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手帕

方才兄長周紹元曾經提到,那髒東西是莫名其妙滾到父親腳邊的,真有這麽巧麽?

紀雲開挑眉,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淡淡地道:“那東西确實是他的。”

周月明眨了眨眼:“所以?”

“我只是讓它在合适的時候掉出來,掉在恰當的位置而已。”紀雲開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就算沒這麽一遭,侯爺多半也不會同意。”

那個謝錦城一看就不是良配,應該沒有父親想把女兒許配給這樣的男人。

周月明“嗯”了一聲 ,心情莫名輕快了許多。她打量着紀雲開的神色,小聲問:“你變這樣的戲法,對你影響大嗎?是不是特別乏?用不用好好歇着?”

紀雲開輕笑一聲:“還好,沒什麽大事。”

看他神情如常,也不像虛弱的模樣,周月明也就略過這個話題,改而問起另一個問題:“我哥說,那人掉下一個髒東西,到底是什麽東西啊?竟有那麽大作用?”

“是……”紀雲開想也不想就要回答,然而一擡眸,剛接觸到她的目光,他就怔住了,猛然意識到,這事兒說不得。

少女目光盈盈,好奇而又專注地看着他。

紀雲開心中驀地一動,那繡春囊上的圖案不知怎的,就浮現在了眼前。明明已經沒了身體,可他仍感到一陣燥熱。他移開視線,不與她目光相對,只随口說道:“也沒什麽,反正不是好東西。”他咳嗽一聲:“我就是來給你報信的,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就先走了。”

不等周月明應聲,他直接穿牆飄了出去。

冬日涼飕飕的,紀雲開仍覺得心燙得厲害。

他自嘲一笑,連身體都沒了,還老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周月明有點莫名其妙,但并未深想,只琢磨着,兄長和紀雲開都不告訴她,那麽大約是真的不宜對她細講。既是如此,她也就不再問了。不過謝錦城一事最終能如她所願,不得不說,還得感謝紀雲開。

一想到這裏,她心尖微微發熱,有感激,有歉然,還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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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說,其實紀雲開待她也挺好的。可惜,他現下只有魂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能幫她,她卻無法回報。她能做的也只是暗地裏關照一下林氏。

繡春囊一事後,謝錦城再沒登門。年關将近,安遠侯府漸漸忙碌起來,周月明也跟着忙活。

轉眼間到了十二月十九,這一天是紀雲開的生忌。往年這個時候,安遠侯都會親自張羅慶賀,如今紀雲開已經不在人世。安遠侯想到他,難免黯然神傷,命人準備了香燭等物祭拜。

難得是個晴天。

周月明本想讓人備些瓜果擺在院子裏,想了想,又作罷。她自己揀了一些幹果裝好放在桌上,末了又拿出一個煮熟的白雞蛋,正猶豫要不要塗點胭脂,使其變成紅雞蛋,一擡眼,看見在外飄着的紀雲開。

她放下雞蛋,沖他招了招手,聲音小而輕快:“紀雲開——”

“嗯?”她話音未落,他就出現在她面前。他視線掃過,挑眉好奇地問,“你在做什麽?”

“做紅雞蛋。”

紀雲開一怔,繼而輕笑出聲。

是因為今天是他生辰吧?

明明是挺好笑的舉動,他卻感到暖心。

周月明瞧了他一眼,小聲道:“今天你生辰啊,我爹祭拜你的那些供品,你是不是都收不到?”

“是。”紀雲開也不隐瞞,他想了想,補充,“什麽都收不到,不用忙活了。”

周月明纖細的眉毛皺起:“可我總得做點什麽啊。”

紀雲開數次幫她,但是在他的事情上,她一點忙也幫不上。她總覺得,她會欠他越來越多,她不想這樣。

少女烏黑透亮的眸中隐隐帶着懊惱,她似乎因為這件事異常苦惱。紀雲開唇角一勾,黑眸深不見底:“你幫我繡個東西吧。”

“啊?”周月明眼中寫滿驚詫,“你不是收不到嗎?”

“是啊,我就是想看你繡。”紀雲開神情坦然。

周月明猶豫了一瞬,點一點頭:“也好。不過,繡什麽?”

“什麽都行。”紀雲開倒也不挑。重點是出自她手。

瞧了瞧紀雲開,周月明很快做了決定:“就繡一幅往生咒吧。”簡單,對他或許也有益處。

紀雲開挑眉:“你做主就好。”

周月明細細思量,往生咒字數也不多,一條帕子就足夠了。如果順利,今天就能繡好。一切準備就緒後,她心裏忽的閃過一個念頭:給男子繡帕子是不是不大好?

但不過是一瞬間,這個念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對自己說:紀雲開是不一樣的。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紀雲開饒有興致看她穿針走線,纖細白嫩的手宛若跳舞的花,他看着看着,就有些目眩神迷。一時回過神來,他出聲提醒:“歇一歇吧,當心眼睛痛。”

周月明從善如流,放下繡花棚子,到窗邊遠眺,同時舒展身體,揉了揉發酸的脖頸。

紀雲開隐隐有點懊惱,他提出一個要求,辛苦的是她。

不過周月明并未想到這些,簡單休息過後,她再次拈起了繡花針。

繡好最後一個字後,她仰頭沖紀雲開燦然一笑:“好了。”

“好了麽?”

周月明将繡着往生咒的帕子舉到他面前:“好了。”

白色的帕子繡的是黑色簪花小楷,布局大方,字跡娟秀,可見是用了心的。

然而紀雲開卻皺眉:“怎麽沒有月亮?”

“什麽?”

紀雲開心下遺憾,她繡的東西上都有一輪圓月,為何單單這個沒有?

“這是往生咒,每天多念幾遍,興許就能早些超度,投胎轉世。”周月明嘆一口氣,“可惜也沒法給你。”

“你先收着就是了……”

說話間,青竹忽然進來,急道:“姑娘,不好了,侯爺訓斥了世子,還說要動家法。”

“什麽?!”周月明聞言大驚,只覺得渾身血液上湧,瞬間竄至臉頰,她急問,“出什麽事了?”

青竹連連搖頭:“我也不知道,只聽說世子才回來沒多久,就遇見了侯爺。說不到幾句話,侯爺就惱了……”

周月明竭力保持鎮定:“快去請老夫人。”

周家的家法她小時候見過,是一根黃梨木板子,很有些年歲了。不知道兄長做錯了什麽,父親竟要動用家法。

“老夫人已經去了。”

周月明穩住心神:“我也去看看。”

等她趕到前院,那邊已經安靜下來。從小厮那裏,她知道并沒有真的動手。祖母訓斥了父親幾句,并帶走了兄長。至于為何要動家法,則是兄長周紹元今日醉酒而歸,沖撞了父親。

周月明聽後心緒複雜,她心說,這件事大概和醉酒關系不大。周家的家訓裏并沒有說不許飲酒。最根本的原因應該是今天是紀雲開的生忌吧?

她正欲離去,一擡頭,父親安遠侯不知何時去而複返,他面色沉沉:“卿卿,跟我到書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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