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預演的時間只有三個小時,餘沐丹與主辦單位負責人應酬的同時,其他樂手以及陸悠油抓緊時間去了現場開始處理樂器,在演奏場館實地練習,感受一下場館。

公璟瞳入座在觀衆席裏,四處只有她一個人,倏地覺得接下來的演出只她一個人演奏一樣,明明聽過他們練習很多遍了,曲目也聽得熟透,心中竟有一點兒期待感。

樂手們一個個坐了下來,三角琴那處,陸悠油挽起了長發盤了起來,十指在琴鍵上彈着一些音符在試音。

指揮站在指揮臺,回頭詢問了陸悠油,公璟瞳見她頭顱輕點,後面的樂手亦像嚴陣以待的模樣,指揮的手輕慢舉起,小提琴手拉出了柔慢慢的音調,陸悠油的十指亦跳躣在琴鍵上。

曲調漸漸急速澎湃,公璟瞳從沒在标準的音樂廳裏欣喜過古典樂,沒想到此刻聽到的同一首曲目,與他們練習時聽過的感覺,完全是兩回事。也許是環境使人的精神力集中在音樂上,空間的回蕩亦讓人的心跳跟着節奏跳動,砰卟砰卟的。

落在陸悠油身上的視線從沒移開,那一刻,公璟瞳明白了甚麽是主席琴手,連她這個外行人都能聽出來陸悠油的琴色是重要靈魂,她投進去的情緒比起在練習的時候更加深入,陸悠油偶爾閉眼,偶爾又會蹙緊眉心,肢體動作也稍比練習時大了一些。

這樣的陸悠油,正是別人口中所說的高嶺之花,她在高上之颠綻放,散發出難以抗拒的香氣,潔白的花瓣上沾了些寒露,孤高清冷而吸引,但往往這種花僅供欣賞,難以攀附。

短短的三個小時,樂團在練習中調整之下只可以練習了三遍,對于納倫施來說,足夠了。

一團人回到酒店休息,在準備下去餐廳吃晚餐的時候,陸悠油抓住了公璟瞳的手臂,亮起眼,露出迷人一笑道:「公總大人,我們去吃拉面好不好?」

公總大人?

甚麽新招?

她們明天要很早起床,而且拉面鹽油鈉量全部都很高,吃了她明早一定水腫,搞不好把責任賴到她頭上的,公璟瞳斜眼瞥向她一副亮晶晶又期盼的,明知道不行,內心在人神拉鋸,敵不過某丫示軟的态度,點頭應下。

呵,人家一早有預謀,公璟瞳點頭正想說就在酒店附近找一間來吃不要走遠,話都沒說出口,陸悠油高高興興拉着她出門打車去了大阪的旅游區難波,下車後原本的小路癡變成了獵犬尋路一樣厲害,走了幾分鐘便來到一間拉面店。

拉面店應該是有點名氣,她們來到的時候己經九點,正常吃飯時間己過,宵夜時段還沒到,店外仍然要排隊,有七八個人。

「陸小姐,隔壁那間不用排,我們不能太晚回去的。」看勢頭走不了要等半個小時。

「那間難吃死了,現在不算多人,下一輪就到我們的,別急。」陸悠油皺了皺鼻子,手不知不覺挽緊了公璟瞳的手臂,好像怕她下一秒會投奔隔壁那間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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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奇來的親密令公璟瞳失去了反駁的能力,屬于陸悠沖溫暖帶香的氣味穿過輕薄的衣衫滲透進來,對方嫌棄隔壁間後又瞬即對排隊這店的期盼,眸目流淌着亮閃閃的光茫,細巧的嘴兒一彎起,與剛剛在臺上彈鋼琴的高嶺之花兩個人。

眼下的她像鄰家女孩,清麗優雅,如溫室小花嬌柔,笑起來給人如沐春風之感,此刻在公璟瞳眼中更嘗到一絲微甜,感染了嘴角亦輕柔上揚幾度。

預期一樣,等了将近半小時,店裏的小哥出來先替她們點餐,陸悠油會日文,公璟瞳便放心由她去點餐,怎知道進店後店小哥端來了兩碗放有一整條豬軟骨的拉面,肉的份量大得很懷疑陸悠油她能不能全部吃完。

不負所望,陸悠油能吃完之餘,還把公璟瞳吃不下的半條豬軟骨拿過來吃掉,繼而毫無形象地摸摸她的肚皮,如往常一樣抱怨明天會胖兩斤,裙子會穿不下。

「那妳不該把我的都吃了,時候尚早,我查了一下這裏回酒店坐地鐵的話要走不少路,當做散步消食吧。」她貼心地從包包裏拿出面紙遞給她,指尖忍不住往她肚子上戳了一戳。

哎,胃腩是突了出來,這丫吃太撐了。

「別弄我。」陸悠油悶着氣抓住了她的手指。

如靜電般的電流竄過她們身上,時間仿佛停歇了,二人的眼底映襯着對方閃動的眼睛。

兩雙眼睛裏面,隐然地看出一絲絲電流擦出來的花火。

花火即使一閃即逝,它的震撼與美麗,卻能深深地種在心頭之上,用時間去把它種出一朵美麗甜香的緋紛之花。

「喝口水,這店的拉面好吃是好吃,不過有點重口味,待會可能會口喝的。」公璟瞳巧妙利用這個借口分開彼此的視線,被握住的手指順勢縮回來,去取桌面上的杯子倒了一杯水給她。

陸悠油不說話接過水杯聽話喝下了半杯,肚子更撐了,她感覺到店內狹窄的空間慢慢地火熱起來,隔壁桌談話的聲浪忽地有點吵耳,一秒也待不下去,喝完水就起來拿着賬單去收銀臺付錢。

她倆走出店後并肩而走,難波連着道頓屈與心齋橋,四周仍然有不少旅客拿着小吃在兩旁吃起來,更有不少排長龍的店仍然有人群在排隊,當中也有些當地年輕人三五成群低聲聊天高聲大笑。

街道上熱鬧非常,顯得公璟瞳與陸悠油之間有點過于沉靜,以及只有她倆才嗅出來的一些異樣氣氛。

花了十多分鐘走到最近的地鐵入口,她們不趕時間,速度一直慢悠悠的往地鐵入口的又長又斜的樓梯走下去,擦過她們身旁的當地人把開車時間抓得很準确,步速匆匆地趕上快要開出的列車,幾個匆匆的人走過後,後頭又傳來更加急速的皮鞋聲,走在外圍的陸悠油下意識往公璟瞳裏面貼近幾分讓開一點,誰知道追車的這個人沒長眼,一個沖撞撞向她的肩膀了。

她站不隐,身軀要往樓梯跌下去,一道力拉住她的手臂,陸悠油由跌下去的方向往拉力的方向撲了過去,撞進了一副溫暖帶香的懷抱裏。

「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趕時間!對不起!」撞人的男人回身連忙彎腰道歉,列車即将關門的鐘鈴響起,自知趕不上了,他步上樓梯幾級要查看有沒有把對方撞傷之類的。

公璟瞳把人扶好,憂心問:「有沒有撞到甚麽地方?」

「沒有。」離開了溫軟的懷抱,陸悠油仍有點眷戀那份香韻,撇過頭對上那個日本男人,回了他幾句日文,大致告訴他自己沒事,卻叮囑他以後走路要小心點,對他人與自己的安全都有保障。

有位氣質美女對自己訓話,男人自然像小雞啄米的點頭說好,而陸悠油更沒料到的是,男人最後借意想拿她的聯絡方式。

「不要管他,走。」公璟瞳聽不懂,但眼沒瞎,男人從一開始撞倒人的慌張到後來帶別樣意味地揪看陸悠油,結尾還掏電話過來,不會聽也知道這男人想套她的電話。

摟住陸悠油的肩膀果斷帶她往人多的地方走,經過那男人身邊的時候,公璟瞳提起墨眸厲了他一眼,警告他別再靠近。

男人并不是甚麽壞人,是普通單身有點久而看對了一個漂亮女孩想結識罷了,況且公璟瞳一開口是異國的語言,他便知道那女孩追不了,是外國人啊,他自知惹怒了女孩身邊的“姐姐”,并未跟着下去等列車,在梯間等着再來的一班列車聲走了才興致盡失地走下去。

車廂裏人不多,卻沒一個相連的座位,而且才四個站數,公璟瞳與陸悠油默契地選擇站在一旁。

列車行駛的聲線有點刺耳,風聲撲進耳內,顯得車廂裏更加安靜,二人的手臂随着車廂的絲微移動時不時互相輕撞,把她們之間氣氛的異樣感擴大好幾倍。

四個車站沒坐太久便抵達了,步出車廂走了幾步,知性成熟的公璟瞳用她的社會經驗一剎那掃走那股尴尬,微垂頭顱,輕淡笑了出來,眼彎彎地瞥向身旁的人揶揄道:「陸小姐的小兵才是遍地開花吧?」

往前走的人頓了頓腳步,側頭迎上了一雙笑得像月牙的墨眸,裏頭點綴了耀目的星閃熠熠動人。

「才……才沒有,與妳相比差得遠,團裏都不知還有多少男人偷偷看着妳。」有點吸引,過于迷人,陸悠油有些受不住的趕忙撇開臉,繼續往前走。

她捏住手咬了咬牙,突發想起了伯雅在電話裏對她說過的話。

她說如果她去T地的時候仍然想追她的話,她給她一個機會。回想起來,那家夥有預謀的,篤定她會……一點點地被後頭那個人吸引了目光。

陸悠油在這短短的半個月裏不知不覺被公璟瞳身上散發出來的知性美吸引,像當年她被伯雅身上自然流露出來的婉雅氣質奪去了注意力一樣,而兩個人不同的是,公璟瞳多了她很喜歡的安穩感,處事有她的節奏,面對突發事是處變不驚,仿天大的事亦能掌握在她手裏。

加上她氣質溫柔儒雅,五官标致耐看,一雙墨眸如秋水,看久了會被攝走魂魄,工作的時候,那雙墨眸又是兩個樣子,深亮中混了些厲色,一個眼波,己令人生畏,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對,她就是那個常常被一個眼波堵得不敢發飙造次的當事人。

「那就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我也聽聞有不少公子哥兒送花給妳。」用聽聞這詞己是公璟瞳潤飾過了的,她陪陸悠油第二次去納倫施練習,人在練習房,她沒事做打算四周溜一圈,沒想到在前臺看到一個高個帥捧着一束清雅的花束,高個帥表示花束是送給陸悠油的,并且想親自送給她。

前臺似乎習以為常,張口便是淡定的謊話,對高個帥說陸悠油不在,花束可以由她們代為致送。

高個帥也看穿一切一樣,糾纏了前臺兩位小姐姐很久也未得到結果,灰溜溜的放下花束,摸鼻子回去。

公璟瞳是甚麽人物,以往游走在娛樂圈練得滿腔套人話的心得,她假裝無意經過瞥見一束花,先是贊美了幾句,故作甚麽都不知道問花束的來歷,前臺小姐姐雖然只見過她幾次,卻對她印象甚麽好,加上她己是陸大小姐的臨時助理保姆是人盡皆知的事,與公璟瞳攀談幾句便将有甚麽人追求陸悠油一一羅列出來,連對方的身份地位也一清二楚。

後來她問了前臺小姐姐花束多半怎麽處理,前臺小姐姐婉惜說陸悠油不喜見到任何無聊人所送的送花,花束自然不能入她眼尾,在處理前會先知會餘沐丹,之後十之八九是給了想拿回的人。

「他們一個個都是看完我演奏然後說被我吸引想我做他們的女朋友,我聽着理由就想笑了,單看一場演奏就喜歡我?沒了解過一個人怎談得上喜歡到要談戀愛,所以那些人我直接否決,一堆沒腦的纨褲子弟。」

陸悠油側過來皺皺鼻子,憶起了有幾個特別難纏,還連夜在納倫施門外堵她的情景就怕了。

若不是餘沐丹後來對門外保安作了一個協調,她根本不敢再去納倫施。

「他們也許是心急了一點,不過許是想與妳有一個了解的機會,我瞧妳也小了,除了小雅……還沒遇到讓妳心動的嗎?抑或是妳……只喜歡女生?其實遇到有點對眼的也可以先約出來吃頓飯看看的。」

沿路往酒店方向走的路上昏暗而且幽靜,伴着而來是一襲千萬片樹葉被風吹過的習習嗖嗖的聲浪,有幾片樹葉随風吹落,緩緩盤旋地降落到陸悠油的鞋子旁邊。公璟瞳只是見她倆不說話好像有點怪,而且眼下只有她們,她沒別的心思只想象與普通朋友一樣聊天,絕不是想打探陸悠油的感情世界的敏//感話題。

她是這麽想,陸悠油卻不是。

「妳就這麽想我跟別的男人約會麽?」她興嘲了一聲,接着自答道:「也是啊,我出去約會妳就可以省點功夫,不用為我煮晚餐,不用堂堂一個總裁要看我臉色做家事,還有,我喜歡伯雅只因為她是伯雅,并不在于她是男是女,如果妳讨厭我喜歡女生的話,那不好意思,請妳忍忍,絮藤回來妳就不必再對着我這種喜歡女生的變//态。」

她丢下一堆話轉頭便大步走去,留下了聽得愣住的公璟瞳。

回神之時,高挑的身影漸漸遠去,公璟瞳知道酒店就在前方也不急着追她,她臉上的雅柔一掃而空,換上來的是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慢走了幾步,公璟瞳後來把步伐加速了。

不出所料。

陸悠油突兀地站在酒店門外,雙手抱臂,緊崩住一張臭臉在等…..她。

見到她,冷不防給出一個哼聲。

「現在妳要自己帶房卡了嗎?」公璟瞳閉不住嘴角的笑意,嘴角柔柔地慢了開來。

大隊練習完上車回去酒店派房卡,從湯索海那兒收到兩張房卡的公璟瞳第一時間把其中一張遞給陸悠油,只不過人家撇開了臉,低聲告訴她曾經試過多次不見房卡,錢被罰多了,範絮藤勒令她不必把房卡帶上。

她應該被範小姐管太嚴了,像陸父陸母以前管她不能進廚房一樣,害她不能從失敗中取得進步,會不見房卡一定有原因,到底原因是甚麽,她今天有觀察到的。例如這家夥進去洗手間補妝是把包裏的東西全倒出來,又或是東西随意放在褲袋裏,當把手機掏出來的時順帶把褲袋裏的東西拉了出來跌在地上。

「沒事的,只要小心點就不會不見。」公璟瞳在她臉上看出了一些遲疑,适時的鼓勵對這丫相當有用。她走上前握起她的手,攤開她的手心,把一張房卡交到她手裏。

「每天出房門時記得要把房卡收好在皮夾裏,遺失的機率自然降低,拿着吧。」公璟瞳收回手,眸中蕩起一波明亮的秋水,隐含溫柔的笑意。

「好…..吧。」原本想對她再次發飙的陸悠油被她帶偏了,腦裏只想着對方的話,記住要把房卡每一次收好在皮夾裏。

陸悠油把房卡捏緊在手中,能拿房卡解鎖了,心情愉悅,臉上展露出如日本櫻花的粉甜笑靥,笑彎的眼眸道:「妳的手有點冷,快點回去吧。」

她兩指夾着房卡把玩,輕哼着今天練習的曲目轉身走進酒店。

擡眼凝睇着她的背影,心坎……撥開了一絲沉重的雲霧,瞧見了一些柔和燦爛的陽光。

剛剛……她沒有試探嗎?

公璟瞳也不敢如實地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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