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發幾個紅包吧
第2章 提親
回到安遠侯府已經是晌午了,周月明草草用了午膳後,也不說話,直接除去衣衫鞋襪,躺在床上休息。
然而盡管她困得厲害,卻仍是翻來覆去睡不着,反而有些輕微的頭痛。
“青竹,青竹!”周月明擁被而坐。
“诶,姑娘。”青竹就在外間,聽到聲音,連忙掀簾進來。
周月明按了按眉心:“幫我點支凝神香。”
青竹聽話照辦,甚是利落。她又幫姑娘整理一下帳子,才悄悄退了出去。
大約是凝神香起了作用,周月明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意識也漸漸模糊。
然而這一覺,她睡得并不安穩,舊事一點一點出現在她的夢裏。
她五歲那年,母親張氏因病離世。娘下葬不足一個月,父親就領着一對母子進了家門,說是故人的妻兒,要好生照顧。
那是一個冬日,安遠侯府的白事剛過去沒多久,牆上貼着的白紙都還沒有掉光。她站在兄長身後,看向父親帶來的美貌婦人和清瘦少年。
那少年就是紀雲開。
關于紀雲開及其母親林氏的來歷,安遠侯府私下也有議論。或許是因為她年紀小,旁人沒将她當回事,偶爾有風言風語傳進她耳中。
有人說,這是她父親安遠侯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先時因為夫人張氏在世,不敢領回家中。
也有人說,這是她父親準備續娶的妻子。本朝寡婦再嫁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周月明當時懵懵懂懂,又剛失去母親,驚惶不安,大病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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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劉氏憐惜她,将她帶到身邊親自撫養。她待在祖母的暖閣裏養病,将近一個月都沒見外人。
她後來聽說祖母訓斥了父親一頓,但那時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就不得而知了。
父親并未再娶,還整饬了府中流言。
林氏母子在安遠侯府住了下來。
周月明起初還覺得歡喜,這個紀雲開不是爹爹在外面的孩子,真好。但随着時間的流逝,她漸漸地就歡喜不起來了。
父親對紀雲開,遠勝過對她和兄長。當然他不曾克扣他們兄妹什麽,待他們一如既往。周家兄妹吃穿用度都不差,但是完全不能與他對紀雲開相比。他會親自指點紀雲開功課,會時常陪同其用膳。
她的兄長周紹元生來就有不足之症,他犯舊疾時,恰巧紀雲開身體發熱。安遠侯只打發了下人來看視兒子,自己則在紀雲開身邊守了一夜。
周月明讨厭紀雲開,爹爹對他越好,她就越讨厭他。
當然紀雲開曾向她示好,也曾打着父親的旗號來關心他們。她有次甚至無意間聽到他向父親建議多關心他們兄妹……
但又有什麽用呢?父親的态度并沒有什麽變化,而她也不需要紀雲開的假好心與憐憫。
……
周月明昏昏沉沉,一個夢接一個夢。過了好久,才徹底清醒過來。
青竹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正坐在窗下,借着不甚明亮的光做針線。
周月明忍不住出聲:“你仔細眼睛。”
“姑娘醒了?”青竹放下針線,起身走過來打起帳子,“可睡飽了?”
周月明聞言,不由地想起方才那接連不斷的夢來,她揉了揉眉心:“還行吧。什麽時候了?”
“快酉時了。”
“嗯。”周月明點一點頭,“幫我打些水來,我梳洗一下,去春晖堂。”
簡單梳洗後,周月明晃晃悠悠向祖母的春晖堂走去。
她原本一直與祖母劉氏同住,後年紀漸長,劉氏嘆了一句“沒道理外人獨住一個院子,正經的千金小姐卻跟我這老婆子擠在一起。”遂命人收拾了一個幹淨的院落,配齊丫鬟婆子,讓周月明搬了過去。
盡管周月明住得離祖母遠了一些,但依然天天請安問好,時常往春晖堂跑。尤其是近來表姐薛蓁蓁在侯府小住,她去得就更勤快了。
陽春三月,草長莺飛。她一路行來見花紅柳綠,心中郁氣稍減。
剛繞過一叢翠竹,就有一只銀線繡暗紋的黑色靴子闖進了她的視線。
周月明目光微凝,一擡頭便對上了紀雲開那張冷峻的臉。
她只當做沒看見,身形微動,繼續前行。
紀雲開已經在這裏等她很久了,卻不想兩人相距如此之近,她都能當做沒看見他。
眼看着她即将從自己身邊走過,紀雲開猛地伸手,捉住了她的胳膊。
“你做什麽?”周月明回頭,烏黑透亮的眸子裏滿是怒火。
紀雲開初時捉她手臂,是阻止她離去。但此刻心裏卻有些異樣的感覺。隔着不厚的春衫,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體溫。
他緩緩松開手:“你今天在望月樓。”
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周月明瞧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跟你有什麽關系嗎?”
“你也在迎接回朝的大軍。”紀雲開神色莫名,他停頓了一下,“為什麽要向沈業扔手帕?”
“你——”周月明神情有些慌亂。本朝民風開放,但是未婚女子當街沖适齡男子扔帕子并被人指出來,也是一件尴尬事,尤其是這人還是她最讨厭的人。誰知道他要來做什麽?
她穩了穩心神:“你別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朝他扔帕子了?風吹掉了而已,你若胡言亂語,我就告訴爹爹去。”
她提步便走。
紀雲開眸光一閃,身形微動,已攔在了她身前,擋住他的去路。他對她的說辭将信将疑,但他內心深處,希望她說的都是真的。
“你到底想怎麽樣?”周月明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一臉警惕地望着他。
紀雲開抿了抿唇:“你是不是心悅他?”
“什麽?”周月明微愣,很快明白“他”是誰。她輕嗤一聲,“是不是跟你有什麽關系?多管閑事。”
她不想跟紀雲開多待下去,将身子一偏,就要離去。
然而她腳下乍一動,卻覺手腕被人隔着衣袖拉住,也不知道他怎麽用的力,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他按在了牆邊,進退不得。
周月明又羞又氣,胸膛劇烈起伏:“你到底想怎麽樣?”
紀雲開薄唇抿成一條線,臉上無絲毫笑意,眸中墨色翻湧,沉聲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心悅他?”
深深吸了一口氣,周月明大聲道:“不是,沒有,可以了吧?”
她怒火高漲,将紀雲開狠狠一推。
紀雲開聽到了滿意的答案,順着她的力道将身子側開,任她離去。
周月明初時還是以正常的步子走着,行了七八步後,越走越快,再後來以至于拎着裙裾小跑起來。
她心中委屈至極,眼淚不自覺便掉了下來。到春晖堂時,雖然擦拭過眼淚,但還是被祖母劉氏給看出了端倪。
“我的卿卿怎麽了?”劉氏招呼了孫女上前,“誰給你氣受了?”
周月明剛止了眼淚,聽了祖母的話,心裏委屈更濃,卻不好将實情告訴祖母,只輕聲道:“沒有,我夢到我娘了。”
劉氏輕輕嘆一口氣:“好孩子。”
她膝下三子一女,孫子孫女有十來個,最心疼的就是長房這兩兄妹。母親去世的早,父親又偏疼外人。少不得她這做祖母的,多疼愛他們一些。
“你表姐今天親自下廚,做了桃花糕,說是孝敬我的,你也嘗嘗。”劉氏說着指了指面前碟中的糕點,“可不許貪吃,等會兒還要用晚膳呢。”
周月明無心吃糕點,但不想拂了祖母的意,就嘗了一塊兒:“好吃,表姐手藝越發精進了。”
“是吧?”劉氏笑得眉目舒展,“你姑姑年輕那會兒就喜歡做這些。你表姐是随了她。”
她心說,其實你娘的廚藝也很好啊。想起早逝的長媳,劉氏心中滿是遺憾。張氏是她親自挑選的兒媳婦,聰明賢惠,心思靈巧,可惜福薄,早早便去了。長子又是個心思古怪的,既不續娶,也不納妾,倒是将故人遺孀接進府裏。家中內務全都交給了二房徐氏打理。
想到那位“故人遺孀”,劉氏不免想起那個故人之子。
紀雲開八歲随母親進安遠侯府,深得安遠侯的喜愛,兩年前留書離開,今天倒是風風光光回來了。
“外祖母說我什麽呢?”正端着一碟糕點走過來的薛蓁蓁笑問,“是不是說我壞話啊?”
劉氏一笑:“誇你心靈手巧呢。”
“那可了不得了。”薛蓁蓁笑得誇張,“外祖母誇我,我尾巴可要翹上天了。”
周月明初時委屈而憤怒,後來同祖母表姐一道說笑用飯,心裏的不快漸漸退去。
想那麽多做什麽?那個讨人厭的紀雲開難道還真能一輩子待在他們家不成?
用罷晚膳,她正要起身離去,忽然有人來報:“侯爺讓姑娘去書房一趟。”
“咦?”周月明心下詫異,父親不大管內宅之事,也很少過問她。忽然讓她去書房,莫不是有什麽事吧?
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告別祖母表姐,向書房而去。
天色已黑,書房裏的燈還亮着。
下人通報後,她聽到父親的聲音:“進來吧。”
“吱呀”一聲,周月明推門而入,沖父親施了一禮:“爹,你找我?”
“坐吧。”安遠侯周彥年近四旬,相貌端方清正。他輕咳一聲,打量着燈下的女兒。
十五歲的少女,明眸善睐,顏若朝華。透過她,隐隐可以看到亡妻的影子。輕嘆了一聲,安遠侯道:“你今年要及笄了吧?”
周月明不解其意,老老實實回答:“還有五個月。”
安遠侯的神情溫和,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你剛出生的時候,就這麽一點。一轉眼,都這麽大了。你娘若是看見你出落得這般模樣,不知該有多高興……”
周月明心裏一酸,眼眶有些發澀:“爹……”
“卿卿,今天有人來提親了。”安遠侯話鋒一轉。
周月明陡然一驚:“爹?”
她心念急轉,暗想,不會是沈小将軍吧?因為她的手帕掉了被他撿到,他查出她的身份,所以上門提親?
——若不是紀雲開莫名其妙的那一出,她也未必會往沈小将軍身上猜。
這可怎麽辦?表姐似乎心儀沈小将軍啊。
安遠侯笑了笑:“你跟雲開也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處長大的,彼此知根知底。這次他随沈大将軍出征……”
“紀雲開?”周月明霍地站了起來,聲音發顫,“爹,你說誰來提親?紀雲開嗎?我不同意。”
“你這是做什麽?快坐下。”安遠侯神色微沉,“爹已經答應了。”
他看着紀雲開長大,對其感情很深,常常遺憾這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如今雲開願意娶了卿卿,做他的女婿,親上加親。為什麽不同意?他回想着今日紀雲開求親時說的話,少年一腔赤誠,他聽着都動容。他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你答應是你的,反正我不同意。”周月明眸中燭火跳動,明麗的面容此刻有幾分蒼白,“爹,我讨厭他。”
“胡鬧!”安遠侯輕斥,“歷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輪得到你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這次提親肯定要拒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