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鄭西遙其實挑食沒有那麽厲害,雖然确實很俞期說的一樣,但有些菜,就比如說茄子,做甜了鄭西遙就會吃。

今天晚上難得俞期主動要刷碗,鄭西遙當然不會上趕着過去非要幫忙,悠悠哉哉就去沙發上吃蘋果了。

這一點俞期就很佩服鄭西遙。

晚上都吃了不少了,還有肚子吃水果。

“對了。”鄭西遙忽然看從廚房出來正在擦手的俞期,“明天幾點上課啊?我沒聽,聽了可能也忘了,我看看需不需要勞駕您大駕叫我一下。”

俞期握着鄭西遙手腕,就着他的手啃了口蘋果,問:“九點上課你八點都起不來?”

鄭西遙想了想自己每天都越來越困的早上,咬着蘋果含糊不清的說:“那我要是十分了還沒出門就勞您大駕叫我一下吧,我真怕我起不來。”

“怎麽回事?”俞期問他,“原來見你沒這麽能睡過啊,暑假起的不也挺早嗎?”

“那是暑假。”鄭西遙強調道,“上學太累了,腦子廢的太快,作業留的又多,已經打破了我十點睡覺的生物鐘,現在十二點之前上床都算好的了,我太需要充足的睡眠了。”

俞期又咬了口他的蘋果,想到什麽,笑道:“科學研究表明,熬夜久了會變笨,還會禿頭,要我給你買霸王嗎?”

這個對話有點耳熟,像極了初中時他對老劉主任說過的。

天道好輪回。

鄭西遙咬牙切齒的回答:“不需要!”

差一分鐘八點整,鄭西遙抱着俞影做的抱枕癱倒在沙發上,連個給俞期坐的地方都沒留,占的那叫一個全乎。

“快起來。”俞期握着他手腕抖落他胳膊,“該去寫作業了。”

鄭西遙臉都埋進抱枕裏,哭哭啼啼:“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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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一般就是俞影練完琴出來準備洗漱的時候,以往她就過來問問鄭西遙作業多不多,讓他早點睡覺,今天非但沒到客廳來,還沒出屋。

“期期,幫我把行李箱拿過來好不好?”

俞期推着行李箱進了卧室,問:“怎麽了?又要陪學員去比賽嗎?怎麽還用上24寸的了?要去很久嗎?”

俞影把床上疊好的衣服往行李箱裏裝,笑着打趣兒子:“你看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小男友呢。不去比賽,你蘇阿姨要我幫她彈個琴,是個音樂劇,有興趣嗎?”

俞期幫着她一塊收拾,說:“有興趣我也去不了啊,七中明天就開始上課了,肖清那見着生人就害羞的性格,還有遙遙,晚上9點多才下課,我跟他一塊回來也安全。”

“确實是。”俞影說,“我回家前兩天跟你說,空出半天來機場接我就行了啊。”

“行,知道了。”

收拾完行李,俞期又去客廳找媽媽裝古筝的袋子,沒想到鄭西遙這小孩兒居然就抱着抱枕蜷在沙發上睡着了。

“呦,估計是太累了吧。”俞影笑着說,回屋拿了張夏涼被給他蓋上,“讓他睡會吧,咱動作小點。”

再回了卧室的時候俞期還關上了門,省的吵醒鄭西遙。

俞影問:“小俞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俞期搖頭,說:“我哥啊……這倒是沒說,反正過年肯定是能回來,在這之前回不回來我就不知道了,他最近好像還挺忙的。”

俞影“哦”了一聲,有點拐彎抹角的問了問肖清:“清清呢?這次來這裏教書怎麽沒聽你念叨清清的男朋友呀?沒吵架吧?”

“沒吵。”俞期說的時候一直低着頭拉布袋子,看不到他的表情,“肖清那個性格,他還敢跟肖清吵架?不會的,寵都寵不過來呢。”

俞影又說:“那改天,帶清清和如許他們回來吃個飯吧,不是說小木也要來了嗎?好久沒見他們,還挺想的。”

“好。”俞期點頭,把袋子口系上,“等你這次出差回來吧,正好陳嘉木也安定下來了。昨天崔如許和岳溪燕還說想吃你做的菜。”

“行。”俞影笑道,小心翼翼地又問俞期,“那……你呢?你還是那麽不喜歡男孩子碰你嗎?”

兜兜轉轉了一圈,俞影終于還是把最想問的問題問出來了。

俞期手上動作一頓,石化一樣渾身都僵住,頭還是沒有擡起來。

當媽的擔心孩子始終都走不出那段陰影,俞影伸手把孩子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裏,安慰道:“算了算了,算我多嘴了,我就是……唉……不好意思啊期期,又提到你不開心的事情了。”

“沒有。”俞期也握住媽媽的手,嘴唇抿了一下,“沒有那麽排斥了,喜歡的人遲早都會遇到,我才23,別着急啊媽,會有領回家的這天的。”

“行!”俞影笑着,大拇指揉着俞期的手指,笑容柔和,又憐愛,“不催啦,幫我再想想還有什麽要帶的東西吧,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啦。”

“說什麽呢。”俞期擡起頭來笑了笑,“還年輕着呢,什麽叫年紀大了。”

還漏了充電寶,在俞期屋裏。

客廳上的鄭西遙還在睡着,能看出來确實是累的不行,眼睛下面都有倆黑眼圈,右手中指上越發明顯的繭子。

沒分班之前,這個時候的鄭西遙還玩着游戲能說作業都在課間寫完了,現在就不能了,老師講的都是新知識,像暑假似的自學效率太低,課上就必須得聽,聽完了就要及時做作業做卷子,鞏固新學到的知識。

原先俞期也經歷過鄭西遙這樣的辛苦。

鄭西遙這死孩子睡覺還有點不老實,好好的夏涼被被踹下去一半。

俞期把充電寶放進褲子兜裏,走過去把耷拉在地上的夏涼被撿起來都屯在鄭西遙肚子上,準備走時,鬼使神差的揉了一把鄭西遙的頭發。

鄭西遙頭發軟,揉起來的手感很好。

還有點癢……

俞期觸了電似的收回手,幾乎算是落荒而逃。

“癢”這個字提不得,一提就能想起中午在工作室的沙發上,在掌心來來回回越畫越輕的、微涼的指尖,還有少年眼裏褪不掉的稚嫩,和慌張時紅透的耳尖。

操……他媽……的。

俞期靠着門蹲在地上,腦海裏揮散不去的黑亮眼睛,要死命了。

結果第二天還是起晚了。

俞期靠着門框看鄭西遙三兩下刷好牙,捧了清水往臉上一嘩啦就回屋換衣服的樣子,突然覺得昨天晚上就不該放任他睡到10點,睡的他精神的不行,大晚上的寫作業,寫到淩晨兩點才睡。

早上就沒起來。

小朋友頭發炸成了雞窩,光着上身又從卧室跑到客廳,找昨天被自己甩飛、靜靜躺在地上的黑色衛衣。

“哎!”俞期叫住要套衣服的鄭西遙,“你看看衣服上的土!換身兒不行啊?”

換了身一模一樣的黑色衛衣。

俞期上下打量着他,在開車門的時候忽然問:“你沒有別的顏色的衣服?”

“有啊。”鄭西遙叼着面包片說,“黑的好搭衣服,快走吧快走吧,這都8:26了,真要遲到了。”

怎麽可能,周六又不堵車,比平常到學校的時候還快了8分鐘。

所有的專業課都在活動樓裏上,第一節 小課是播編在一起上,大家簡單的聊聊天,再讓真正的播音老師做個自我介紹,就把教室選在了最大的那個活動室。

為了不再在論壇上引起風波,鄭西遙特讓俞期在車裏多坐了五分鐘,盡管俞期一再強調就算一起進班也不會被同學猜出來他們是一起來的,但是受人矚目受怕了的鄭西遙死活就是不行。

俞期進班的時候播音老師已經開始自我介紹了,為了不影響老師講課他還偷偷走了後門,悄無聲息的坐到了鄭西遙後面。

俞老師:你為什麽這麽喜歡最後一排?

Yao.:為了自由!

俞老師:……

俞期記得他們上學那會,最後一排都可丢人了,就像個恥辱區似的,坐到那的人是班裏最差的,遇上幾個無聊的人還會“倒數第一”這麽叫,就可煩人。

播音的男老師劉天晖讓大家挨個的念PPT上的文章,一人一段,用普通話,最好還帶點感情,他想聽聽學生們的音色如何。

班裏有不少湊熱鬧來的,都是昨天聽信了俞期的話,沖着編導兩個男老師的美色,腦子一熱就坐到了這裏。

念文章念的也很有感情,就是感情太過了,抑揚頓挫、生動活潑,聽着像小學生有感情的朗讀課文。

又是鄭西遙結尾。

俞期也是頭次聽鄭西遙念文章,原來這小朋友開玩笑用播音腔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他想過這小孩兒可能學過一陣子的播音,忘的差不多了但底子還在,聽着就要比那一群非專業的專業。

老師耳朵更尖,連問題都能聽出來,不過第一天上課,不說缺點。

女老師白湘問他:“這位同學,你是不是學過播音?”

鄭西遙說:“學過一段時間,不久,學着玩兒的。”

把白湘後面兩個問題直接堵回嘴裏,不留一點情面,還一副“我有在乖乖回答問題”的模樣,欺騙性極高。

俞老師:學了多久?

Yao.:三年

俞老師:真是學着玩的?

Yao.:對啊,不然我為什麽不去六中

5分鐘後

Yao.:俞老師,你什麽時候上場啊,觀衆要睡着了

俞老師:再叫俞老師我就踹你了

Yao.:……

Yao.:俞老師

一聲尖銳而突兀的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音響徹整間活動室,所有人視線都不約而同瞥向鄭西遙,臉上還都挂了成堆的問號。

鄭西遙的臉只在瞬間就紅了個透。

“對不起啊老師……想動一下凳子……”

“哦……”劉天晖也被吓壞了,還緩了一會才說,“沒事沒事。”

完了,丢人丢大發了。

第一小節的後半節課是肖清和俞期的,但因為俞期此人不太喜歡給學生講課,所以這位老師鐵打不動在最後邊坐着,任憑肖清怎麽給他投求救目光都沒用。

“嗯……”肖清從自己硬盤裏找到一個叫【電影】的文件夾打開,說,“昨天咱們該說的都說過了啊,今天給大家看個視頻吧,正好咱們也可以小小的分析一下。”

文件夾裏又分了【中國】、【美國】、【歐洲】、【亞洲】、【剪輯】五個小文件夾,肖清點開【剪輯】這個文件夾,粗略的估計一下,裏面大概有三四十個視頻。

十分驚人。

肖清劃着鼠标滾輪上上下下看了兩遍才找到那個名叫“百年經典電影混剪”的視頻。

大概5分鐘左右,從《火車進站》開始,一個接着一個片段,時間越來越往後,從一輛火車開過到第一聲槍響,短視頻達到了一個“劇情”的小高峰,從言語上的沖動到肢體上的暴力再到兩個人拿着槍互指,“劇情”慢慢舒緩了下來,變成了一個個人物的離開。有男女朋友分手時的離開,有朋友間的離開,最後是死別的離開。但最後的黑幕過去,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天真無邪的笑容,說“I'mback”。

非常的振奮人心。

肖清就完全不顧同學們還未平複的激動心情,準确的把進度條拖到火車開過來的那個畫面。

“同學們,看啊。”

肖清摁了下鍵盤上的右箭頭,視頻往後跳了一秒,變成了一個人騎着馬過去。

“看到了嗎?”肖清用光标晃了兩下,又倒回去又跳過來,“這是一種剪輯方式,火車朝着這邊開,馬也朝着這邊騎,他們兩個在運動方向上形成了一種統一,這就是一種剪……哎呀我跟你們講這個做什麽,算了,講都講了,再看啊。”

肖清又拖到視頻人物吵架的那裏開始放,放到兩個人互指。

“能看出點什麽嗎?”

底下有同學回答他:“越來越激烈。”

“對。”肖清點頭,“這就是剪輯時一種對情緒的積累,它就像……那個……朋友吵架哈,兩個人吵架肯定是從一件事開始的,然後慢慢慢慢累積,累的越多情緒越激烈,最後就轟然爆發,一發不可收拾,就是這段兩個人互相指。”

肖清講課的時候和他平時很不一樣,那個腼腆的大哥哥不見了影子,變成了這個在講臺上侃侃而談的老師。

人在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是會散發着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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