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牲畜的販賣在東城門，兩人還沒近便聞到了很濃重的糞便味。
扶風擰着鼻子，皺眉粗氣道：“這味道，簡直....簡直...”他竟然想不出什麽具體的形容詞，只能說出最直觀的感受，“...讓人想吐。”
“....”顧夭夭看着遠處的驢子騾子，感嘆道，“你這人就不懂了吧，這些東西可都是上好的肥料呢。”
“肥...肥料！”扶風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你別告訴我那些蘿蔔和小蔥就是用這些穢物澆灌出來的？”
顧夭夭用極其無辜的眼神看着扶風，呵笑道：“你可真聰明。”
扶風翻了個白眼給顧夭夭，然後跑到一邊不停幹嘔。
顧夭夭看他這樣，心道這家夥莫不是太過嬌貴見不得這種糞便，要不然就是矯情。
結合了一下她所猜想的扶風身份，顧夭夭可以認定他就是矯情。
啧啧，那買菜的大娘說的對，現在的男子一個比一個柔弱。
許是扶風幹嘔的厲害，顧夭夭走過去拍了拍他的後背，撫慰道：“怎麽樣，至于嗎？現在大家吃的菜都是靠這些肥料滋養的，你這樣是不是反應過大了？”
扶風擡起頭想要與顧夭夭争論一番，結果一聽顧夭夭說的話，轉頭又是一陣幹嘔。
過路的人見此情形，紛紛投來疑惑不解的目光。
顧夭夭一邊順着扶風後背一邊沖路人賠笑，“身子不好....身子不好。”
扶風不停幹嘔，顧夭夭看他這樣着實不敢把他帶進去，索性讓他在不遠處等着她回來。
“好...嘔....”扶風滿口答應，頭如搗蒜，“你早...早些回來。”
顧夭夭看他臉都吐白了，看着挺讓人心疼，畢竟長得好看的人突然柔弱起來着實讓人升起一些憐惜。
“你在這等我一下，”剛才過來的時候，她看到有賣糖葫蘆的，“一會就回來。”
扶風看着顧夭夭原路返回，“丫頭，你跑...跑錯方向了，”他指着那個到處都是糞便味的集區，“那...那裏....”
小丫頭跑的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沒影了。
不會是剛才收攤的時候落下什麽了吧？
扶風拿過背簍，看了看，發現剛才擺攤用的東西都在啊，那這小丫頭跑回去幹嘛？
扶風想去找她又怕兩人錯過，只能留在原地等着顧夭夭，擔心顧夭夭回來找不到他。
過了一會兒。
城門口走進來一隊官兵，扶風立馬拉進鬥笠，假裝病重，劇烈的咳嗽起來。
路過的官兵只是撇了一眼，徑直的從扶風面前走過。
顧夭夭買完糖葫蘆回來，就看見扶風在躲着官兵，想來真可能是什麽“見不得光”的職業了。
扶風聽到有人在靠近他，右手移到懷裏的匕首，他剛才看了一下官兵的數量，大約有十幾人，只能強行突破。
可是，小丫頭要是回來找不到自己該怎麽辦？
扶風片刻分神，那人已經靠近自己，還沒等扶風做出反應，鬥笠下伸過來一只白皙纖細手拉着他往前走。
“哥哥，我買完東西回來了，我們走吧。”
是小丫頭。
扶風透過白紗看着眼前拉着他往前走的顧夭夭，不知為何，哪怕身旁是随時可能會暴露的危險，他也願意回應她一聲。
“好的。”
顧夭夭沒想到扶風會回應她，她偷摸看了眼官兵的反應，見他們頭也不回的路過他們，心裏猛地松了一口氣。
她剛才的舉動相當于是窩藏行為，若是被逮住，是有連帶罪責的，路過官兵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跳猛烈加速。
扶風看着面前的小丫頭舒了口氣，他摸着她手心裏的汗，剛才拉他走的時候，小丫頭的手都在顫抖。
扶風用袖子擦了擦顧夭夭的手心，無聲笑了笑，“這麽害怕...還跑過來幹什麽？”
不怕被抓啊？
“怕，”顧夭夭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怔，笑了笑，“但我跟你相處這段時間裏，能感覺出來，你是個好人。”
“我不想讓你被抓走。”顧夭夭看見扶風躲着官兵的那一刻，她心裏有些悶悶的，“對了，這個給你。”
顧夭夭從懷裏拿出包好的糖葫蘆，“你吃點這個，就不會那麽想幹嘔了。”
扶風看着糖葫蘆，神色一怔，仔細想想，他已經多久沒吃過糖葫蘆這種東西了。
“這是小孩子吃的，”是他幼年時母後買給他的。
顧夭夭不贊同，“什麽小孩子大人的，這種東西不分年齡，你吐的難受，吃點酸酸的會好很多，”把糖葫蘆塞到他手裏，“你在這裏吃着，我進去買頭驢就回來，要是再看到官兵，先躲遠，知道嗎？”
扶風看着糖葫蘆，低垂不語。
顧夭夭就當他聽進去了，擡手把他的鬥笠打了個結，雖然醜了些，便起碼不會被風吹開，拍了拍他肩膀，“乖哈，我馬上回來。”
糖葫蘆很酸，酸的扶風眉頭一皺，但确實緩解了他想吐的感覺。
扶風看着顧夭夭跑走的背影，一蹦一跳的，帶着清晨的朝氣，在他的眸裏發着光。
嘴唇微動，聲音被風吹散，若仔細聽。
其實....他一直很乖的。
顧夭夭像是聽到了扶風的聲音，以為扶風跟來了，一回頭卻沒看見他的身影，想來集區吵雜，她聽錯了。
清晨下過一陣小雨，賣牲畜的集區道路泥濘不堪，黃泥裏夾雜着各類糞，顧夭夭看了看腳上的小白鞋，不忍心把它沾上糞，只能在集區附近買了一個魚皮靴。
集區裏到處都是販賣騾子、牛或者豬鴨雞等牲畜，顧夭夭尋了好一會兒才在集區深處看到一家賣驢子的商戶。
顧夭夭大致看了一下，草棚裏一共拴着五頭驢子，品相都挺不錯的，雖然顧夭夭看不出不錯在哪裏，但最起碼一個個都昂首挺胸的對她噴水。
“小姑娘要買驢啊？”說話之人是驢的主人，操、着一口外鄉人的口音。
顧夭夭點頭道：“大哥，你這驢怎麽賣啊？”
男人從左往右指過去，“這個貴些，要五兩，最右邊那個便宜，只要一兩。”
顧夭夭看了看每頭驢的狀态，她其實不太懂牲畜選擇，只能看外觀來琢磨選哪個。
最貴的五兩，可是她一個月的月銀，有些不值。
一兩的驢子，顧夭夭怕其中有什麽隐疾。
顧夭夭突然看到棚子裏面還有一頭驢子，還偷偷的不停對她眨着大眼睛，好奇道：“大哥，那頭驢怎麽不賣嘛？。”
男人看顧夭夭的選擇，無奈道：“這頭驢有些太活潑了，而且這驢脾氣特別爆，前段時間差點踢到一個人，還踢壞我一堵牆，我還打算過幾天給它宰了做驢肉燒餅吃呢。
“你一個小姑娘可能駕馭不住這驢子，別再把你踢到，你再看看別的吧？”男人指着最左邊的驢子，“這頭就挺不錯的，看你誠心買，價格可以商量。”
不知道為什麽，顧夭夭越看越覺得這驢長得不錯，數着六頭驢裏最有美色的驢，而且看着看着還有一絲莫名熟悉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顧夭夭走上前，嘗試想要摸摸驢頭，看看她能不能控制住這驢。
男人剛要阻止顧夭夭，生怕這驢子踢壞了這小姑娘，“小姑娘，你別....”
下一秒，男人驚奇的看着那頭倔驢在顧夭夭手下撒嬌，用額頭蹭着顧夭夭的手掌心，一副示好的模樣。
“哎呦，這驢脾氣什麽時候這麽好了？”男人走過去想試試看，結果驢上來就是一腳，差點沒踢到他。
顧夭夭見狀，笑眯眯道：“大哥，相逢即是有緣，我可能和這頭驢投緣，這樣吧，你把這驢賣給我如何？”
男人拍了拍衣服，一臉無奈道：“也只能這樣了，這驢發脾氣還看人，準是覺得你小姑娘長得好看，舍不得沖你發脾氣哈哈哈....”
“或許呢。”顧夭夭摸了摸驢頭，驢子乖巧的再在手心裏蹭來蹭去。
“這樣吧，這驢我也不多要，給個一兩銀子算了。”
顧夭夭有些意外，畢竟這頭驢不管是身形、四肢還是皮毛都算是不錯的，一兩銀子着實有些虧本了。
男人笑了笑，“這驢不賣，砸我手裏就是賠錢的，如今還能掙個一兩銀子，說起來我還是賺的。”
男人爽快，顧夭夭也不含糊，付了款牽着驢子走了。
幸虧穿過來及時，這個月的月銀沒被原身花完，還剩個三兩銀子左右，如今花出去一兩，顧夭夭又去看了看木板車。
一切準備完，顧夭夭坐着驢車往外走。
扶風還在原地等她，那人長身玉立，哪怕衣着簡樸，卻也能看出來這人氣質獨特。
畢竟這一路上，顧夭夭看到好幾個姑娘偷瞄扶風了。
扶風聽到有木車的聲音，剛想退到一旁給木車讓路，就聽見有人喊他。
“扶風，我買完了，”顧夭夭駕車走到他面前，拍了拍木板車，“上來，回家了。”
“好。”扶風跳上車，坐在顧夭夭旁邊，看她手裏空無一物，“你沒有買鞭子嗎？”
顧夭夭沉默一秒，“買那個幹嘛？你要玩抽陀螺嗎？”沒想到扶風還挺有童心的啊。
“.....”扶風指着驢子，“你不抽它，它怎麽走？”
“幹嘛要打它啊？跟它說一聲不就行了。”
“.......”
跟驢子說人話，扶風不可思議的看着顧夭夭。
顧夭夭立馬展示，她拍了拍驢屁股，喊道：“若柳，走了。”
只見驢子哼哧了一下，竟真的拉着木板車往前走了。
扶風眉頭一皺，“你剛才叫這驢什麽？”
顧夭夭忍笑，佯裝鎮定道：“若...若柳啊。”
當時她就覺得這驢長得眼熟，剛才看到扶風的瞬間，她立刻覺得這驢的眼睛和扶風有些相似。
扶風咬牙切齒道：“顧顧，你想死嗎？”
完了，叫她大名了。
顧夭夭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委屈道：“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我想讓....它叫若柳，你不開心了嗎？你要是....不開心我就不叫了，雖然我有些....有些難受，但看你....不開心，還..還要殺了我，我可以.....”
“算了！”
愛叫就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