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杜蘇拉一人在前,雷諾明明人高馬大,卻有些羞澀,像個小媳婦一樣跟在後面。

老大魂附體的杜蘇拉,一臉的狂霸酷炫拽,自然也沒有注意到雷諾宛如情窦初開少女一般的表情。

當然她沒注意到,不代表蹲牆角看八卦的侍女們沒看到,更不代表,在樓上目送她遠去的雷蒙伯爵和羅斯瑪麗,也沒看到。

雷蒙心裏已經有了計劃。

羅斯瑪麗和他同床共枕多年,丈夫的想法還是能領會個七八成的。

擁有如此能力,又無親無故、無依無靠的少女,很有拉攏的必要。

所以即便階級差異懸殊,面對雷諾忽然萌生的情感,兩位做父母的,不但沒有制止,倒是樂見其成。

羅斯瑪麗看了眼丈夫的表情——在侍女看來明明只是撲克臉——羅斯瑪麗卻覺察出了丈夫的心思。

她打趣地說到:“要是雷諾會噴火吐水的啥的,他和查明小姐做個伴,一起去考神侍,也挺不錯的,你說是嗎?親愛的。”

“除了魔法,也不是沒有雷諾能考的科目……”雷蒙伯爵喃喃道,說到一半,他那張嚴肅的臉微紅,“咳,你在胡說什麽?神侍哪是這麽簡單容易的考試!”

說罷背手,雷蒙又側頭咳了好幾聲來掩蓋臉紅,然後板着臉離開。

羅斯瑪麗輕哼一聲:“雷克菲爾德家的人,真是祖傳的嘴硬面皮薄呢。”

杜蘇拉坐上馬車,原本押送她來的隊伍,變成了護送她回去。

當然,這是杜蘇拉精心設計了,才得來的結果。

神侍資格考試的考試地點,在王城。

算上來回路程,還有并不清楚得耗時多少天的考試時間,杜蘇拉保守估計,她起碼半個月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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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裏的天真傻妹妹,還有解除了debuff,同樣天真的傻媽媽怎麽辦?

這下有了雷蒙伯爵當靠山,杜蘇拉心裏也踏實多了。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如今她背靠地頭蛇,也不怕王子和艾拉再zuo什麽要人命的妖了。

穿來時的境地就近乎死局,這幾天她又在為今天做準備,精神高度緊繃,如今終于能短暫緩一口氣,馬車的沙發也是該死的柔軟,在一晃一搖中,杜蘇拉慢慢放松、放松、再放松,她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終于,她腦袋一歪,靠在門框上睡着了。

女孩輕輕靠上去,發出輕微的咚聲。

而門外,放慢馬匹腳步來到杜蘇拉馬車窗口的雷諾,一臉潮紅別別扭扭試圖搭話,但礙于雷克菲爾德家祖傳面皮薄,在一衆侍衛的狀似不經意的八卦視線中,雷諾終于突破祖傳天性,支支吾吾憋出一句老套到極點的:“查明小姐,今天天氣真不錯。”

屏住呼吸,一秒,兩秒,三秒。

怎麽一句回話也沒有?

雷諾憋不住,臉蛋紅撲撲往下一看——

黑發少女已經靠着門框,睫毛卷翹又濃密,呼吸平穩又悠長地……睡着了。

——完全沒聽到剛才有人還說話了。

不是來時路上的裝睡。

雷諾呼出一口氣。

既緊張,又有些失望。

雖然是上下級,卻和他關系挺好的護衛隊其他成員們,一個換一個地放慢速度,來到他身邊,每一個都是安慰中帶着差點憋不住笑的怪異表情,沉痛拍肩。

“不要介意。”

“再接再厲!”

“你一定可以!”

“我相信你!”

“她曾經愛過。”

“你可以追回。”

雷諾:“?!”

雷諾的臉終于不紅了——因為他半張臉黑了。

雷諾:“…………”

都給我閉嘴吧!

……

而睡着了的杜蘇拉,又進入了夢境。

這對于她來說,其實是有些困擾的事。

在沒有穿越前她睡覺,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一夜無夢,睡眠質量很高,那個時候的生活對于杜蘇拉來說,忙碌充實,每天沾被子就睡着了,做夢和她無緣。

不知怎的,在這個世界裏,她睡覺老是做夢。

罕見的連續夢……還總夢到同一個人。

如果那個人是有意入夢,這算不算是夢境騷擾,杜蘇拉忍不住想。

只是這次,杜蘇拉沒見到那名銀發少年,也不記得夢裏的事,她只是忽然感受到了一陣颠簸,腦袋在門框上磕了一下。

杜蘇拉醒了。

睜開眼睛,馬車還是那個馬車,護衛隊還是那個護衛隊,路邊依舊青山綠水豔陽的好風景,只是杜蘇拉心中咯噔了一下,她覺得哪裏不對。

這下杜蘇拉睡不着了。

她心跳得莫名有些快。

杜蘇拉面上沒有表現,她很是淡定地撐着下巴看風景。

沒過多久,杜蘇拉眉頭一皺。

這風景不對。

雷蒙伯爵的莊園建立在湖邊,所以他們出私家路的時候,路邊全是湖景,再往前,走出富豪們的土地後,湖景漸漸消失,後面便進入到布洛克利鎮的市中心。

她剛才目測睡了有半個小時,這會又坐了十來分鐘,怎麽窗邊的景色,還是湖景?

還是說,他們一直在同一個位置繞圈圈。

“雷諾隊長!”杜蘇拉喊到。

本以為雷諾會來到她窗戶前,可等了又等,護衛隊的侍衛們都好似耳聾了一般,只徑直往前走,無人理會杜蘇拉。

杜蘇拉這下,是真的發現不對勁了。

如果不是雷諾他們被人控制,車隊一直圍着湖繞圈的話,那就是她陷入到了某種循環的幻境裏。

杜蘇拉眼神一凜,當即想也沒想,打開馬車門往外就是縱身一躍——

砰地!

預料中的疼痛并未到來,倒是在一陣失重感後,杜蘇拉定睛一看,自己又回到了馬車裏。

只是這次不一樣,那名夢境中經常出現的銀發少年,此刻出現在了馬車裏——她座位的正對面。

與平時穿白色絲質睡衣時的模樣不同,此時的少年,穿了一身筆挺熨帖的禮服。

繁複的蕾絲邊,上好的衣料,小羊皮的長靴一直到膝蓋,少年如水般順滑的銀發也用一根蕾絲的絲帶系起,幾簇碎發滑到臉邊,他撐着臉,似笑非笑地注視着杜蘇拉。

杜蘇拉卻在看見他的一瞬間,不知為何,心裏不再慌亂了。

她整整心神,說到:“是你啊,那我恐怕還在睡夢中了。”

馬車裏空間不大,少年的腿又長,他翹着二郎腿,擦得锃亮的鞋尖,堪堪挨着杜蘇拉的裙擺。

杜蘇拉也并未穿繁複蓬松的裙撐。

也就是說,他的腿,隔着幾層布料,正挨着杜蘇拉的腿。

他活動了下腳腕,勾了勾腳尖。

皮靴順着薄薄的裙料,由上往下,蹭了一下。

輕輕的,若有似無地。

卻正是因為如此,杜蘇拉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瞪他。

少年的眼中,卻滿是調笑。

他說到:“剛剛看到我,不是安心了嗎?怎麽又緊張了起來?”

杜蘇拉不語。

少年卻更過分地,将腿擠進杜蘇拉的腿間,他站起來,傾身,手撐在她耳邊,另一只腿屈起跪在她的身側。

相距得那麽近,可除了一條腿和她挨着,銀發少年只是執起杜蘇拉的一縷頭發,輕輕撫摸。

他說:“你呀你,如果再努力一點,也就不會中如此簡單的陷阱了。你這個樣子,讓人怎麽放心你去考試?”

兩人之間距離太近了。

近到,杜蘇拉可以聞到少年身上幽幽的雪松味,卻并未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杜蘇拉擡頭,直視他的眼。

少年言語間極盡親昵關切,眼睛裏卻透出幾分無所謂的冷淡。

杜蘇拉問到:“你是誰?”

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她夢中想會?又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

杜蘇拉:“你這樣提醒我,你能得到什麽好處?”

少年眨眨眼,笑得天真,眼神卻透着邪。

“讓世間多一點溫暖?”

杜蘇拉的臉色垮了下來。

少年深知無趣,只得重重坐回自己的位置,說道:“只是看人握一手好牌卻打得稀爛,有點上火而已。”

“你受到了詛咒。某人在符咒上用血寫下了你的名字,你明明可以提前預防,卻太無防備。除了亂用你的這雙眼睛,你告訴我,你還有方式破除循環的詛咒嗎?”少年嘲諷道。

杜蘇拉又無言了。

不是對少年,而是對自己。

她嘆氣,搖頭,道:“沒有。”

她确實除了“看”,還不知道用什麽辦法,能更加熟練有效率地掌控自己的力量。

一切還在尊崇本能的階段,這并不是好事,因為本能總有極限。

“但是我知道怎麽讓自己醒過來。”

杜蘇拉還未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過茶幾上果盤裏的水果刀,閃着寒光的刀鋒半點不停頓,刷地——紮入自己的胸膛!

噗地悶響,痛感撕心裂肺,杜蘇拉整個人如同溺死的魚一般倒抽一口氣!

銀發少年臉色大變。

“太亂來了!”

他的手不知何時握住了匕首,鮮血淋漓,也因此,那匕首只紮破了表層,并未進入杜蘇拉的心髒。

“你知不知道即便在夢裏,要是受到致命傷……”

杜蘇拉疼得臉色煞白,她卻直勾勾盯着逐漸透明的銀發少年,挑眉。

這表情似乎在說,看,我賭贏了。

果然,銀發少年話還沒說完,便消失了。

與此同時,地牢裏格林懷間的符咒,忽地爆開,化為灰燼。

“不可能!她不可能解開!”格林如同發瘋一般,抱頭吶喊。

而守衛,只當他是真瘋了。

再睜眼,隊伍站在原地,包括馬匹,全睡着了。

周圍不知何時,落下層層迷霧。

而遠處,轟隆聲作響,有車隊毫不減速,正向着杜蘇拉的方向駛來!

杜蘇拉的車隊,正在馬路正中間,停着,沒走。

除了她醒了,其餘人還在沉睡。

而踢嗒踢嗒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眼見着雙方就要撞上——

杜蘇拉不顧腿上痛覺仍在,她跳下馬車,再翻身上馬拽下雷諾腰間的火铳便是砰砰幾槍,對空射擊。

果然,對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馬蹄聲嘈雜混亂。

緊接着,杜蘇拉擰過雷諾的頭,呼呼幾個大嘴巴子就往他俊臉上招呼。

剛醒的雷諾:“?”

杜蘇拉:“醒了沒?”

說罷又要再來幾個耳光。

好近!

雷諾捂臉低頭,心髒狂跳。

雷諾:“……?!”

媽媽,我被暗戀的人打了!

可我……還有點小興奮腫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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