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嫣腳下一個趔趄， 差點沒站穩，身後的飛鳶趕緊扶了她一下。

“你……你說什麽？”顧嫣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的青年， 一雙墨玉般的眸子因震驚而睜得有點圓，少了平日的狡黠和鎮定，倒顯出了幾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靈動。

慕容麟不明意味地輕哼一聲， 把手上的紙傘塞到她手中，轉身上了馬車。

顧嫣正要追上去問個明白，那白公公笑盈盈地對顧嫣道：“顧小姐還是先回府罷！”

顧嫣眼睜睜看着馬車漸行漸遠，腦子一片嗡嗡聲， 整個人都似神游在天境之外。飛鳶不明所以， 嘟囔道：“姑娘，世子到底和你說了什麽？”

顧嫣半天才回過神，抿着唇， 神色凝重， “我們趕緊回府。”

剛回到大門， 就有家丁過來說将軍和宮裏的人正在前廳等着她，顧嫣已經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到前廳的，她滿腦子只有慕容麟那句話——皇上把她指婚給他！

顧嫣分不清慕容麟那句話是否屬實，慕容麟那語調并不像說謊，但也沒有多鄭重， 可是慕容麟應該還沒至于和她開這種一點都不好玩的玩笑。

“阿嫣， 你總算回來了。”顧千霄一見她就迎上來，只是神色不太自然。

顧嫣也一眼就看到了屋內的高公公，以及穿戴整齊的宋敏芝和顧婉， 顧婉臉上漾着笑，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幾乎一掃她原有的病态。

可顧嫣的心卻一點點往下沉去了。

高公公手上拿着一道聖旨，滿臉堆笑地看着她，“顧姑娘，請接旨！”

顧家上下跪下接旨，或許是先前慕容麟已經給她透露了消息，現在她反而沒那麽震驚了，只是心事重重地接下這道旨意。

嫁給誰不是嫁呢？就算慕容麟是個早死的命，至少不會害得她顧家家破人亡。

只是，她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啊！

東平王府遠離京師，和北境更是遠隔千裏，今後她如何幫父兄躲過前世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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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千霄打點了宮裏的人，那高公公是個明理的，道了喜之後便回宮複命去了。顧家上下現在各懷心事，聽聞了這門婚事最開心當屬顧婉，顧嫣終于不用嫁給燕王，而且今後就要遠嫁東陵，以至于她現在看顧嫣也順眼多了。

“恭喜姐姐，覓得如意郎君。”顧婉笑着恭賀，好似前些日子那些不快全都不曾發生。

宋敏芝心頭嘆了口氣，倒也說不清該不該欣喜，她雖覺得顧嫣這個女兒不夠貼心，但終究是她顧家長女，如今才回京不久，眼瞅着又要遠嫁東陵，她心中原本憋着的那些氣，現在也消散無蹤，反而多出一些悵然來。

她原是想将顧嫣嫁給太子，太子始終是大錦的正統，今後對他們顧家也多有益處。哪想顧嫣回京就和燕王攪在一起，結果既沒有和燕王好上，也斷了太子妃的念想，還要嫁給遠離京師的世子。

雖說東平王和皇上一母同胞，但世子和皇子之間的差別大了去，偏偏顧嫣還是個不懂規矩不肯安生的性子，只恐此去山高水遠，也不知今後顧嫣在東平王府會是什麽日子。若是在京城，顧嫣過得好與不好，她好歹能知曉一些。

突然得了這道聖旨，宋敏芝對顧嫣也多了幾分憐愛來。可惜這份憐愛還沒在心裏捂熱，就被顧嫣一句話澆滅了。

“妹妹又不是我，怎知這位東平王世子就是我的如意郎君？”顧嫣哂笑道。

顧婉臉上的笑容一凝，宋敏芝也不由得蹙眉，“婉婉好心給你道喜，你怎說這般話來膈應她？再說這是皇上下的聖旨，你再有千般不願，這事也成了定局。”

顧嫣冷笑一聲，是啊，這是皇上下的聖旨，她就算再怎樣不願又有什麽辦法，難不成還能抗旨不遵？

顧嫣現在一片淩亂，根本不想理會宋敏芝和顧婉這兩母女，只冷冷掃了兩人一眼。宋敏芝被她那冷厲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又想起昨晚顧嫣責怪她的那些話，有時候宋敏芝覺得顧嫣身上有些邪氣，明明是個二八少女的年紀，冷起來的時候莫名有種讓人畏懼的威嚴，就連她都隐隐感到害怕。

“婉婉感了風寒，不宜在外久留，你先送她回院子。”

顧千霄就是個打圓場的，支開了宋敏芝和顧嫣，又揮退了閑雜下人，這才對顧嫣道：“阿嫣，爹對不起你，爹也沒想到按你的說法回禀皇上後，皇上直接就下旨将你許配給了東平王世子。”

顧嫣心中還有諸多疑慮，但一時又想不通，因為這一世她的态度改變，她終于不用嫁給慕容軒，但她從未想過會嫁給慕容麟。老皇上這道聖旨只怕并不是偶然心血來潮，倒像是老皇帝早就已經預謀好的，就等着她上鈎。

就算皇上定下了她和慕容麟的婚約，也沒必要這麽着急就把聖旨送過來。皇上為什麽要急着把她許配給慕容麟，慕容麟又到底是什麽态度，玉泉寺那個沒有露面的道姑又到底是什麽身份……種種問題在顧嫣腦子裏盤旋不散。

“東平王世子倒也滿足你提的那些要求，就是離京城和北境都太遠了，這是爹唯一擔心的。那邊與京城和北境大不相同，也不知你會不會習慣，再則今後我們要再相見，亦不知……是何年何月。”顧千霄說着不免一番嘆息，他也從未想過要将最寶貝的長女嫁到那麽遠的地方。

顧嫣看他一臉愧疚，也不忍怪他什麽，只好道：“爹可知皇上為何要将我嫁給世子？”

顧千霄見她臉上并無喜和憂，也不知她心中作何想，他悵然嘆了口氣，“爹也不想将你嫁到那麽遠的東陵，當時皇上說東平王世子的時候，爹就幫你回絕了。但皇上莫名發了一通脾氣，怪我嫌棄東平王世子在偏遠之地，又懷疑我嫌棄東平王世子在京中沒權勢，爹無奈解釋了一通，皇上大怒，斥責我不将他放在眼裏。”

顧千霄說着，又不免長嘆一聲，甚是無奈。

顧嫣算是明白了，老皇上就是逼她爹答應這門婚事，看來老皇帝其實也開始防着他們顧家了，把她遠嫁東陵，便是少讓顧家滲透到皇子的鬥争中去。

“是爹對不起你。”顧千霄愧疚道。

顧嫣看他愁容滿面，不由得笑了下，“爹不要這麽說，雖說東平王世子人不怎麽樣，但聽說東平王府富可敵國，老王爺又是個癡情的人，後宅無主母，我去說不準還能當半個主人。”

就算那東平王世子待她不好，那也無所謂，橫豎慕容麟是個要早死的，熬過一年半載，等他們父子一死，她便可繼承王府的金山銀山，到時候興致來了，養幾個面首，日子且不快活？

她若沒記錯，慕容麟和老王爺相繼離世，前後不差一年。

這般想想，這門婚事也沒那麽差勁。

到時候有了東平王府的銀子相助，她父兄又豈會在戰場上吃那麽多虧？無論下一任君王是太子抑或燕王，他們顧家都該及早抽身。

想到這些，倒有幾分福兮禍兮之感。

顧千霄見她反過來寬慰自己，更是慚愧不已，只能在嫁妝上多給她準備一些了。

顧嫣回到聽雪院，心情漸漸平複下來，只是一想着今後要和慕容麟生活在一起，多少還是有些別扭。前世慕容麟尚未婚娶就死了，也不知道這一世等待她的會是什麽，可千萬別被慕容麟這短命鬼連累就好，她可不想早早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