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當然, 偷聽這種事,即便有錄音,你既不能把它拿出來當證據, 因為缺乏法律效應,而且當事人對峙也需要勇氣。
月神對于杜蘇拉随便拜師的事, 很不滿意。
但他沒辦法沖到她面前說:“你不能拜我以外的老師。”
因為杜蘇拉必然會反問為什麽, 順帶着再問一句,你怎麽知道我拜了另外的老師?
難道要承認自己偶爾偷,哦不, 監聽嗎?
或者把這一切,都歸結到神明的全知全能上?
只有月神自己最清楚, 神明并不全能, 甚至還很脆弱。
他們會死, 也會隕落。
他面皮又薄。
一想到杜蘇拉的反問, 他也不好意思質問了。
于是月神的一肚子悶氣怎麽生出來的, 就得怎麽自己消化。
耳邊杜蘇拉還在吹着曾經看不上的“糟老頭子”的彩虹屁,就和吹自己的時候一模一樣。
月神:“……”
呵。
人類,果然就是這麽虛僞。
他關掉了通訊,自以為不在意, 其實自己和自己生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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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邊, 杜蘇拉當然不知道自己被監聽了。
就算知道, 她也只會做得更巧妙一點。
因為杜蘇拉堅信,學到自己手中的, 才是自己的。月神這種包教不包會的不負責任老師, 還教了一次就當個忙碌神普度衆生去了,那她憑什麽從一而終?
理查德神官也很久沒有教人了。
再次當老師的感覺很不錯,有種打游戲捏角色, 裝備角色再升級的感覺,當然,大前提是教悟性高學得快的學生。
于是每天伊麗莎白的課途中,理查德神官都會抽空過來。
一是檢查杜蘇拉的禮節學得如何,免得她自滿懈怠,二是在未來眼上,給她更多的指點和教導。
二十天的課程學完,杜蘇拉不但是個禮節方面的小達人了,在關于長遠未來的預測上,也有了長足的長進。
她對眼睛的控制,也從更快更準,到了更深更遠。
杜蘇拉學得越好,她也越感到疑惑。
結業這天,杜蘇拉問理查德神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老師您專精的方向應該是光之魔法之類的吧,雖然基礎的魔法對您來說,也不是問題。只是,為什麽我的眼睛,您也能教呢?”
順便月神也教了。
是這雙他們總說特別的眼睛,其實很爛大街,還是厲害的人見多識廣,什麽都會?
“老師,是不是這種眼睛,其實還挺常見的?”
沒錯,這人已經臭不要臉地主動叫理查德神官老師了。
理查德神官也默許了。
聞言,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本,只有三分之一,邊緣還有些燒焦的筆記本。
理查德神官說道:“常見?與之恰恰相反,你們的眼睛很不常見。不過十幾年前,我有個學生,恰巧也有和你一樣的眼睛。”
說着,他看向杜蘇拉,清澈的藍眸比最純淨的海水還透亮,擁有這種眼睛的人,天生瞳仁就比別人清透不少,好似天真且不谙世事。
這或許也昭示着,他們天生自帶的使命。
“不是所有的預言者,都擁有未來之眼,雖然最終導向一向,但這是兩個概念,你們的‘路徑’不同。比如半年前預言今年凜冬來襲的大預言家芭芭拉·布羅菲,就是靠神力發展出來的能力,輔佐水晶球來預言。”
“說起差別的話……”理查德神官想了想,“這麽說吧,把你們都比作淘金,他們是用鏟子、鐵鍬去礦山挖掘,而你們本身就是已經挖好了的、通往金礦的隧道。”
“确實很稀有,但也不到罕見的程度。只是……”
往往越是擁有強大能力的人,越是承受了常人不能承受的壓力和重擔,而他們總是孤勇寂寞的,如一把水晶做的**,精致鋒利,卻極易夭折。
就如同他的學生一樣。
理查德神官看着杜蘇拉,她的模樣竟然和學生有幾分重疊。
他趕緊搖頭,揮散眼前的幻象。
他接着說道:“我是根據她的經驗來教導你。這是她生前留下的手稿,我只有這麽三分之一本,放我這裏也不能發揮作用,她記錄的有些東西,我沒有未來眼,我體會不到,我想了想,不如給你好好琢磨。”
這很貴重的。
杜蘇拉鄭重地,一把接過。
“老師謝謝您,您真是太好了!”
她握緊,死緊,不肯撒手了,倒不是她真這麽貪婪,而是……
“不是,您既然打算給我,那快松手啊。”杜蘇拉說道。
理查德神官:“……”
這個小兔崽子!
你倒是和我客氣兩個來回啊!
剩下來的時間,教會要在光之教堂裏進行多次彩排,以确保萬無一失。
這次的祭祀活動比往年更盛大。
理查德神官說過,半年前,預言家芭芭拉·布羅菲就預言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惡劣氣候引發的雪災會導致不少人死亡,有的位置甚至可能全村覆滅。
雖然她預言的災難還沒有發生,可現在已是年末,氣溫确實比往年低了不少,祭祀日期還沒到,王城裏就下過好幾場雪了。
不管是任何**,對普通民衆的傷害,永遠最大。
即便人為已經準備好了迎接這次雪災,人們更期待萬能的神能解決這一切,于是今年的祭祀才格外盛大隆重。
鑒于杜蘇拉從資格考試起,就賊愛搞事的特性,教會方面專門找了一位專職祭祀的祭司,來輔佐杜蘇拉。
這位祭司是個妹子,叫奧羅拉,小方臉不好看也不難看,長相中不溜秋,身高中不溜秋,黑發也不長不短,氣質很像杜蘇拉在校讀書時,班上刻苦努力一絲不茍的好學生。
她帶着杜蘇拉走了一遍彩排。
本以為看上去很平淡,性格想必也不會太強勢的奧羅拉祭司,把杜蘇拉從頭到腳全挑了一遍。
“你這站姿真的學過的嗎?即便在大家沒看到你的時候,也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你的位置錯了,你站右邊去。什麽?我沒和你說嗎,我看是你自己忘記了吧!”
“為什麽這麽簡單的常識你都不懂?祭祀過程中你不允許說一句話,一句都不行。還有不許頂嘴!”
奧羅拉嫌棄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只會吃喝拉撒的豬!
杜蘇拉:“……”
她差點被這女人搞熄火!
漫長的一上午終于過去,午飯時間奧羅拉還在對杜蘇拉挑三揀四。
但杜蘇拉是誰?
從月神手下活下來的女人,那個時候她還什麽都不會呢,全靠嘴炮拯救自己。
用嘴炮拯救自己于絕境,絕壁是最簡單的方法沒有之一。
見奧羅拉教是在教,可挑也是真的挑,她剛開始學,彩排第一遍她就能知道自己如何走位、幹什麽說什麽,那她還要奧羅拉幹啥吃的呢?
這挑剔得,說奧羅拉背後沒什麽目的,打死杜蘇拉,她都不信啊。
杜蘇拉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小白花,只會哭着告狀的那種。
本來她還注意伊麗莎白教給她的禮節,坐有坐相,吃得也優雅。
這下杜蘇拉把餐具啪地拍桌上,抱臂往後靠,二郎腿翹起來,用月神慣用高高在上睥睨視線,無情掃視奧羅拉。
奧羅拉被她那一拍,吓得哆嗦了一下。
從荊棘森林活着走出來的人,武力值不可能低的。
旋即她穩住心神,“杜蘇拉神侍,注意你的坐相!請不要給教會抹黑。”
“祭祀時我再優雅,也阻擋不了我回家摳腳挖鼻孔的權利。怎麽,你咬我啊?”
“你!你!”奧羅拉氣得直指杜蘇拉。
杜蘇拉吊兒郎當的,她繼續高高在上的視線,“你這麽挑剔我,對我這麽刻薄,是想讓我自動請辭,退出祭祀吧?”
“怎麽,專職的祭司大人也想趁此機會好好出個風頭嗎?”
教會裏的神侍,有文職管理類,有像琳達他們那樣專門出任務的,也有像奧羅拉這樣,更偏宗教,幹着專職祭司的活。
杜蘇拉他們這類,把手伸過來,引起不滿,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在來之前,琳達已經提點過她了。
杜蘇拉說得篤定。
奧羅拉對她雖挑剔刻薄,但其實面皮很薄。
直接當她面這麽挑開,想必她會很難堪,不知道如何應對吧。
杜蘇拉就喜歡看別人手足無措的樣子。
然而奧羅拉半點都沒有慌張。
她也放下刀叉,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奧羅拉盯着杜蘇拉,好一會,她冷不丁地說:“那要不然呢?”
杜蘇拉:“……嗯?”
所以你真是想讓我自動退出……不是,你怎麽不按劇本演戲?
杜蘇拉那懵逼表情,實在太明顯了。
明顯到奧羅拉忽然明白了,她為什麽會懵逼,又為什麽會突然戳破自己的本意。
奧羅拉:“你知道我是誰嗎?”
杜蘇拉:“你誰?”
奧羅拉:“我的全名叫奧羅拉·普朗姆,你還有點印象嗎?”
杜蘇拉想了想,又仔細想了想,然後她茫然搖頭。
“呵!”奧羅拉都給氣笑了,她出奇憤怒地對杜蘇拉喊道,“我就是人氣投票裏的第二名啊,先在艾拉之下,後來在你之下!”
“你說我想不想你自動請辭?你竟然還自作聰明地分析……”
說着說着,奧羅拉又給氣哭了。
“敢情你連我是誰都不記得啊?”
“……”
“嗚……”
“哇啊啊啊啊啊!!!”
哭聲越來越大,奧羅拉都快給哭崩潰了。
杜蘇拉手足無措,舉着個手帕,遞又遞不進去。
“不、不是,你別哭啊,啊,求求你了! 我錯了,姐,我真的錯了!”
“哇啊啊啊!!!”
哭嚎還在繼續。
杜蘇拉:“……”
就,無語了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