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藝考的那天下雪了。

學生們有肖老師和上廣告課的宋老師帶着,俞期專門只負責鄭西遙一個人。

而且在大家忙着排隊,人擠人的時候,俞期和他的學生倆人正在火車上睡大覺,被報站的聲音叫起來,迷迷糊糊的互相問着到哪了,都不知道還是在手機上查出來的。

鄭西遙的目标又清晰又明确,他不太想去藝術類院校,他想去綜合類院校,還要去名校。

不太想去也不代表就真的不去了。

該去面試一下還要去一下的。

S市這個是鐘叔逼着他來的,說他老人家想看看兒媳婦的發展,還說他都想好要怎麽跟旁邊的人介紹兒媳婦了。

鄭西遙被迫無奈,去面試了表演專業。

面完就回B市,馬不停蹄,不給鐘叔請自己吃飯的機會。

雖然被鐘叔教訓了半個小時,但比起被鐘叔他老人家拉着在食堂裏被介紹給其他老師,鄭西遙寧願在火車上和俞期一起聽着鐘叔的訓斥。

“其實這是我爸驕傲的一種表現。”俞期說,剝了個橘子分給鄭西遙一半,把橘子皮放進小垃圾袋裏,“畢竟上了點年紀,忍不住想跟身邊的人得瑟得瑟兒子兒媳什麽的,你在我爸那個辦公室裏都不是秘密了。”

鄭西遙被橘子酸的皺起眉頭,越發覺得心累:“我就說為什麽老師們看我的眼神都那麽奇怪……”

俞期揉揉鄭西遙頭發,問:“那真不打算來這裏?”

鄭西遙搖頭:“我不來S市。”

俞期抿起嘴唇,沉默少許後說:“我覺得,你沒必要陪我留在B市,不管你走哪個專業,我還是希望你能以前途為重。”

“你就是我的前途。”鄭西遙笑的時候露了一口的白牙,甜甜的,“你就不要替我操心了,我真的已經想好了,我覺得我這麽優秀,B大肯定不忍心讓我去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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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期嘆了口氣,無奈道:“行,你想好了我就不多說什麽了。”

其實也不算是全部為了俞期,鄭西遙還想陪陪他老爸。

明年他爸爸就能回家了,以前他爸爸一直在醫院忙碌,他們父子倆見面的次數那麽少,鄭西遙想留在B市多陪陪老爸,順便再讓俞老師和老爸磨合磨合。

俞期第一次見家長就緊張的不行,以後還要一起生活呢,總是這麽緊張怎麽行呢。

回了B市以後鄭西遙在學校呆了幾天,直到B市的幾所傳媒類學校陸陸續續發出了面試時間和要求,遇到感興趣的,或者想試一試的鄭西遙就去考試,考完就回來上課,時間安排的那叫一個充分,讓班上同學都有一種他在翹課的錯覺。

讓王瑟也很無奈。

班會的時候還不在呢,晚課就在座位上寫卷子了,搞得主任都開始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在翹課。

對,沒錯,鄭西遙就是在翹課。

光明正大的翹。

每次都有記者在校園裏到處采訪長相好看的學生,今年媒體采用了新新模式,全程直播。這是個頗有名氣的媒體,找了個看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的記者,笑容甜美,把話筒往跟前一伸都讓人拒絕不了。

“又到了一年藝考季,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後就是B市最優秀的傳媒學校,每年來這裏考試的學生都非常的多,好,咱們來看看今年的學生們是不是和去年的學生一樣自信。”

記者一眼就在人群裏看到個亮眼的學生,蹲在個路燈旁邊玩游戲,穿着黑色的長款羽絨服,頭發軟軟的趴着,看着就很乖巧。

“同學你好!”

鄭西遙正因為隊友太坑而頭疼,擡頭看見個大炮似的的東西對着自己,眼鏡片上還起了一層水霧,心情更加煩躁。

“馬上好嗎?”鄭西遙推了下眼鏡,水霧徹底遮住眼睛,“我在打排位,馬上結束。”

“啊,好的好的。”

記者轉過身後,正在觀看直播的所有人,都看見了這個還要打排位的學生把手機收進了羽絨服兜裏,戴上帽子就溜。

攝像大哥愣住了,他跟着拍攝了這麽多年,頭次遇見這種拒絕采訪的方式。

本以為逃過一劫的鄭西遙才和俞期彙合,正要和俞期說說剛剛經歷到的傻逼隊友,記者居然又找了上來,看見鄭西遙後愣了一秒,脫口而出:“這位同學……我們剛剛是不是見過。”

鄭西遙生無可戀,把臉埋進羽絨服裏就有哈氣給眼鏡蒙水霧,眼前模糊一片。

鄭西遙摘下眼鏡粗暴的在羽絨服上擦着,一本正經:“沒有。”

剛才記者就覺得這個學生很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這會看見了學生旁邊更加眼熟的俞老師,登時就想起來到底是哪裏眼熟,望着俞期“你你你”了三聲,覺得她好像抓到了什麽視點。

“您是……”記者小心翼翼地攔住了鄭西遙要走的路,“俞老師吧?”

俞期沒想到,他就是個陪考而已,居然還能被記者采訪。

“嗯,是啊。”

記者都能想到今晚的熱搜肯定是她家的了。

“那您旁邊的這位就是……”

記者下意識和學生對視一眼,哦豁,這個學生的眼神非常兇的噢,透過眼鏡片上的水霧她都能看見學生那個兇狠到恨不得把她吃掉的視線。

俞期輕輕拍了下鄭西遙,讓他把态度端正一些,說:“嗯,男朋友。”

記者心裏炸了煙花,拿出超職業的微笑,讓學生不好意思對她繼續兇狠,語氣還柔和至極:“總是在課上聽俞老師誇獎,沒想到今天居然見到了真人,樣貌果然是無法挑剔。”

記者注意到學生黑色羽絨服裏套着的是一身黑色西裝,褪去了學生氣質,活脫脫像個年少有為的成功人士,很有型,周圍有不少人在圍觀,有些聽到了記者的問題,和同伴竊竊私語。

“請問您報考了什麽專業呢?我記得今天開放的只有表演和播音主持專業,不知道您是哪一項呢?”

太有禮貌了,不用俞期戳他鄭西遙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乖乖巧巧雙手戴上眼鏡,想抱肩還愣是忍住把手揣進兜裏,抿了抿嘴唇說:“都有,上午表演下午播音。”

“哇,那您專業範圍很廣呢,對自己有信心嗎?”

鄭西遙抓了下頭發,和俞期對視了一眼後忽然害羞起來,小步挪到了俞期身後,聲音也跟着笑了起來:“還行吧。我對我挺有信心的。”

“為什麽突然躲到了俞老師身後?是我們吓到你了嗎?”

“不是。”俞期替鄭西遙回答了這個問題,“小朋友沒寫文科卷子,下午上學去會被老師罰站,為了躲罰站才來考播音的。”

“噢~原來是這樣,可這不是提前報名的嗎?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俞期沒回答,就是笑了一聲。

笑的鄭西遙頭都靠在了俞期肩上,不好意思到了極致。

俞期拎着小朋友的羽絨服帽子把人拎到鏡頭前,擡腿輕輕碰了碰鄭西遙屁股,說:“自己說,快點。”

鄭西遙尴尬到不行,推推眼鏡,小聲說:“我們有時間表……”

俞期還想說點什麽,話還沒出了口,就聽鄭西遙“哎呀”了一聲,雙手抱住俞期胳膊,不輕不重的拍了他一下,嘟嘟囔囔:“別說了別說了,給我留點面子,求你了哥。”

無奈。

俞期揉着鄭西遙頭發,往前邁了一小步遮住他一半的身子,對記者說:“他一向都對自己很有信心,我看他出來的時候心情不錯,估計成績不錯。”

……

“瞎說。”鄭西遙喝着熱奶茶又嘟嘟囔囔,“我出來的時候心情明明就非常不好,你又沒第一時間看到我,怎麽知道我成績就不錯了?”

俞期低頭回複着肖清的微信,問:“那你成績怎麽樣?”

鄭西遙驕傲的“哼”一聲:“還不錯。”

俞期沒回話,伸手又揉他頭發。

鄭西遙抓着他的手又跟黏在了他身上似的靠在他胳膊上,低頭看他屏幕的消息,問:“怎麽了?肖老師那裏出了問題嗎?”

“有一點。”俞期說,“有個學生緊張失誤了,心情很糟糕,宋老師在安慰她。”

“那我們也去?”鄭西遙問,“我認識嗎?”

俞期想了想這個記不住臉的小朋友,誠懇的說:“你覺得你問這句話的意義在哪?”

鄭西遙沉默一會,比他還要誠懇:“體現關愛同學?”

“算了吧。”俞期說,“你不認識,每天失誤的人那麽多,你還要挨個去安慰?人家不在這個學校,回家吧,明天準備B大的面試了。”

“好。”鄭西遙撒開俞期的胳膊,和他手拉着手,“我覺得我沒問題,哎哥,你還記得我明天什麽課嗎?”

“什麽課也不許逃課。”俞期收起手機,寬大的袖子垂了下來輕飄飄遮住他的手,“明天考完了就老老實實回去上學,省的你們老師又說我對你太放縱。”

“一定一定。”

一定個屁。

當鄭西遙說要去超市給宋榮買點菜的時候俞期就知道今天晚上一定又是個難過的夜晚,當俞期接到大着舌頭的宋榮的電話時,俞期又知道,今晚不僅是個難過的夜晚,還會是個異常難過的夜晚。

“……?嘿嘿……哥!”

操,他媽的怎麽又喝酒了。

俞期滿腦子都是這句話,想生氣也生不出來,胸中憋着一股悶火,一手死握着鄭西遙手腕,一手仔細數着底下散落了幾瓶啤酒。

10瓶。

好樣的,還他媽夾雜了一瓶白酒。

俞期覺得胸中那股氣已經到了巅峰,只要随便一點小火苗都能讓他當場爆炸。

俞期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都給得他點教訓。

就是太慣着他了。

吹了點冷風,酒勁兒稍微驅散了一點點,鄭西遙趴在俞期背上,迷迷糊糊看着面前重影的樹,忽然張嘴咬住俞期的耳朵,還舔。

“嘶……”俞期倒吸了口涼氣,差點把人摔下去,“你他媽每次喝完酒都得咬我下是吧。”

跟醉酒的人講什麽道理?

鄭西遙充耳不聞,抱着俞期繼續咬。

俞期無奈,心裏那團火啊,就不大不小的往上冒,心想回家以後非得把人按在床上狠狠抽一頓不可,抽的他以後再也不敢碰酒。

就是沒想到回了家後醉酒的人原形畢露,身體裏住着的妖魔鬼怪立馬顯形,還致力于要折騰死降妖的人。

“我他媽的……”

把人摁在床上的時候,俞期都數不清自己到底罵了多少句了。

“你給我老實點。”俞期用了十足的勁兒,捏着鄭西遙後頸的手上青筋都爆起來,“別他媽讓我抽你。”

“唔?”

小朋友臉都埋進了被子裏,掙紮着擡起來一點,淚眼朦胧的往後看着俞期。

一股邪火。

“哥哥~”

醉酒後的小朋友軟軟糯糯,完全沒有20歲大人的模樣,又軟又奶,直擊人心。

“你捏的我好痛……”

俞期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用的力氣太大了,把小朋友後頸捏的紅成一片。

後頸上的力道沒有了,鄭西遙抱着被子咕嚕嚕翻了個身,又只露了兩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俞期。

“哥哥,你抱我~”

還在生着氣的俞期心裏的火被這一句說的小了些,但還是砰砰亂炸,連床邊都沒靠近,雙手抱着肩,聲音冷淡:“抱你幹嘛?”

即便是喝醉酒的人,內心深處最怕的東西還是不會變。

他這個樣子,喚起了鄭西遙前年大年三十煙花炸開前的那幾分鐘的回憶,當時的俞期也是這樣,不靠近他,也不對他笑,眼神冰冷,句尾不再上揚。

眼淚“啪嗒”一下就落下來,弄濕深色被子。

“哥哥……”

鄭西遙拉起被子藏住自己,小聲抽泣着,喃喃着什麽,俞期也聽不清楚。

算了。

俞期心想,跟他生什麽氣,他還小,總是這麽束縛着他做什麽,小朋友就該有小朋友的樣子,該闖禍的時候闖禍,只要闖完禍能乖乖認錯,他還是那個能被人原諒的乖孩子。

俞期覺得心累,默默的嘆出口氣,單膝跪在床沿,又慢慢的俯下身子,把鄭西遙圈在懷裏,頭靠在他胸口位置,輕聲說:“對不起,哥哥錯了,以後再也不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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