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面之緣

除大排檔外，顏若彤流連忘返、樂不思蜀的便是菜市場。那裏的琳琅滿目、叫賣喧嚣，充盈着人間煙火味。身在其中，顏若彤感到生活的有滋有味，人們辛勞奮進的快樂。A城最大的菜市也是早市，但凡顏若彤早起，便會奔向那裏。

菜市除了熱鬧，還有層出不窮的街巷鬧劇。上演最頻的，便是怒怼和抓小偷。掰扯嚼舌的總是些芝麻小事，顏若彤懶得理會。但若遇偷盜抓賊，她定會出手相助。縱然，顏若彤僅僅學過幾年三腳貓功夫，卻特別願意見義勇為。加之，接連幾次，她都成功攔截盜匪，更是沾沾自喜，自以為是了。事實上，那些被顏若彤逮住的小偷，多半由于吃驚發愣，未來得及脫逃。發愣的原因很簡單：在他們或長或短的‘匪涯’時光中，還從未被如此貌美的姑娘阻攔過。當歹徒仍恍惚于顏若彤的花容月貌之時，路人已沖上前來，合力将其拿下。深究起來，顏若彤制勝的利器是臉蛋，她卻誤以為是實力。

六月一日，顏若彤又江湖出手了。

“快來人啊！！搶錢啦！攔住前面那個人呀！！”

本已喧嚣的菜市場，被某位阿姨突如其來的高呼，按下了暫停間。阿姨音調驚恐蒼白，聽得出上了年紀、受了驚吓。路人都放慢着腳步，茫然好奇地尋找聲音的方向。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多數圍觀者的社會态度。也有幾個躍躍欲試的，想要英雄救急，卻還未找到求助者的身影。

顏若彤也是沖鋒在前的那一類。她匆匆掃視四周。突然間，一個中年男子映入眼簾。那人正往顏若彤這邊，飛奔而來。滿臉的倉惶、腳下的慌張，以及攥在手裏缺乏違和感的皮包，讓顏若彤立刻做出了判斷。她微微一笑，繼而優雅地伸出右腳，3… 2… 1… 伴随顏若彤的倒數，咚的一聲，飛賊踉跄倒地。顏若彤立即熟練跨坐在小偷背上，按住頭，訓斥開來：“學點什麽不好，非學別人偷東西！！大男人，有手有腳的，找份正經工作，自食其力，不香麽？！！”這些話她講過千百遍，已成為擒賊後的本能反應，無需過腦。也由于太如往常，她毫無戒備地傲嬌起來。就在顏若彤‘巴拉巴拉’念經之時，男人從褲兜裏默默掏出匕首，惡狠狠地刺向顏若彤小腿深處。一瞬間，鮮血如注。“啊！”顏若彤驚呼，鑽心之痛不過如此！！可她并沒有慌張或怯懦，反而勇猛奪下匕首（事後回想起來，她自己也異常興奮——姐的‘功夫’居然到了這般境界？！可喜可賀啊！！！），将男子的手反扣于背，死死壓住。正當顏若彤體力耗盡之時，許多援手，從四面八方趕來。她長舒了口氣，眼前一抹黑，倒了下去。

醒來時，顏若彤已被扶到路邊，醫護人員正為她包紮傷口。

“姑娘，好些了麽？”顏若彤順着詢問的方向擡眼望去，面前的阿姨有些眼熟？

“是你，顏…若彤？”對方已然先一步搶答。顏若彤微微莞爾，輕輕應道：“伯母，您好啊，這麽巧呢！”此時，面前的安母正驚訝地睜圓了眼，臉色蒼白地看着她。安母萬萬沒想到，自己篤定的嬌嬌女，居然當街抓盜，而後被刺暈厥。

“您受驚了吧？我應該是幫的倒忙！”顏若彤頓時囧迫了許多，讪讪笑道。今天運氣有點背啊，居然還昏死路邊，太給自己加戲！

“哪裏哪裏，多虧你，我的包才失而複得。錢丢了無所謂，可這包是守正爸爸，過世前送我的最後禮物。如果沒有它……不，我不能沒有它！！真是太感謝你啦，孩子！”安母眼淚汪汪地緊緊握住顏若彤的手。

原來，她也是個癡人。念及此，顏若彤心中生出淡淡的相惜以及濃濃的關切。

“您不用謝，小事而已，還沒幫上忙！”顏若彤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今天的江湖救急，差點演成江湖就義。

“人都暈倒在馬路邊了，怎麽可能是小事！”安母憂心道，言語中滿滿的焦急與關切。

“沒有啦，怪我不吃早餐，想來低血糖！您不用擔心！！”顏若彤燦然安撫道。

“傷口深得很，都見骨了，哪裏僅僅是低血糖，我又不傻，連累你了！”安母內疚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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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您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是我自個兒缺心眼，放松警惕，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誰料那家夥還有後手。下次肯定不會如此大意的！！！”顏若彤握緊拳頭，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還敢有下次啊？女孩子家柔弱，沒必要逞強。這些打呀攔呀的，留給男人去做就行啊！”安母愕然。如此貌美的姑娘，若留疤了，多可惜啊！而本人，仿佛壓根兒沒當回事，或已然忘記。

“自然有下次，總有需要幫助的弱者。而這世上的男人，并不是那麽多和及時，有的還很慫，所以需要堅強如我的女戰士們！”顏若彤铿锵有力地調侃道，威風凜凜地笑了。

“你就不怕麽？現在壞人毒得很，動不動就拿刀拿槍的，萬一出事怎麽辦？！”安母心裏又多顫了幾下，這孩子膽太肥。

“當然不怕！！真正害怕的，該是那些小偷小盜們。心中膽怯，才會故作兇狠。大街上，不都是瘦小的狗兒胡亂叫麽？您看藏獒，雖不嚷嚷，卻兇猛異常。當然了，我也不是什麽藏獒哈！”顏若彤突然覺得自己的比喻不妥，安母臉色似乎更鐵青了些，連忙撫慰道：“事實上，路人大多都熱心腸，互幫互助，所以我才如此‘膽大妄為’。而壞人們，終究是些偷偷摸摸的雞犬鼠輩罷了！！”

安母突然想起安守正的話：“總有女孩不一樣，若彤便是！”

她同意地點點頭。

顏若彤在家休養了整整三個月，安母每周都去看望她。獨自生活的顏若彤，并沒把受傷的小事告知父母。她覺得，躺着便好，無需讓爸媽操勞擔憂。安母得知後，一方面誇贊顏若彤懂事，另一方面又恐安守正粗心大意，不能照顧周全。于是接連幾日，她都親自上門，煲湯打掃。顏若彤，生來便是位不願麻煩別人的女俠，更別提驚動長輩。被安母如此呵護，心理負擔劇增，完全缺失了養傷時該有的寧靜與平和。無奈中，顏若彤只能暗暗求助安守正，讓後者旁敲側擊、諄諄勸誘安母放手。最終，安母‘退讓’了，改為每周探望一次。

也就是短短的幾小時，逐漸成為安母期盼的快樂時光。她總是牽挂而來，欣然而去。越了解一個人，便越喜愛這個人，說的便是安母之于顏若彤。無論換藥還是拆線，顏若彤從沒哼過半句。傷口那麽深，不疼是假的。但顏若彤就這麽剛毅，死死忍住。縱然額頭大汗淋漓，卻也不曾抱怨。嬌滴滴的姑娘做不到，即便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兒，也未必能如此。而顏若彤，毅然決然地雲淡風輕，微微笑着，還時時寬慰身旁憂心忡忡的安家母子。“沒事，一點兒都不痛，別擔心，無所謂的……”已成了顏若彤孜孜不倦的唠叨。

另有幾次，安母巧遇顏若彤與父母視頻。哄騙逗樂的言語，以及其中細心周到的關切，讓安母好生嫉妒，進而悵然自己生的是兒子。若有個如顏若彤般貼心暖胃的女兒，該有多麽幸福！再後來，安母去顏若彤那，不再是照顧病者，而是單純地享受聊天。

心底清澈的人，本就多有吸引力，更何況是花容月貌的仙女。相處久了，安母越發篤定：安守正前世燒了高香，才遇見如此寶藏的女孩。不可思議的是，寶藏女孩竟實實在在喜歡着自己的兒子。想來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安父在天有靈，蒙住了顏若彤的‘慧眼’。

“若彤，你為什麽喜歡我兒子啊？他普通得掉渣，我都替你不值。”安母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的迷茫，好奇問道。

“哈哈，您太誇張了。守正他十分地好，方方面面都很優秀。我覺得，是老天獎勵我多年積善行，才把他送來我身邊的！”顏若彤滿面桃花地答道。透過雙眸，安母看到了其中的天長地久。

似乎沒有刨根究底的必要。蘿蔔白菜，本就是各有所愛。

“沒想到，我和婆婆最後成了‘鐵哥們兒’，真是婆媳界的奇聞呀！雖年齡有差，可我們的價值觀、處世之道，即便是生活習慣的另類之處，都誇張地雷同。這連生我養我的親媽，都沒能做到。老頭子，你是不是有戀母情結啊？！找個一模一樣的女人做老婆？！想來，等我去那邊，有婆婆陪着，定會很熱鬧！如此一來，我便更無所謂死了，還有那麽滴滴的‘向往之’！”顏若彤愉快地笑道。

“是啊，你們如今在一起，快樂必然是很多的！”安守正看着母親和妻子手挽手的照片，幽幽自言。他最深愛的兩個女人，此刻應是重聚了吧？或許，兩人正圍坐在他身旁，滔滔不絕地調侃着，這個寡淡無趣，卻被她們深深愛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