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有他在 陸凝卷走了她的淚珠,
沈嬌悄悄瞄了他一眼。
陸凝神情嚴肅, 面容顯得有些冷峻,他拉着她手腕的手逐漸下滑,牽住了她嫩白的小手, 兩人的手指都修長白皙, 只是他的足足大她一圈,可以完全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沈嬌心不在焉地點頭,想起兩人的劍拔弩張,有些遲疑,“會惹怒母親吧?”
陸凝若是在意,也不會這般叮囑了,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低聲道:“顧好你自己就行。”
沈嬌乖巧點頭。
他将她送到骊水堂就離開了,一如既往的忙碌。
沈嬌這才走進小院, 院中的臘梅開得正好,枝頭幾抹黃, 瞧着很是惹人憐愛,院中的花, 是她親手照料的, 沈嬌有一段時間, 不曾修剪花枝了, 便讓白芍取了剪刀過來。
她正認真修剪着,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少女是小跑着進來的,瞧見沈嬌就歡歡喜喜湊到了她跟前, “哎呀,你和二哥可算回來了,我還怕你們會錯過團圓飯呢。”
沈嬌将剪刀遞給了白芍, 帶着陸琪進了屋,等丫鬟都退下後,陸琪就與她分享起了京城的八卦,“你近日不在京城,肯定好多事都不知道,如今皇上已經有意為靜敏公主挑選驸馬了,昨個我聽表姐說,過了上元節,皇上要在宮中設宴,京城排得上名號的青年才俊都會受到邀請,你表哥還挺危險的,靜敏公主就喜歡長的好看的。”
靜敏公主是當今皇後唯一的女兒,皇後膝下無子,對這個女兒可謂寵到了骨子裏,她今年十六,過了年就十七了,确實該考慮婚配了,普通人家的姑娘一般十四五就會定親,皇後想多留她幾年,這才遲遲沒給她定下驸馬。
沈嬌記得,上一世靜敏公主的驸馬是陳家兒郎,長得确實挺好看的,上一世公主定親時,表哥和張婉清還未退親,如今表哥卻沒有婚約在身,這麽一看,表哥确實挺危險的。
這位靜敏公主可不是個善茬,她很得聖上寵愛,跟她一比,陸琪的跋扈根本算不得什麽,聽說每個月都有宮女被她杖斃,她一個不高興,就會懲罰身邊的人,宮裏的奴才最怕的就是去她跟前當差。
沈嬌的心不由提了起來,說起來,陳家兒郎與表哥氣質還挺像的,兩人都是溫潤如玉,猶如皎皎明月那一款。
陸琪繼續與她八卦,“靜敏公主最初喜歡二哥這種類型的,身邊的護衛都是五官深邃,不茍言笑的,前年還瞧上了二哥,想讓二哥給她當驸馬,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她瞧見二哥就躲,還非說二哥身後有小鬼,被邪祟纏身了,讓皇後來府裏為二哥驅邪。”
皇後自然沒讓人來,韓國公位高權重,連她都得禮遇三分,哪敢任靜敏公主胡來,最後靜敏公主再不敢惦記陸凝,喜歡的男人也變了個類型。
皇後只當她孩子心性,也不曾多想過,沈嬌之前并不知道此事,聽完卻總覺得是陸凝使了什麽手段。
陸琪走後,沈嬌還有些心神不寧的。
今年是大年三十,她也不好去勇毅侯府,便給表哥和舅母去了一封信,将皇上有意設宴的事,說了一下,距離上元節也不過十幾日了,雖說公主未必就能瞧上表哥,萬一真瞧上的話,只怕整個勇毅侯府都要跟着遭殃。
趙子璋收到信後,就提筆寫了回信,信上僅有“勿憂”兩字,他的字蒼勁有力,很有大家風範,透過這兩字,沈嬌都能想到表哥沉穩的模樣,心中倒也沒那麽慌了。
晚上的家宴擺在了老太太這兒。
三房的人都來了,因是家宴,男女的席位并未分開,沈嬌的座位緊挨着陸凝。衆人都到後,曾氏就張羅着大家入了座。
沈嬌在陸凝身邊坐了下來,他是直接從外面回來的,一身的寒氣,沈嬌只掃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大家有說有笑的,冉姐兒自然也到了,小丫頭直往母親懷裏鑽,吳氏身邊的婆子卻一臉緊張,小聲哄着冉姐兒,随後硬是将人哄到了一旁。
曾氏離她們不算遠,也聽到了婆子和冉姐兒的對話,她心中有了猜測,不由多看了一眼吳氏的肚子。
沈嬌也多看了一眼,她記得吳氏不久後就會公布有身孕的事,許是這會兒已經知道了,婆子這才這麽謹慎。
吳氏這兩年壓力一直很大,如今總算懷上了,臉上始終挂着笑,曾氏沒忍住,讓丫鬟去小聲問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她臉上也帶了笑。
她惱了快一天了,氣陸凝對她沒有半分敬重,傍晚,韓國公回府時,她甚至沒忍住去了韓國公那兒,與他訴了苦。
韓國公聽完卻狠狠斥責了她一通,讓她少沒事找事,他甚至直接撂下了狠話,說若再有下次,他會直接剝奪了陸沉的世子之位,她若不信,就盡管試試。
他甚至當着曾氏的面,寫了想改立世子的折子,對曾氏說,她若不安分,也不必等三年了,陸沉這輩子都別想當韓國公,下次他會直接将折子呈給聖上。
曾氏徹底被吓到了,手腳都是軟的,被丫鬟扶住後,才沒摔下去,回到住處後,她就捂臉哭了起來,唯恐因自己的行為害了陸沉,她如今想罵沈嬌和陸凝時,都只敢擱心底罵了,怕萬一被韓國公聽了去。
大年三十本該高高興興的,她卻郁郁寡歡,見吳氏有了喜訊,她心中的難受才稍微散去一些。
她一直害怕沈嬌會提前有孕,率先生下嫡長孫,這會兒見沈嬌的肚子沒什麽動靜,反而是吳氏懷上了,曾氏多少松口氣。
沈嬌根本不知道曾氏整日在想些什麽。
她總覺得陸凝有些過于沉默了,平日不說話也就算了,今日好歹是年三十,他竟然還是寡言少語,一副置身事外的感覺,好像與整個韓國公府都格格不入,除了陸沉偶爾會與他說一下話,旁人基本不會與他搭腔。
沈嬌忍不住瞄了陸凝一眼,見他又要飲酒,她伸手按住了他手中的酒杯,她沒有說話,只是這麽按着,白皙的小手,比白玉制成的酒杯還要瑩白,許是過年的緣故,指甲蓋上還塗了一層丹寇,粉嫩嫩的,甚為好看。
陸凝的目光,在她漂亮的小手上停留了一瞬,才挑了下眉,他平日并不喝酒,因着是年三十,才多飲了一杯,見小姑娘不想讓他多喝,他倒也沒堅持。
沈嬌小小松口氣,拿走了他的酒杯,她記得他胃不好,還是不要喝酒了,陸凝卻想起了她醉酒後,甚為配合的模樣,心中不由動了動。
果然片刻後,陸琪就沉不住氣了,讓丫鬟上了果子酒,吳氏有了身孕,自然沒喝,陸琪便敬了沈嬌一杯。
沈嬌還挺喜歡果子酒的,她沒敢多喝,想到上次好像喝醉了,只打算喝一杯,她時不時小啜一口,喝了半天才将一杯酒喝完。自然不清楚,一杯酒,也足以令她醉倒。
沒多久,她臉上就染了薄紅。
回到骊水堂時,小丫頭便徹底醉了,小臉紅撲撲的,被陸凝攬到懷裏後,就一個勁往他懷裏鑽。
陸凝讓小厮備了水,抱她沐浴了一番,擱在平日,與他共浴時,她小臉總是紅得滴血,十分抗拒,這會兒也沒了往日的羞澀,被他戳到時,她甚至好奇地摸了摸他。
她眼神清澈,泛紅的眼尾卻透着妩媚,當真是又純又欲。
陸凝呼吸都亂了,等将人抱到床上時,浴桶的水,灑出了大半,落在地上的花辮也一副慘遭蹂/躏的模樣。
沈嬌沒有睡意,精神難得旺盛,明明累得小手都擡不起來了,還直往他懷裏鑽,軟軟喚着夫君。
她渾身很熱,說不出的難受,好像唯有貼着他才能舒服些。
陸凝眸色暗沉,咬了咬她的耳垂,沈嬌也學着他的動作,去咬他,叼住他的耳垂後,就咬了幾下。她醉得不輕,口中的力道也沒個輕重,咬完他耳垂,就去咬他喉結。
陸凝只覺得要命,将小姑娘按在了床上,俯身覆了上去。
第二日沈嬌醒來時,渾身酸痛得厲害,頭也很疼,她眼睛尚未睜開,就察覺到陸凝也在,她被他抱在懷裏,兩人緊緊貼在一起。
感受到他的變化後,沈嬌臉燙得厲害,下意識就往裏側躲,下一刻就被男人攏到了懷裏,他壓低的聲音也響在了耳邊,“怕什麽?昨晚不是把玩了許久?”
沈嬌懵了一瞬,才意識到他什麽意思,她本想羞惱地反駁,随着他的話,她腦海中卻跳出一段記憶。
沈嬌羞死了,根本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做出的事,她将自己埋進了被子裏,死活不出來了,見她羞成這樣,陸凝唇邊染了一絲笑。
今年是大年初一,還得給長輩們拜年,等他起來後,沈嬌就從被窩裏爬了出來,一張小臉依然紅撲撲的,她甚至在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要飲酒了。
這是她嫁入韓國公府的第一個新年,曾氏和韓國公給她封的紅包格外厚,老太太也給了她不少。
沈嬌也給冉姐兒封了一個大紅包。
接下來幾日,便是走親戚的日子了,初三這日,陸凝需要帶着沈嬌去安國侯府,沈嬌其實很不樂意回去,丫鬟準備禮品時,她也有些悶悶不樂的。
陸凝捏了捏她的小臉,什麽都沒說,坐上馬車後,他就将她抱到了腿上,随後便看起了公文。
沈嬌早已習慣了他的繁忙,乖乖窩在他懷裏沒有動,她對他謀逆的事,依然心有餘悸,每次,他在她面前看什麽東西時,她都乖得不行,眼睛根本不敢亂瞄,唯恐看到什麽機密之事。
等下了馬車後,沈嬌才發現來的竟是勇毅侯府,并非安國侯府,沈嬌不由瞪圓了眼睛,陸凝卻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走了。”
他竟是率先邁開了步子,門口的小厮瞧見他們也愣了愣,連忙迎接了一下。
沈嬌心中一時百感交集,反應過來時,陸凝已經随着小厮上了臺階,白芍和半夏也拎着禮盒下了馬車。
見她沒跟上,陸凝才掃了她一眼,“不想來?”
沈嬌連忙搖頭,彎了彎唇,快步跟了上去。
小厮笑道:“大姑娘剛剛也帶着姑爺回來了,才剛進府,表姑娘快進來吧。”
沈嬌帶着陸凝直接往老太太的住處走了去,她小臉上溢滿了笑,話也多了起來,主動對陸凝道:“不知道外祖母今日狀态怎麽樣,若是能認出我來就好了。”
沈嬌已經拜托李神醫為老太太把過脈了,她是年齡大了,早年又受了刺激,才有些糊塗,李神醫就算為她針灸了幾次,也沒法将人治好,只能讓她不那麽嚴重。
前段時間沈嬌來看她時,她依然沒能認出沈嬌。不過李神醫還是很厲害的,治好了老太太的頭疾,能讓她少遭點罪,沈嬌已經很滿足了。
她來到老太太這兒時,大房和二房的人也都在這兒。
老太太頭疾好了後,精神頭都好了不少,這會兒大家正陪着她說話。
府裏人丁單薄,今年又是趙紫繡頭一年帶夫君回來探親,黃氏與張氏商量了一下,便打算一起聚,這才都來了老太太這兒,還能稍微熱鬧一些。
聽到小厮通報,說陸凝帶着沈嬌過來了,黃氏和張氏都愣住了,還是趙紫璇最先反應了過來,連忙道:“快讓他們進來吧,哪還需通報。”
她說完,就拎起衣裙,跑了出去,親自迎去了。
見她如此不穩重,張氏不由搖了搖頭。
沈嬌一眼就瞧見了表妹,趙紫璇跑來後,沖陸凝打了個招呼,就拉住了沈嬌的手,“你快進去,祖母剛剛認出我來了,快看看能不能認出你。”
老太太也不是一直糊塗,有時候,也會清醒,只不過這幾年,清醒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沈嬌聞言,心跳都快了些,也顧不得陸凝了,拎起衣裙,就随着趙紫璇跑進了室內。
她進來時,老太太正拉着趙紫繡說話,問趙紫繡陸凝是誰,趙紫繡格外有耐心,告訴她嬌嬌已經長大了,也成親了,她的夫君便是陸凝。
老太太上次清醒是兩年前的事,那個時候沈嬌才十三歲,還是個小丫頭呢,見她竟已經成親了,老太太心頭有些發酸,“哎呦,你和嬌丫頭都成親了啊。”
她剛感慨完,就見一個小姑娘朝她跑了過來,仔細一瞧還真是沈嬌,長高啦,眉眼長開啦,也出落得更加漂亮了,以前,她還能将沈嬌抱在膝頭,如今小丫頭都這麽大了。
沈嬌一直跑到老太太跟前才停下,看到外祖母慈愛地沖她招了招手,她眼眶猛地紅了,她哽咽着喊了聲外祖母,就緊緊撲到了她懷裏。
老太太一向疼她,見她紅了眼眶,眼睛也有些發酸,“我的嬌嬌寶貝,都長這麽大了,真好真好。”
她伸手拍了拍沈嬌的背,抹了抹眼淚,才看向随後進來的陸凝,陸凝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錦衣,他五官俊美,身體颀長,相貌氣質俱是一等一得好。
老太太看得直點頭,心中甚為滿意,“你就是嬌嬌的夫婿?”
陸凝上前一步,走到了老太太身邊,也喊了一聲外祖母,“是我,外祖母喊我非寒即可。”
見他舉止得體,态度恭敬,老太太誇道:“是個好孩子,以後我們嬌嬌,就交給你了。”
沈嬌紅着眼眶,擡起了頭,老太太握着她的手,交給了陸凝,陸凝緊緊握住了沈嬌的手,他眉眼深邃,神情卻很鄭重,對老太太道:“外祖母放心,非寒此生必不負她。”
沈嬌一心撲在老太太身上,并未留意到陸凝說這話時,有多認真,趙子璋和趙紫璇卻注意到了,趙紫璇感動的淚眼汪汪的,只覺得表姐夫是天下最最最好的男人,與榮傅并排第一。
老太太年齡大了,清醒沒一會兒就又糊塗了,拉着沈嬌一直喊阿嫣,阿嫣是沈嬌母親的小名,也是老太太唯一的閨女。
“阿嫣,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她死死抓住了沈嬌的手,臉上布滿了淚。
沈嬌被她喊得心都碎了,只能重複着,“我沒事,我沒事。”
說起來,老太太也是個可憐的,兩個兒子戰死沙場沒多久,女兒竟也撒手人寰了。得知阿嫣去世時,老太太直接吐了一口血,人也暈迷了過去,這會兒記憶又回到了十四年前,以為阿嫣出事了,瞧見沈嬌,才松口氣,這是将沈嬌錯認成了女兒。
她有些精神不濟,沈嬌哄着喂她吃了點蛋羹,就将人哄睡了。
老太太歇下後,其他人才圍在一起用午膳,大家也沒問沈嬌和陸凝怎麽來這兒了,男人們喝酒時,女人們便說起了老太太的事,末了,黃氏還忍不住感慨道:“你今日來得倒是真巧,老太太見了非寒也安心了些,她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沈嬌鼻子酸酸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
回去的路上,沈嬌心中依然無法平靜,很慶幸陸凝将她帶來了勇毅侯府,她都好久沒好好跟外祖母說話了。
陸凝将她抱到腿上時,她沒忍住又紅了眼睛,哽咽道:“我小的時候,外祖母最疼我了。我每次過去,她都會偷偷給我拿好吃的,我分到的零嘴比表哥的都多,她以前最疼最疼我了。”
老太太确實最疼她,許是可憐她沒有父親疼寵,給了她雙倍的愛,每次來到勇毅侯府時,沈嬌都覺得她是天下最幸福的寶寶,就算祖母和爹爹都不疼她,有外祖母也足夠了。
陸凝将她的小腦袋按在了胸膛上,只是拍了拍小姑娘的背,沈嬌沒忍住将小臉埋在了他懷裏,小聲抽泣了起來。
她又高興,又為外祖母難受,很高興今日能瞧見外祖母清醒的一面。
以往她難受時,都是躲起來偷偷的哭,想掉眼淚的時候,甚至會避開白芍和半夏,此刻,被他抱在懷裏,她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陸凝低頭吻了吻她的發,低聲道:“她現在也疼你,你依然是她的珍寶。”
聽到這話,沈嬌的淚,幾乎是奪眶而出,對呀,外祖母一直都很疼她,剛剛還喊她嬌嬌寶貝呢。
她哭時,聲音并不大,大顆的淚珠兒不住地往下掉,瞧着讓人心疼極了。
陸凝吻了吻她濕漉漉的臉蛋,笨拙地哄道:“不哭了,老太太受了太多苦,認不清人,未必是件壞事。”
沈嬌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此刻,她依然好難受好難受,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将他衣襟都哭濕了。
陸凝卷走了她的淚珠,吻落在了她臉頰上,低聲道:“以後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