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0)

人刁難吧?

張橦笑吟吟搖頭,“添人進口,大喜的事,族親大多是歡天喜地、笑容滿面的。也有幾位不大痛快,最不痛快的便是林氏太夫人,板着一張臉,好不煞風景。”

陸芸微笑,“林氏太夫人年紀大了,背晦了,也是有的。”雖是笑的得體,陸芸心中隐隐有幾分憂慮。張劢這魏國公的爵位原是林氏這一房的,林氏嫡子陣亡,爵位才傳到張劢身上。做過國公夫人,如今卻眼睜睜看着曾經屬于自己的府邸易主,林氏心裏能舒服麽?自是要為難于人的。

張橦笑盈盈,“我二哥雖不在京城,可他襲了爵,做了魏國公,魏國公府的事便該當他來當家作主。昨日我二哥來了信,說林氏太夫人孀居之人,不利喜事,往後但凡有喜慶之事,不必請她老人家出來受禮。”

陸芸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張劢這東床快婿處處維護阿遲,處處替阿遲着想,憂的是他旁支襲爵,如此行事,會不會予人把柄、被人褒貶?”

張橦何等剔透,笑着解釋,“在今年元旦之前,林太夫人一直住在嘉榮堂。嘉榮堂是魏國公府正經正內室,一條甬路直通大門的,向來是國公夫人的居所。依理說,我二叔祖父過世之後,林太夫人便不再是國公夫人,不該再住在嘉榮堂。可這些年來,誰理會過她?由着她使性子,不搬。魏國公府一應産業,也是拖了幾年、甚至十幾年才交出來,這些,通沒人跟她計較。”

我們已經很禮讓她了好不好?是,她曾經是國公夫人,她不幸獨生愛子英年早逝,她很令人同情-------可,這爵位不是她掙的,也不是她夫婿、兒子掙下的,魏國公府,是先祖創下的基業。誰應繼承這國公府,誰能把這國公府發揚光大,是清清楚楚的事。

嫡子早逝,沒留下嫡孫,庶子又被她壓制的沒有出息,爵位自然旁落。世襲罔替的國公府,歲祿五千石,若是後人平庸無能,只坐吃山空,再沒新的建樹,你當朝廷能甘心、能樂意?歲祿五千石,比郡王還要高。

張橦言笑晏晏,陸芸聽的身心舒暢。阿遲這夫家千好萬好,公婆、夫婿、小姑、妯娌全都是上上之選,只有魏國公府那一衆族親讓人心裏沒底,可以說是唯一的擔心。聽橦橦這麽一說,這唯一的擔心也是大可不必,橫豎仲凱主意正,不會讓阿遲吃了虧去。

自此陸芸再無他慮,一門心思替阿遲備辦嫁妝。阿遲自己倒是很謙虛,“差不多得了,不用太隆重。哥哥還要娶媳婦兒,阿述、阿逸還要讀書,家裏要用銀錢的地方,且多着。”

徐郴、陸芸都羞她,“是你該過問的事麽?”哪有女孩兒家明公正道過問嫁妝的,爹娘給你什麽,便是什麽,輪不着你要或不要。

阿遲實在過意不去,“別為了我,把家裏賠窮了。”爹娘要是真跟蘇轍先生似的,破家嫁女,那我的精神壓力豈不是太大了,有負罪感。

“窮不了。”徐郴微笑指着一個如嬰兒肌膚般細膩的金絲楠木盒子,“裏邊有不少地契,有鋪子,有莊子,有別院,都是你祖父給的。阿遲,咱們徐家,頗有些家底。”

陸芸則是跟寶貝女兒逗樂,“我和你爹爹若是窮了,吃不上飯,阿遲養我們好不好?旁的倒也不用,三餐一宿,溫飽度日,足矣。”

“您和爹爹跟着我過日子啊?我看行!”阿遲大感興趣,兩眼放光,不過話沒說完,就被徐郴截住了,“傻丫頭,你娘純是逗你玩。”我們三個兒子呢,敢不養爹娘?欠捶。

六月初,青陽長公主請撫寧侯夫婦為媒,到正陽門大街徐家放了大定。于家的聘禮中規中矩,既不過分簡薄,也不過分隆重,非常之中庸。

徐三太太是親眼目睹過魏國公府、定國公府兩家聘禮的人,興致勃勃比較着,“二嫂真清閑,聘禮小半天便收完了。大嫂收聘禮那天,頭都昏了呢,收不過來。”

徐二太太陰恻恻看了她一眼,“弟妹收的聘禮,又如何呢?”俞家、傅家的聘禮,是普通官宦人家的聘禮,還不如定國公府的。

徐三太太近來管了家理了事,手中有權,口袋有錢,背後有徐次輔撐腰,膽氣壯了不少,暢快的笑道:“大嫂、二嫂的女婿全是國公府子弟,比起來才有趣。俞家、傅家又不是國公府,可比個什麽勁兒。”

眼見得徐二太太臉色越來越陰沉,徐三太太陪笑道:“素敏女婿只是國公府世孫,還沒襲爵,和素華女婿自是沒的比。等再過個幾十年,估摸着就差不多了。”

徐三太太本意是安慰,誰知徐二太太聽到耳中,勃然大怒。你胡扯什麽呢,我家敏兒要過幾十年才能趕上大房那鄉下丫頭不成?欺人太甚!

徐二太太氣的夠嗆,可一時半會兒的,也顧不上和三太太置氣。素敏的婚期定在九月初十,沒日子了,嫁妝可要上趕着備辦,不可掉以輕心。

因着聘禮,徐二太太在妯娌這兒聽了番風言風語,殷夫人則是暗中生氣,“求親是你于家求的,我們可沒上趕着!怎這般小家子氣,聘禮竟還趕不上素華。”

徐素敏則是懶懶的,半分不關心這件事。自從定親之後,她也鬧騰過幾回,都被徐二太太硬壓了下去。或是是好言相勸,或是百般吓唬,總之是要她認命。後來徐素敏安靜倒是安靜了,不過安靜的讓人害怕,徐二太太又隐隐覺着後悔。素敏還小,難免不懂事,自己這親娘是不是待她太過嚴厲了?

八月底,秋風漸風起之時,皇太後召徐家姐妹倆入宮,親賜添妝禮。不偏不倚的,每人都是金簪一對,玉釵一對,步搖一對,玉镯一對,戒子一對。

“這便是青陽千挑萬選的兒婦?好,甚好。”皇太後是先帝元後,年近六旬,富态白淨,慈眉善目,溫和贊了徐素敏兩句。

“徐素華,這是平北侯夫人一眼便相中的那位姑娘了。”皇太後命人取過老花鏡,拉着阿遲好一番打量,“果然生的好!平北侯夫人的眼光,再不差的。”

阿遲低眉順眼,一臉謙恭,卻又沒有過分畏縮。伯母說過,宮裏自上至下都打點了,這回進宮不過是例行公事,不會出什麽岔子的。

拜見過皇太後,出了宮,上了自家馬車,阿遲才松懈下來。回頭望了眼重重宮闕,這個地方,前世當個旅游景點來參觀的時候,覺得很壯觀、很宏偉、很有氣勢,如今身臨其境,卻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心情。這個地方 ,還是少來的好。

九月初十,徐素敏出閣的喜慶日子。次輔的嫡孫女,嫁長公主的獨生子,上門恭賀的人自是絡繹不絕,正陽門大街也好,定國公府也好,都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殷夫人、徐二太太各哭濕了兩三條帕子,依依不舍的送徐素敏出嫁。她們和普通的祖母、母親又不一樣,喜悅少、擔心多。那姓于的小子可是個……敏兒,可憐的敏兒。

九月十二,新人回門。新郎于守德很斯文儒雅的模樣,新娘徐素敏身穿大紅吉服,裝扮的異常富麗,背挺的直直的,嘴角透着倔強,眉宇間卻頗見憂郁。

徐二太太心一直懸在半空,飲宴中間,偷空拉出女兒細問,“新婚之夜如何?”徐素敏直視前方,根本不看她,也不答她的話。

徐二太太心哇涼哇涼的。這是造的什麽孽,這是造的什麽孽?素敏若一直圓不了房,一直是處子之身,她往後可怎麽生兒子、怎麽立足?

回門宴之後,于守德即起身告辭。他向來有些清高,來往的都是文人雅士,徐次輔、徐二爺這樣的官場中人、利祿之輩,他不大看的起,也懶的應酬。

于守德說要起,徐素敏即端莊又呆板的站起來,“兒告辭。”也要跟着走,毫無留戀之意。徐素蘭、徐素芳一直小心翼翼的縮在一旁,并沒敢開口打趣、挖苦,這會兒也不敢開口挽留。如今的徐素敏,骨子裏有股陰冷之氣,讓她們恐懼,讓她們不敢放肆。

殷夫人、徐二太太都拭着淚,“也不知哪日才得再相見。”徐素敏靜靜望了她們一眼,眼神中有絲不易覺察的厭惡之色,聲音平平無波,“十月初十,即回來住對月,祖母、母親莫嫌棄我。”

送走徐素敏,殷夫人把徐二太太叫到內室,沉着臉吩咐,“敏兒在于家究竟是怎麽個情形,一五一十告訴我,不許藏着掖着!”徐二太太心裏正苦着,索性也不瞞了,拭淚道:“于家那小子,根本不能人道!敏兒是姑娘家,還能強着他不成?青陽好不過份,竟有臉抱怨敏兒,給敏兒臉色看。”你兒子那麽着,你還有臉埋怨我家姑娘?無恥之極。

殷夫人只覺胸口一陣疼痛,氣憤難言。青陽,你是長公主又怎麽了,我家老爺還是內閣大臣呢!你若這般欺負我敏兒,咱們沒完!

“當初,便不該許了這門親事!”殷夫人推開上前服侍的徐二太太,冷冷說道:“你是敏兒的親娘,卻半分不疼她,竟把她推進火坑!”

“我若知道內情,打死我也不能答應!”徐二太太含淚說道:“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豈有不心疼的?那會子青陽逼的緊,老爺和二爺又都點了頭,由不得我。”

“這青陽,抽的什麽瘋?”殷夫人喃喃,“咱家和她素日無冤,往日無仇的,她做什麽要害敏兒?對她有什麽好處?”

徐二太太流着淚站在一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入秋之後,前往燈市口大街給阿遲添妝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王妃公主,有閣臣夫人,還有不少公侯夫人、武将的家眷。

“姐,你發財了。”徐述、徐逸上學之餘,時常一臉嚴肅認真的過來恭喜阿遲,“我倆親眼見着了,好大一樹紅珊瑚,枝條仿佛,高約六尺,應該是很值幾兩銀子的。姐,恭喜發財。”

時常是沒說兩句,就被聞聲而來的大哥徐遜捉走了,“阿述,阿逸,功課呢?大哥要查檢。”不由分說,把兩個小搗蛋捉至書房,拘起來用功。

“哥,姐真是發財了呢,闊了。”小哥兒倆一頭看書本,一頭還惦記着各樣奇珍異寶。

徐遜溫和告訴他倆,“她臘月便要出閣,之後要對着一屋子的陌生人。嫁妝,便是她的依靠。”

本來挺溫情的話,卻被毫不猶豫的鄙視了,“哥,糊弄小孩子是不對的!姐姐要嫁給姐夫,姐夫對姐姐可好了,怎麽會嫁妝才是她的依靠?”

徐遜這做大哥的,在這件事情上,最終也沒有說服年幼的弟弟。

十一月下旬,徐郴親筆寫下最終的嫁妝單子,親自送給徐次輔過目。徐次輔也算見多識廣,看着那長長的嫁妝單子也怔了怔,“郴兒,這麽多?”

“父親,不算多。”徐郴微微笑,眉目舒展,“跟仲凱的聘禮正匹配,不算多。”那樣的聘禮,正該有這樣的嫁妝。

徐次輔看看長子,看看嫁妝單子,笑道:“這下子可好,素華闊了,竟比你我還要豪富。”自己的私房,郴兒的私房,都沒有這份嫁妝多。

“父親 ,我巴不得呢。”徐郴也笑,“巴不得閨女、兒子都比我豪富,都比我有出息,個個比我強。”果真如此,夫複何求。

徐次輔拈須微笑,好啊,阿遜比你強,阿述、阿逸也比你強,徐家有後了。

徐郴心情愉悅的辭了徐次輔,出門上馬車,回了燈市口大街。下月阿遲就要出嫁了,想想,又是歡喜,又是舍不得。

回到家,妻子、三個兒子都在。徐郴看了兩個小兒子的功課,溫言勉勵幾句,打發他們早早的歇息去了。徐述想說什麽,徐逸拉拉他,兩人肩并肩走了。

徐遜也很快告辭,房中只剩下徐郴、陸芸夫妻二人。徐郴有點奇怪,“阿遲呢?”怎麽不見阿遲。陸芸不經意道:“她有些困倦,早早的歇息了。”徐郴也就沒有多問。

一宿沒話。第二天,張劢前來拜訪,“岳父,岳母,我昨晚才到,特地來給二老請安。”徐郴夫婦看見他十分開懷,如今已是十一月底,這臘月就要成親了,新郎還在路上,實在不是個事兒。前兩天徐郴還跟陸芸嘀咕過,“娘子,萬一仲凱路上不順風,到時來不了,可怎麽辦?”

張劢自從回了京城,每天晚上必定到燈市口大街報到,天天在徐家蹭飯吃。他娶妻的各項事宜早有爹娘兄嫂給備辦齊,他麽,什麽也不用管,安安生生等着當新郎官兒便好。

“你怎麽又來了?”這晚他又來徐家,又“指使”陳岚、陳岱把阿遲诳出來,跟他在書房約會,阿遲不由抱怨。

“不怪我,被師公逼的。”張劢低頭看着阿遲,眉目溫柔,“他老人家說,要我前來讨你歡心。”

“陽奉陰違。”阿遲輕輕罵他,“你明明是來讨債的好不好,淨是騙師公。”回回盯着人家狠看,還理直氣壯說什麽“這只是利息,本金待往後再慢慢追讨。”

張劢幽深的俊目癡疾盯着阿遲,溫柔缱绻,“債要讨,佳人歡心也要讨,兩不耽誤。阿遲,咱們成親之後,我聽你的話,什麽都依着你,好不好?”

最愛耍賴、慣會甜言蜜語!阿遲紅了小臉,輕輕啐了一口,“誰希罕?”以後就要和他朝夕相處了,有時心中甜蜜,有時滿懷向往,有時又很害怕。

臘月初七,徐家大小姐過嫁妝。早早的就有閑人等在門口不遠處、巷子裏,等着徐大小姐發嫁妝。聽說徐家備的嫁妝極豐厚,一時無兩,那是定要開開眼界的。

一擡又一擡纏着大紅綢緞的紅木家具、名人門畫,金銀珠寶、绫羅綢緞、貴重擺件,流水般出了徐家,擡向魏國公府。路旁的閑人頗有心情的數着田畝數、鋪子數,一一品評,“這可真是十裏紅妝了,令人豔羨,令人豔羨。”

“要不怎麽徐大小姐能做魏國公夫人呢,有這福氣啊。看看這嫁妝,夠咱們一家子過多少輩子了。”“那會子看聘禮,便知夫家看重于她;如今看嫁妝,便知娘家也是很器重她。”

一直到夕陽西下,圍觀開眼界的老百姓才意猶未盡的四散而去。多年後,提起魏國公夫人的嫁妝,不少人還記憶猶新,“十裏紅妝,那才叫十裏紅妝!”

臘月初八,張劢身着大紅吉服,騎着高頭大馬,十幾名伴郎前呼後擁,後面跟着長長的迎親隊伍,親到燈市口大街接新娘。

吉時該是黃昏時分。不過,新郎可不能那麽晚才到,他還要過五關斬六将呢,哪能輕易帶走新娘。從大門、到中門、到內門,每過一道門,都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阿遲的閨房之中,觸目都是喜氣洋洋的大紅色。阿遲本人則早已被喜娘精心裝扮好,一身真紅錦繡喜服映襯着她欺霜賽雪的肌膚,越發嬌豔清麗。那一雙明眸如秋水,如流星,美麗動人。

結婚這天,阿遲早已打定主意,做個木偶就好了,喜娘怎麽交代,就怎麽做,萬事有一定流程,錯不了。想雖是這麽想着,坐在一片紅豔豔的喜慶之中,耳邊聽得鼓樂聲、鞭炮聲,暄鬧聲,阿遲心忽的有些慌。結婚這事,生平頭一回,不熟呀。

“徐姐姐,你家新郎官兒很厲害,已經過了最後一關,如今在廳中拜見高堂大人呢。”馮姝、程希都來送嫁,陪在阿遲身邊,馮婉則是跑來跑去的打探消息。這不,張劢一登堂入室,馮婉就來報告了。

喜娘把阿遲全身上上下下打量過,滿意的點頭,“今兒我送一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出嫁,榮慶之至。”輕輕替阿遲蓋上蓋頭,“仙女姑娘,入了洞房,這蓋頭新郎官兒自會替你揭開。”

接下來的阿遲純粹是木偶,被喜娘扶着到了廳中,和新郎并排跪下,辭別祖父母、父母。徐次輔、殷夫人都骈四骊六的說了番訓誡的話語,阿遲聽在耳中,心中一絲漣漪也無。等到徐郴、陸芸一前一後開了口,同樣是官話、套話,阿遲卻是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掉下。

晶瑩的淚滴掉在青磚地上,刺痛了父母的雙眼。陸芸淚如泉湧,沒多大功夫,哭濕一條手帕。徐郴沖動捉住阿遲的小手,想替她擦眼淚,可是不行,她的蓋頭,只有夫婿能替她取掉。

“仲凱,我和你岳母,把阿遲交給你了。”徐郴感概看向張劢,鄭重拜托,“仲凱,你和阿遲要互敬、互愛、互相扶持,白頭到老。”

阿遲流着眼淚,連連點頭,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張劢恭敬叩頭,“是,岳父大人,我和阿遲定會互敬互愛,白頭到老。”

拜別高堂,阿遲被喜娘扶着到了大門口,被徐遜背了上轎。新娘的轎子,照例八人擡的大轎,轎外飾滿大紅綢帶,轎內也是描金繪彩,滿目珠翠,盡極華貴富麗。

八人擡的大轎,已經非常平穩。阿遲坐在轎中,慢慢收了淚,開始胡思亂想。八人擡的轎子是這樣,不知張居正先生三十二人擡的大轎,該是何等風味?可惜不好随意嘗試,一個弄不好,會招來禍事的------依制,只有皇帝能坐十六人擡的大轎,三十二人擡的,就更甭提了,逾制。

魏國公府坐落在定府大街,離的不算太遠,一片暄鬧聲中,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阿遲蒙着蓋頭,不見天日,昏昏沉沉的拜了不知多少拜,才被送入洞房。

洞房中很安靜,并不暄吵。因為張并和悠然成親的時候,還沒認回魏國公府,所以洞房之時極其冷清。但這冷清,悠然很喜歡,也極力跟兩個兒媳婦推薦,“嵘嵘,阿遲,到時你們是想讓親戚們全來,還是全不來?想安靜,還是想熱鬧?你們想怎樣,咱們便怎樣。安靜也是很好的,折騰一天了,再應酬一衆親友,豈不勞累。”結果傅嵘和阿遲全選安靜。

阿遲身姿端莊的坐在床上,張劢手中拿着刻了如意星裹了大紅綢的雙鈎杆秤,屏聲斂氣、專心致致的輕輕掀開阿遲的蓋頭。阿遲得見天日,心胸為之一爽,和張劢四目相對,眼中都有笑意。

接下來的程序,該是張劢和阿遲并排坐到床上,喝合卺酒、吃生餃子,取“合二為一,永結同好”和“生”的美意。不過,張劢怎麽看自己的新娘也看不夠,明明該他坐下的,他卻貪婪的盯着阿遲狠看,沒完沒了。

喜娘催了兩遍,張劢猶自立在床前,面目含笑看着阿遲,只管不動彈。阿遲迅速的橫了他一眼,讨債鬼,你這樣會被人笑話的,知不知道?

眼波嬌利,妩媚動人,張劢為新婚妻子目光所攝,乖乖坐了下來。坐下之後,竟很有自制力的端坐着,目不斜視。

小巧的酒杯上刻着展翅俗飛的白色大雁,寓意夫妻情義忠貞不渝,兩只酒杯由一條精美的紅繩系着,張劢和阿遲側着身兒,紅着臉慢慢湊近,甜甜蜜蜜喝了合卺酒。

喜娘端着盤生餃子過來,笑咪咪喂到阿遲嘴邊。姑娘你美如天仙,不過嫁人之後一樣要十月懷胎生孩子,吃盡人間辛苦的,知道麽?阿遲硬着頭皮咬了一小口,輕聲回答喜娘,“生。”

儀式完成,喜娘要趕張劢出去待客、敬酒。張劢哪裏肯任喜娘擺布,沖一旁的侍女使個眼色,侍女會意,轉身悄悄出去了。

一名少婦打扮的婉約美人,和一名少女打扮的絕色麗人聯手而至,笑着謝了喜娘,命人捧上厚厚的紅包,“有勞,多謝,這裏有我們。”喜娘見狀,滿臉陪笑說了恭喜吉祥話,命了紅包,心滿意足的告辭離去。

張橦打發走喜娘,接着麻利的打發張劢,“二哥,快出去敬酒去,多少客人等着呢。二嫂交給我了,放心,包管不會餓着她,不會委屈她。”不由分說,把張劢糊弄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高山仰止,景行(hang)行(xing)止”出自《詩經.小雅.車轄》,《車轄》寫男子娶妻途中的喜樂以及對佳偶的傾慕之情,很美。

景行,大路。

“巍峨高山要仰視,平坦大道能縱馳。”這是敘事、寫景,更是比喻。新婚妻子那美麗的容貌和堅貞的德行,不正像高山大路一樣令人敬仰和向往嗎?

這句詩本來是男子對新婚妻子的贊美,不過後來意思變了。

《史記.孔子世家》,“《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之後,“高山景行(xing)指值得效法的崇高德行。

前幾天沒拖延,今天又拖延了。

淩晨四點半,我倒是不困了,但是腦子裏很空,什麽也想不起來。

慚愧,食言了,說寫洞房的,沒寫出來。

先到這兒。

☆、69有美一人

張橦打發走新郎官兒,回過頭看着楚楚動人的新娘,一臉色迷迷的樣子。大嫂傅嵘好笑的白了她一眼,橦橦你就淘氣吧,要知道往後你也有洞房花燭的那一天。

張橦正要開口調戲,被攆走的張劢去而複回,“對不住,對不住,有要事囑咐。”笑容滿面的沖傅嵘、張橦拱拱手,沒兩步,就走到了阿遲身前。

衆目睽睽之下,張劢自然而然的坐到床上,含情脈脈看向阿遲,“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來,你戴着這鳳冠,定是勞累了。這冠子很重,我替你取下來好不好?”

阿遲紅了臉,粉頸低垂,嬌羞無語。仲凱你傻呀,大嫂和橦橦都在,這是能當着她們說的話麽?會被取笑的。

張橦伸手拉過張凳子,靈巧的坐在他倆面前,笑盈盈催促,“二哥快取鳳冠,取好了,便出去敬酒。這是你身為新郎官兒的偉大使命,旁人代替不得。”

傅嵘微笑輕輕搖頭,轉過身裝作欣賞桌案上一盆寶石做的梅花盆景。這盆梅花的花瓣全是品相上乘的鴿血紅寶石,火紅豔麗,生機勃勃,十分美觀。

張劢溫柔凝視自己嬌豔的新娘半晌,慢慢擡起手,體貼的替她取下頭上的鳳冠。這鳳冠上鑲嵌着大大小小數百顆珍珠玉石,富麗堂皇,光彩照人,當然了,戴着很沉,很吃力。

床前坐着個調皮的妹妹,大眼睛一眨也不眨,饒有興致的盯着自家哥嫂。此情此景,即便是張劢這樣的新郎官兒也坐不住,取下鳳冠後,在阿遲耳畔輕聲交代了幾句話,就出去敬酒了--------這回是真的。

“二哥方才都說了些什麽呀?”張橦把凳子搬的更近,拉着阿遲的小手殷勤相問。什麽要緊的話,值當這麽專門跑一趟?未免令人好奇。

傅嵘腳步輕盈的走過來,小腰不盈一握,如風中楊柳,“阿遲先梳洗一番,可好?我命小廚房備辦了飯食,都是你素日喜歡的。”嗔怪拉開張橦,笑問阿遲。

阿遲大為感激,“費心,多謝。”自清早起床到現在,飯沒吃上幾口,水更是不許喝,又幹了不少體力活兒,真是急需洗沐、吃吃喝喝,以及休閑放松。

等到阿遲從淨房洗漱出來,享用過美味可口的飯食之後,沏上茶來,和傅嵘、張橦閑話家常。張橦手持蓋碗,慢慢撥着茶葉梗子,若有所思,“到底二哥說了什麽呢?”

阿遲氣定神閑,“橦橦,我跟你一樣,價錢公道合理,童叟無欺。要不,你也先來十個錢兒的?”張橦大樂,自腰間荷包中取出塊小巧秀氣的銀錠子,“成,先來十個錢兒的。”

這兩個嬌生慣養的小丫頭,渾不知稼穑艱難。傅嵘在旁看着,肚中好笑,你倆知道十個錢兒是多少,這錠銀子又是多少?差多了好不好。

前廳來客衆多,傅嵘這做大嫂的自然要出面招待女眷,所以并沒在新房過多停留,陪了阿遲一會兒就走了。張橦是個沒正經差使的,大包大攬道:“大嫂去吧,二嫂交給我了。”留下來陪阿遲上下五千年縱橫九萬裏的一通胡侃,甚是開懷。

正說到高興時,悠然差人來喚張橦,“大小姐,夫人有請。”張橦意猶未盡,戀戀不舍的站起身,“二嫂,今兒咱倆說話格外投機,這到了咱家,就是不一樣啊。二嫂先歇息會子,回頭我再尋你細細說話。”

張橦走後,阿遲面上帶着莊重的微笑,接見了這房中的四個大丫頭。“我們原是服侍夫人的,近日才被改了名,派到國公府當差,服侍二公子和二少夫人。”四人齊刷刷齊了禮,為首的大丫頭笑着說道:“依着順序,我們分別是柔翰、寸翰、守玄、溪藤。”

阿遲莞爾。仲凱的娘親真是有趣,連給丫頭起名字也順着徐家往下排。自己貼身的丫頭是佩阿、知白,臨出嫁時又給添上昌化、方絮,算做四名陪嫁大丫頭。娘家給了佩阿、知白、昌化、方絮,婆婆給了柔翰、寸翰、守玄、溪藤,敢情自己這一屋子的丫頭,不是筆,就是紙,真是整齊劃一。

悠然所給的四個大丫頭,都是容貌幹淨俏麗,口齒清楚,機靈伶俐,其中柔翰尤其幹練些,言語爽快,落落大方,明顯是四人之首。

說話間,丫頭已備好熱水,阿遲起身到淨房洗浴。這淨房布置的很合阿遲心意,“廁”和“浴”是分開的,地上鋪着花紋淡雅的瓷磚,有漢白玉雕的大浴池,也置有寬大舒适的香柏木浴桶,後邊是開水房,引來源源不斷的熱水。擱衣服與巾帕的架子十分精美,用起來順手、舒心。

阿遲沐浴的時候向來是不要侍女在身邊的,佩阿、知白知道她的脾氣,服侍她進了浴室,浴桶、衣服架子、巾帕架子一一指明,悉數退出。

泡進香柏木浴桶中,水氣氤氲,通體舒泰,阿遲白嫩的小手掬起一捧水,玩着水中的新鮮玫瑰花瓣,小臉浮現出惬意享受的笑容。幹了一天體力活兒後,能泡個熱水澡,解乏呀。

直到水有些變涼,阿遲才懶懶的站起來,自己照顧自己,擦幹身上的水滴,換上淡雅的衣服,施施然走出淨房。淨房中自然是一片狼籍,自會有侍女進來整理。

坐在光滑平整的西洋玻璃鏡前,佩阿娴熟的、不輕不重的替她擦拭濕發。阿遲累了一天,又才泡了熱水澡,倦意一陣陣襲來,頭發堪堪擦幹之時,她竟已睡着了。

“大小姐,大小姐!”佩阿在她耳畔低低喊了幾聲,沒喊應。知白看着着急,也幫着湊過來低低叫道:“大小姐!”兩人一個是舍不得,一個是不敢,聲音都小小的,都沒叫醒。

“莫吵醒她。”低沉的青年男子響起,佩阿、知白驚覺擡頭,只見高高大大、一身紅色喜服的張劢站在眼前,忙曲膝行禮,“姑爺!”兩人心中都是叫苦,忐忑不安。

張劢沉聲吩咐,“全部退下。”徐家、張家的紙也好,筆也好,屏聲斂氣,魚貫而出。出了新房,柔翰一臉清爽笑容,謙虛的跟佩阿商量 ,“佩阿姐姐,讓妹妹們都去歇息,咱們二人值夜,如何?”佩阿本是不放心,自然點頭答應了。不值夜,她回去也是心裏不安生,睡不着。

“沒人服侍姑爺沐浴。”佩阿想想睡着的阿遲,一身酒氣的張劢,惶惑不安。柔翰輕笑,“我家二公子自小從軍,毫無纨绔習氣,這些事體,并不需人服侍。”佩阿聽了,心中稍定。

新房裏,張劢輕手輕腳抱起沉睡的阿遲,悄沒聲息的往床邊走。把阿遲抱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這事他常幹,娴熟之極。

大概是他身上酒氣很濃,阿遲在睡夢中還撅起小嘴,似有厭惡之色。張劢低頭看着膚如新荔的小美人,俯身在她如粉紅花瓣般的嘴唇上輕輕一吻,“不許嫌棄我!喝酒很辛苦的,知不知道?”喝着酒,心裏還想着你,更辛苦。

阿遲似有覺察,低低嘟囔了一聲,翻聲繼續睡。大紅龍鳳喜燭高燃,燭光下的阿遲肌膚比嬰兒更嬌嫩,挺秀的小鼻子十分可愛,張劢心中柔情頓起,俯身親親她的鼻尖,貪婪看了半晌,方進淨房洗浴去了。

等張劢沐浴出來,阿遲已睡的小臉潮紅,更添可愛。“你個小沒良心的,洞房花燭夜撇下我,自顧自睡覺!”張劢又愛又恨,掀開被子也上了床,舍不得叫醒她,半躺半坐在她身畔,把這張朝思暮想的小臉看了個飽。

阿遲不知做了什麽美夢,臉上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清純無邪。“小傻瓜,想什麽呢?”張劢面白如玉,長發及腰,伸出臂膀環着身畔的小美女,在她美麗的臉頰上印下一記親吻。

小美女被他吻醒了。阿遲朦胧醒來,眼前是一張俊美的男子面龐,目光溫柔多情,纏綿缱绻。阿遲滿足的嘆了口氣,這是夢吧,多麽美好的夢啊,多麽美好的俊男。

阿遲新睡方覺,小臉朝霞暈紅,眼波秋水潋滟,襯得一張精致無瑕小臉更加誘人;張劢面如凝脂,目如點漆,那一肩烏黑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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