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雲深不知處上

第五天的晚上，香薷扶着劉姝雲跪倒在劉青山的面前，劉姝雲哭道，“女兒不孝，讓爹勞心了，女兒也想通了，爹，你就吃點東西吧。”

劉青山看着女兒憔悴的面容，心中劃過一絲不忍，但是劉家的未來終究不能擔在一個女兒身上。“姝雲，起來吧。”

香薷趕緊扶起劉姝雲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劉青山吩咐道,“趕緊讓廚房準備飯菜。”

劉夫人歡喜的說道，“今下午的時候，我已經讓人準備了雞湯，我去拿來。”

劉姝雲緩緩落座，小口小口的喝着碗裏的雞湯，劉青山看着自己的女兒，眼神中多了一絲愧疚。“姝雲，如果你是個男兒身，那該有多好，不要怪爹，劉家不能毀在我手裏，爹一定會盡量護你周全。”劉青山按下心頭的百般思緒，拿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在劉姝雲的碗裏，“都瘦成這樣了，多吃點。”

劉姝雲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幾日來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部宣洩了出來，“爹——”撲進了劉青山的懷裏。

劉夫人老淚縱橫的念道，“孩子，苦了你了。”

劉青山也紅了眼眶，輕輕拍着劉姝雲的背，也紅了眼眶，心中默然道，“姝雲，爹終究還是對不住你。”

哭過之後，劉姝雲的心裏舒坦了一些，幾日來的混沌不堪讓劉姝雲的身心俱疲，“爹，娘，女兒先回房休息了。”

劉姝雲起身，剛要離開，門外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聖旨到——”

劉青山的心中咯噔一下，這麽快？不是說原本還要半個月的麽，随之而來的是一陣無法掩蓋的狂喜。

“臣等接旨。”

“劉府小姐溫正恭良，珩璜有則，禮教夙娴，慈心向善，謙虛恭順深得朕心，曾奉太後懿旨冊為靜嫔，現在奉為聖谕冊為咨爾靜嫔，擇日入宮。”

劉姝雲有如雷擊，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腦海中有一根弦啪一聲斷掉了，恍恍惚惚的被香薷從地上扶起來，眼前一陣模糊，隐約聽見劉青山謝了恩，母親歡喜的從內堂拿出些許碎銀塞到了德公公得手裏，德公公一離開，劉家一片沸騰，劉姝雲頭腦嗡嗡作響，茫然的轉頭周圍每個人的臉上都歡歡喜喜的自己的娘親在拉着自己的手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說的什麽。家中的丫鬟仆役滿臉谄笑的沖着父親說着什麽，父親開懷大笑，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劉姝雲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這一切，卻怎麽也看不清，一陣天旋地轉，劉姝雲完全失去了意識。

劉姝雲即将入宮的消息很快傳到張家，張夫人一陣難掩自己心中的失望，惋惜道，“本來我還想着姝雲嫁入我們張家的，現在看來卻是姝雲福澤深厚，我們張家.....唉。”

蕭钰心中劇震，劉姝雲竟然入宮了，曾經自己一口一個姝雲姐姐喊着的人竟然成了自己名義上的後母，蕭钰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蕭巋怎麽會選中劉姝雲入宮，蕭钰的心中怎麽也想不明白。還有許清斷的死竟然一直沒有動靜，更沒有牽涉到張家跟劉家，這暗中好像有一只手在操縱這一切，能夠做到這一步的，難道說是——蕭巋。蕭巋為什麽要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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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劉姝雲，不過是個都尉的女兒，對蕭巋來說基本上可以是毫無用處，雖然劉姝雲的容貌出衆，但是蕭巋為什麽不選擇在江陵早有盛名的許世武大将軍的小女兒許清婉，反倒選了劉姝雲呢？這兩年去許大将軍的府上說親的數不勝數，許清婉的年齡已經不小，但許大将軍卻一直不答應，外人只道是許大将軍求全責備。卻不知道許世武一開始就動了讓女兒進宮的念頭，一方面在外面大肆造勢，傳出許清婉才貌兼備的盛名，另一方面卻又輕易不讓女兒在衆人面前露面，皇家的尊嚴是不會允許一個整日抛頭露面的女子進宮的。

蕭钰心中百轉千回，臉上卻是不露聲色，輕聲寬慰道，“姝雲姐姐進宮，我們應該高興才是，這只能說明姝雲跟大哥沒那個緣分。”

張夫人想到昨天張軻對自己說的一番話，複雜的看了蕭钰一眼，蕭钰讀懂了張夫人的意思，沒有躲閃，坦然的迎上張夫人的眼光，張夫人慌忙的移開目光，有這麽一剎那竟然不敢直視蕭钰眼睛，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蕭钰淡淡一笑，“嫣兒的藥快熬好了，舅母還是趕緊去看一下吧，我在這邊做點針線活。”

張夫人連忙點頭，“對，我得去看看嫣兒的藥。”慌張離開了，出了蕭钰的房門，張夫人心平靜了幾分，有些氣惱自己剛才的失态，不知道會不會被钰兒看出什麽來。

張嫣從外面進來，“钰兒姐姐，姝雲姐姐是要進宮給皇上當妃子了麽？”

蕭钰溫柔的簽過張嫣的手，“是啊，以後見到姝雲姐姐要喊靜嫔娘娘，知道麽？”

張嫣乖巧的點了點頭。

晚上，張軻回家，蕭钰跟張嫣早已經睡下，張夫人将蠟燭的燭心剪了剪，讓燭火不在那麽明亮，“姝雲入了宮，我這心中總是覺得不那麽舒服。端午節的時候，風兒送姝雲回去，我還以為風兒跟姝雲能定下來，誰知道——”

張軻變色，“夫人，以後切勿再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萬一傳到宮裏面，我劉家恐怕會有滅頂之災。”

“我又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這件事的輕重我自然知道。”

張風得知劉姝雲要入宮的消息，只是輕輕一聲嘆氣。

劉姝雲緩緩地睜開眸子，正對上劉夫人着急的雙眼，劉夫人欣喜的喊道，“老爺，姝雲醒了。”

劉青山急忙上前，“姝雲—”

劉姝雲虛弱的躺在床上，整個人如同一朵被抽幹水分的水仙花，輕聲的說道，“爹，娘，我可不可以不進宮。”

劉夫人老淚縱橫，“姝雲—”

劉青山默然不語。

劉姝雲緩緩的閉上眼睛，止住了要滑落的眼淚，“爹，娘，我懂了。請你們先出去，我想安靜一下。”

“孩子，你—”劉夫人的手緊緊握着劉姝雲的柔軟的雙手，不願離開，“好好照顧小姐。”劉青山對香薷吩咐道。拉着劉夫人離開了。

劉姝雲看着父親母親離開的背影，心中一陣苦澀，掙紮着從床上起身，香薷連忙扶住，“香薷，去把剪刀拿來。”

香薷驚慌的看着劉姝雲，“小姐，你—”

劉姝雲勉強一笑，“我不是要尋短見，這個身子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我沒權利去死，聽我的，去把剪刀拿來。”

劉姝雲接過剪刀，将自己的一縷長發剪下，用一方素白的手帕小心的包好，又拿起自己曾經親手繡過的一個香囊，放在裏面，交給香薷，“香薷，你去把這個交給張風。”

香薷應下，劉姝雲看着自己那一截斷發，輕聲說道，“這一縷長發為君而蓄。”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張郎是路人。