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刺青巫女(十九)
USJ襲擊事件就此落下了帷幕,一年級A班的學生們直面了敵人卻無一人受傷, 很快就成為社會輿論的焦點。
好不容易趕到USJ的職業英雄們清掃了那些還未來得及撤離的烏合之衆, 雖然沒有抓到領頭人,但是警方卻在數條街道之外收押了名為“腦無”的怪物。
歐爾麥特傷上加傷, 相澤消太眼窩、顴骨、鼻梁骨皆有受損, 但受傷最重的還是瞬光千代。
“老師, 小千代還好嗎?”圍在醫務室之外的A班學生們看見治愈女郎走了出來,立刻焦急地圍上前詢問道。
向來和善慈祥的治愈女郎難得陰沉了臉, 她看着一雙雙寫滿了擔憂的眼睛, 卻還是緩緩搖頭道:“情況不太好。校長呢?我有事找他。”
校長出面坐鎮去安撫那些聞風而來的媒體了,而唯二知曉瞬光千代具體情況的相澤消太已經撲-街躺進了醫務室, 治愈女郎只能選擇聯系家長。
“這個孩子的登記資料上填的是‘父母雙亡’,監護人則落在啓世領導人的名下,對方目前在國外,想要對方趕過來也不太現實。”
以性感聞名的□□英雄午夜撩了撩鬓邊的發, 有些憂心地道:“怎麽了嗎?那孩子的傷無法治愈嗎?”
“她……”治愈女郎遲疑了一瞬, 卻還是嘆了口氣, 說道,“我的個性是通過刺激細胞生長而加速愈合, 但是這個孩子的身體……”
治愈女郎也不知曉應該如何形容, 她示意午夜進入醫務室,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呼吸急促,幾乎讓人擔心她會不會在下一秒就閉過氣去。
午夜凝神望去,卻發現少女慘白的皮膚此時通紅一片, 仿佛有火焰在她的皮下燒灼,以至于她的四肢痙攣顫抖,好似不堪隐痛。
但是與她痛苦的神情産生對比的,卻是她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愈合的傷口,那種仿佛損耗生命力來換取皮囊完好的感覺令午夜一陣頭皮發麻。
“怎、怎麽回事?”午夜整個人都有點慌,本來雄英讓學生受如此重傷就很受指摘,如果學生真的出事,那可就會成為天大的醜聞了。
“我想問清楚這個孩子的身體情況。”治愈女郎嘆了口氣,“我并沒有對她使用個性,因為她身體非常虛弱,一旦刺激細胞生長那會直接要了她的命。”
“但是那個孩子在進了醫務室後體溫突然上升,心跳過速,傷口快速地愈合……這是以削減壽命為代價的愈合,她的成長期被縮短了。”
“而在我的感知裏,這個孩子的身體裏儲存着不屬于她的物件,她的雙腿在X光的照射下呈現出塊狀的陰影,有人将某種東西植入了她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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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女郎沒有多說什麽,但午夜卻意識到對方話語中的深意——少女的殘疾并非天生的,而是後天人為造成的結果。
“這也太……”午夜想到了啓世,卻也不好多言其他,只是搖搖頭道,“也不能輕易下決斷,校長既然接受了她進雄英,那定然也是知曉這件事情的因果的。”
“但願如此。”治愈女郎在椅子上坐下,拍了拍床板,“啊,轟,辛苦你了,吃糖嗎?”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午夜猛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屏風後頭居然還坐着一位少年,異色發的少年神情沉靜,右手握着少女的手臂,身上綴滿了冰霜。
“……轟同學?你怎麽在這裏?”
“?”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擡起頭,示意般地晃了晃千代軟綿綿的手,“我在降溫。”
午夜:“……當冰袋嗎?”
轟焦凍認真地點頭,神情嚴肅地扮演着莫得感情的降溫器:“嗯。”
少年臉長得好,只可惜是個電波系天然呆,一點都沒覺得自己的個性被用于降溫有哪裏不對。
“真是——”反倒是午夜不知道腦補了什麽有的沒的,頓時用力攥緊拳頭,亢奮無比地道,“青春真是太好了!”
轟焦凍:“……?”
轟焦凍一個從小到大都很純潔的小孩自然是無法跟赫赫有名的□□英雄腦回路同步的。
他一路抱着瞬光千代從USJ趕回來,又進了醫務室,是最直觀感受到對方身體狀況變化的人。
坐在病床邊的少年微微垂眸,看着手中握着的屬于另一個人的、冰涼纖細的手,思緒紛亂,內心卻隐隐感到了愧疚。
轟焦凍是一年級A班之中的最強者,這是無可争議的事實。
出身自英雄世家的少年有着霓虹國排名第二的職業英雄父親,從小經歷着非人的斯巴達培訓,即便是個性強勢優秀的爆豪勝己,現階段也是不如轟焦凍的。
但是……在面對腦無之時,他因為太過于相信歐爾麥特的強大而選擇了袖手一旁,只在少女的背後看着她為了保護所有人而努力的背影。
倒不是說他遵守學生的本分是錯誤的,只是在當時親眼目睹了她的全力以赴之後,轟焦凍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産生了動搖。
拒絕使用火焰的個性……但是否有朝一日,他會為了自己的堅持而付出難以想象的慘痛代價呢?
轟焦凍想到自己匆匆趕到大廣場時看見的那一幕,即便是歐爾麥特都沒能阻止腦無,如果不是他趕到及時,瞬光千代大概已經被腦無給撕成兩半了。
他的冰凍個性救下了瞬光千代,但是若是有一天,連冰凍個性都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了呢?
面對着為了守護而耗盡自己最後一絲氣力的少女,他的堅持與保留顯得太過于可笑了些許。
轟焦凍輕輕握住千代的手,他不肯使用火焰個性不是因為傲慢,也不是因為看不起誰,而是因為那些藏在記憶深處太過令人痛苦的過往。
雖然因為少女的行為而感到震撼,但他依舊難以放下,也難以釋懷。
心結之所以是心結,就在于它的頑固以及難以開解,有許多人勸他看開放下,但若他的心能夠因為他人的三言兩語而妥協,那說明也不過如此罷了。
他因為這個個性失去了多少東西……轟焦凍雙眼微微失焦,神色沉郁,眉眼隐見傷色,仿佛再次陷入了苦痛的泥沼。
但忽而間,轟焦凍只覺得心裏一暖,那些沉甸甸擠壓在心口處的情緒在眨眼間煙消雲散,他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黑色一閃而過。
那抹墨色飛速地竄進千代的袖口,速度之快讓轟焦凍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那瞬間的光影卻分明是一條蛇的模樣。
轟焦凍心中一凜,他猛然站起身來抓住了千代的手臂,卻沒有摸索到活物。眼角餘光一掃,便發現千代衣領處隐隐有墨色環繞。
轟焦凍幾乎是下意識地拉開少女裝甲戰衣的花邊領口,想要将那條蛇抓出來,但卻勾住了一根繩狀物,拉出來一個琥珀色的墜子。
轟焦凍微愣,因為琥珀石裏凝着的不是昆蟲,而是一朵已經發黃了的、小小的四葉草,四葉草上還有一個被蟲子咬出來的豁口。
有一些沾染着陽光雨露溫暖氣息的回憶洶湧而來,但他還來不及捕捉,身後就突然響起一個有些嚴厲的叱喝:“你在做什麽?!”
轟焦凍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些過火,落在別人眼裏大概會鬧出不必要的誤會。
“治愈女郎讓我負責給瞬光同學降溫。”在降溫與抓小蛇之間,轟焦凍選擇了前者,并一本正經地收回手,往醫務室門口望去。
身穿雄英制服、有着紫色海藻頭發型的少年神色不善地站在醫務室門口,目光牢牢地鎖定在轟焦凍的手上,道:“降溫不需要做多餘的事吧?”
轟焦凍眨眨眼,也不覺得心虛,畢竟他真的什麽都沒幹:“我看見有類似蛇的東西竄進瞬光同學的袖口了,一時着急,抱歉。我是一年級A班的轟焦凍。”
“……一年c班心操人使。”紫發少年打量了轟焦凍半晌,半信半疑地道,“等治愈女郎過來再說吧。”
很快,跟着午夜老師去取體檢報告的治愈女郎回到了醫務室,解開誤會後聽說有蛇,也是吓了一跳。
“怎麽會有蛇呢?”治愈女郎将兩個少年趕到了屏風後面,解開了千代的裝甲服。
過了好一會兒,給千代換上病號服的治愈女郎才松了口氣,笑道:“沒事了沒事了,轟同學是眼花看錯了,那不是蛇,是蛇一樣的刺青。”
“刺青?”心操人使與轟焦凍都是微微一愣,畢竟瞬光千代性子內向沉靜,實在不像是會追尋潮流的人。
“對,還蠻好看的,蛇和柊樹葉,有種很古樸的感覺,倒是跟眼下流行的刺青圖案不太一樣呢。”治愈女郎沒多想,重新回到了桌子前。
“可是……”轟焦凍分明記得自己窺見的是一縷會動的墨色,但是又拿不準自己是不是一時晃眼看錯。
“好了好了,瞬光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你們也都回去吧,別讓父母擔心了。”治愈女郎笑眯眯地就開始攆人,一人塞了一顆糖,就把兩個少年推出了醫務室。
心操人使覺得自己簡直冤死了,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被打發走了,怎麽想都是旁邊這個紅白鴛鴦頭的錯。
實在氣不過的心操人使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将體育祭宣戰提前些許:“……我和千代是鄰座。”
轟焦凍偏頭望來,神情有些冷,心操人使神色認真地說道:“編入英雄科,是我與千代的目标,而英雄科有進有出,你們可要小心了。”
“……瞬光也是A班的學生。”轟焦凍不知怎的忽而覺得心裏的情緒翻騰有些壓不住,大概是因為對方話語中的挑釁,“我們不會輸的。”
心操人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仿佛忽然間明白了什麽一樣,眼中敵意更重了些許:“你跟她也不熟吧,畢竟她在c班上課的時間更多。”
“這與你無關。”轟焦凍語氣有些沖地打斷了他的話,眉眼寫滿了冷淡。他有些思緒混亂,腦海裏一直在想着那殘缺的四葉草。
兩人不歡而散,心操人使離開時有些擔心地看了醫務室的門一眼,但到底還是相信雄英的老師們,便也聽話地回去了。
而魂不守舍的轟焦凍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對于安德瓦厲聲的問詢置若罔聞,徑直回了房間。
他坐在床邊沉默了許久,最後開始翻箱倒櫃,他篤定某些東西存在着,但卻不記得那東西被自己藏到哪裏了。
轟焦凍模模糊糊記得一些過去,但是童年的記憶大多是傷痛的,安德瓦不讓外界的因素幹擾他的學習,幾乎控制了他手底下所有的物品。
“如果我有想要記住但又不能被發現的東西,那我會藏在哪裏呢?”
轟焦凍最後割開了壁櫥裏的榻榻米,從裏面摸出了信封一樣的東西。
他打開信封,裏面是被撕碎又被小心翼翼粘好的幾張日記,一張模糊稚嫩的鉛筆畫,還有一條純白色的發帶。
轟焦凍怔然地回頭望去,有些記憶如破開匣籠的水,瞬間沖淡了那些痛苦的過往,而一些本來被忘記的話語,卻如夜幕星光一般陪伴了他走過那麽煎熬的歲月。
——他童年為數不多的光明,原來就那麽安靜地躺在距離他最近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劇外戲——日記】
轟冬美知道,自己的弟弟轟奶凍有一本很寶貴的日記。
小小的男孩總是将日記放在枕頭底下,每天睡覺時翻一翻,低低地念叨幾聲,仿佛在告訴自己不能忘。
有了那本日記之後,小男孩就不再怕黑了。
直到有一天,突然檢查兒子房間私人用品的安德瓦在翻閱過後,憤怒地撕碎了那本日記。
在轟冬美的記憶裏,小男孩竭嘶底裏地哭泣過後,就開啓了自己的叛逆期。
他不再害怕挨打,不再畏懼疼痛,即便父親聲色俱厲,他也不曾再妥協過分毫。
沒有母親的燈,沒有那段短暫卻也溫暖的回憶。
一無所有的男孩如同窮途末路的賭徒,用怨恨填滿自己的心。
因為再沒有什麽可以失去,所以也無所畏懼。
你既然把我視作是個性的工具,那我便用個性來威脅你。
即便挨打,他也再也不曾使用過火焰的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