟從小在這裏長大的蔡霁同學分析過:“用你沒開封過的腦子好好想想,要是你在這上高中,會經歷什麽?”

蔡霁同學誠懇的回答了鄭西遙的問題:“那中午吃飯的時候就會有一群人像給動物園喂猴兒的一樣,扒着欄杆伸着手給我喂食兒。”

每次來這邊鄭西遙都想買一張床單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哎呀,小遙兒來了啊,這次待多久啊?”

賣魚的老板說這話時,正好有一個住在這裏恰好又在這所“監獄”上學的學姐在買魚。

鄭西遙想,這學姐應該是這老板的老客戶,就算不是老客戶也應該是住的近。

因為這學姐很自然的就接了話:“媽,這就是你們老說的那個小帥哥啊。”

鄭西遙:“……”

原來不是老客戶,也不是住的近,人家就是同一屋檐下的母女啊。

人家母女很自然的繼續對話:“可不是,去年暑假小遙兒就來找老蔡,還背着老蔡偷偷幫李豔兒卸貨呢。”

被曝了黑歷史的鄭西遙:“……”

劉嬸兒我求求你,別說了,讓我在你女兒面前留點面子不行麽?

劉嬸兒突然意識到小遙兒還沒回答自己問題,拿了個塑料袋裝上魚遞給自家閨女,又問了一遍:“小遙兒這次待多久啊?”

鄭西遙無意識往下壓了壓鴨舌帽,說:“這次能多待一陣兒,待到八月底呢。”

“呦,那可是好啊,正好老蔡前幾天還念叨你呢。”

都能知道老蔡在念叨什麽的鄭西遙尴尬的不行:“是麽,哈哈,既然這樣,那劉嬸兒,我就先走了啊。”

……

在這裏擺攤的大多數人都住在不遠處的小村兒裏。

小村兒這說法雖然有點low,還有那麽一點點透露着窮苦氣息。

實則不然,這小村兒裏的人都有錢的很,挨家挨戶的二層小樓。

村裏的年輕人們基本上都有着不錯的工作,剩下這些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們在家呆的無聊,就出來擺擺攤。

只不過吧……

“啧。”鄭西遙低頭看了看圍繞了自己一雙鞋的兩圈黃泥,嘆了口氣。

只不過吧,這地實在是讓人頭疼,下場雨就成了黃泥沼澤。

劉嬸兒的女兒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上了鄭西遙,見他鞋上的黃泥,從兜裏摸出兩張手帕紙來給他,說:“給,擦擦吧。”

“啊,謝謝。”

白邊上邊有了黃泥後很不好擦下去,鄭西遙呼咧了兩把見實在是抹不下去就果斷的放棄。

學姐見他把髒兮兮的紙一直握在手裏,對他好感度有所上升,再加上這種封閉高中也見不到什麽實質性的帥哥,便打開了話匣子:“聽我媽說你是十五中的小學弟啊。”

“啊,是。”鄭西遙沒想到學姐會主動跟他說話。

他現在被鞋上的黃泥弄得有那麽一些些煩躁,本來是不太想說話的,但是這學姐畢竟給自己遞了兩張紙……

“學姐也是十五中畢業的?”

“是呢,你叫什麽呀,我今年才高一,說不定我還認識你呢。”

那你肯定認識我啊,鄭西遙心想。

就連新初一的小學弟小學妹都知道他的傳說,這跟他同屆的“學姐”,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光輝歷史。

心裏這麽想着,但還得一副“我不知道自己的光輝歷史”模樣,平淡而又自然的說:“我叫鄭西遙。”

學姐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僵硬了一下。

就僵硬了一小會,就迅速變成了鄭西遙見過的都快能模仿出來的驚訝表情:“你就是鄭西遙?你那年為什麽留學啊,不留的話你現在也是高中了呢。”

鄭西遙在心裏尴尬的笑了兩聲,又吐槽了句“我就知道”,面對“學姐”笑着敷衍道:“私事。”

這小村兒裏的人除了蔡叔沒人知道鄭西遙的家裏事,他們知道的和十五中的同學一樣,都是鄭西遙因為家裏事錯過了去年的中考。

只不過他們知道的更多一些,至少清楚鄭西遙不是因為打架進局子才留級的。

鄭西遙這麽說,“學姐”也意識到自己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了,便轉移了話題:“嘿嘿,我叫劉雪,這個暑假你會經常看到我哦。”

鄭西遙并沒有很開心,但還是勉強着:“……那還真是打擾你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鄭西遙滿門心思都在想要怎麽能不尴尬的繼續跟劉雪同行下去時,救命電話鈴響了起來。

鄭西遙摸出手機看了看,是個陌生號碼,還是來自英國的陌生號碼。

得嘞,得虧昨兒認識了一個英國留學的,不然這號碼就得被标記成“詐騙”靜靜的在鄭西遙的黑名單裏躺一輩子。

鄭西遙算了算時差,接了電話,聽到對面一聲懶懶的呵欠後,問:“我要是沒算錯的話,你那是不是才6點多啊?”

“嗯?”

俞期的聲音比剛才那聲呵欠還要懶一些,應該是剛起床不久。

“聰明的啊小朋友,工作需要,這已經算晚的了。哎小朋友,能麻煩你上我家串個門去不?我看眼我爸媽,順便給你一個品嘗我媽大師級飯菜的機會。”

他說話很有趣,鄭西遙沒忍住被逗笑了,說:“抱歉啊,我現在不在家,而且未來三個月也不在家,所以你要看的話最起碼得等三個月。還有,我嘗過阿姨做的飯,确實很好吃。”

“是麽,好吧。畢業旅游啊?三個月都不回家。”

“算是吧。”

“好吧,祝你玩得愉快,挂了。”

挂斷電話後,劉雪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問:“女朋友啊?”

鄭西遙有點懵,還有點哭笑不得,說:“啊?不是,一哥哥。”

……

蔡苑這名字聽起來像小閨女的名字,還有點有趣,實際上人家是一位英勇的退休老刑警的大名。

蔡苑同志年輕的時候英俊帥氣風流倜傥,是他們警隊裏一朵赫赫有名的鮮花。

這朵鮮花能文能武,大大小小處理過不少案子,收獲了一批女警們的芳心。奈何人家看不上辦公室裏那些粗糙的女漢子們,和一起搶劫案的受害人好上了。

那受害人是個人民教師,一來二去之後倆人就齊刷刷跳進了愛情的海洋。

小打小鬧一年,見了家長領了證,領了證一年多就有了孩子,有了孩子以後蔡苑同志決心肩負起父親的責任,打算處理完手頭上的案子就辭職,老老實實陪着妻子孩子。

奈何,最後一起案子的嫌疑人情緒失控,不小心傷了蔡苑同志的眼睛。

蔡苑同志傷了一只眼,幸運的是并沒有瞎,連辭職借口都省了,直接就光榮退休,在上司的安排下在這片小村兒派出所裏紮了根兒。

蔡隊就正式變成了老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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